第87章 老李
“嘿!”
门口一个声音,正有条不紊收拾行旅的孙泥克抬起头来。
“有信息。”舒婵甚至都没看一眼孙泥克的房间,就站在门口说道。
十五分钟前,走到舒婵门口的时候,孙泥克把自己的手机给了舒婵,说是怕万一什么都收拾好了,最后却把手机落下了。
条件是包一个月的巧乐兹。
这活儿,舒婵接了。
“念来听听。”孙泥克埋头整理着行旅,舒婵瞟过他铺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脑中闪过自己每次打包的那些行旅的样子。
这货,真的是居家旅行上品啊!这就是为什么自己走到哪都得把挂烫机带上,而他不用的原因。
“咳,不知道密码。”
“6个0。”
形同虚设嘛!
舒婵并没有立即解锁,而是走了进来。看她煞有介事的样子,孙泥克站了起来。
“语音。”
嗐!看她一脸间谍的模样,孙泥克还以为是宿舍群的兄弟有劲爆的视频了呢。
“点开呗。”
“老李。”
老李?孙泥克懵了一秒,好耳熟的人物!
李夕桢!
孙泥克赶紧放下手中的衣服,跑到门口,左右走廊都看了一眼,然后才回来。
“慢慢聊,我会记得来拿手机的。”舒婵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摇摇摆摆地往外走去。
“哎……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孙泥克既着急解释,又不得不尽量压低声音。
“记得,一个月的巧乐兹!”临出门前,舒婵回头强调。
“一起听啊。”
“不感兴趣。”舒婵边走边举着手摇了摇,人影在门口一拐,没了。
几天前。
一个李夕桢也说不清是什么地方的地方,那不重要,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在这里转乘高铁回c市就行了。
凌晨一点半的夜,毛雨霏霏。在这个地方没有归处便没了归心似箭,从机场出来,他甚至没有过要打个车订个酒店的念头,就那样沿着不知通向哪里的公路一直走。
只有在这样的地方,一个人最真实的内心才能被真正地抽离出来,在酒店不行,在餐厅不行,需要打伞的雨里不行,晴朗的星空下不行,身边有第二个人也不行,只有这样陌生的毛毛雨才最安静、最慈悲。
程度。
一种会呼吸的痛!
交情,不深不浅。十分难过中,有十一分是意难平。一个还没被风尘沾染的孩子。
李夕桢沿着街走了快三个小时,脑海里每一秒钟都是既成事实与“这说不通啊!”的此消彼长。
走过一段交通繁杂的路段,李夕桢从自己跟自己产生的剧烈矛盾中回过神来,异乡的莫名凄凉,额头很冰,他伸手覆在上面企图传导点温度的时候,车来车往中他看到对面有一个姑娘抱着双腿坐在路边上。
车辆变多了,碾在水淋淋的沥青路面发出的声音很吵,前轮接后轮滋着水珠,被毛毛雨折射过的车灯使得整个城市花里胡哨的。
李夕桢想起了尤洋洋的胖猫。
别人总是逮不住它,而李夕桢是躲不起它。嫌弃它掉毛,嫌弃它静卧静坐都“呼噜噜”的,无所不嫌弃,可那胖猫就爱粘着他。“回炉重塑”期间,有一次快被累死了,李夕桢迷迷糊糊间背脊有些发凉,一低头,一根软绵绵已无力逃跑的蛇从沙发间的缝隙里伸个头在外面摇动。
这冷不丁的一下,李夕桢差点没灵魂出窍,他找个棍子把蛇扒拉出来后,那肥猫立即从另外一边钻了出来,两眼亮晶晶努嘴朝他“喵喵”叫着邀功……
十字路口,前方红灯,左转绿灯。
绿灯开始15,14,13……
李夕桢左转,用跑的方式在那十秒里到了路对面,没回头没停一秒,阔步往前。
那个姑娘还是之前的姿势,并未动过,行驶的车辆就在她脚前方经过,而她却能够把头埋在膝盖上安然地坐在那里,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在离她三米左右的地方,李夕桢停了下来,衡量了一下,有些远,又往前两步,大概还有两米,他看了一下身后的马路牙子,看看那姑娘坐的地方,他蹲了下去。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姑娘抬起脸来,离自己很近的地方突然多了个人,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一个奇奇怪怪的人,面前车水马龙,头顶细雨纷飞,他自岿然不动,像是坐化了。生得特别好,她不由得每一眼都在他身上停留许久。他肯定发现了,不过没理她。只有长的难看的人才会一看就躲,所以他不用。
姑娘回过头来,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繁华热闹。十来分钟后,她目视前方,屁股朝他的方向移了一丢丢,这么近的距离他肯定发现不了,她继续移动,一次比一次多,几次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比之前已经缩短一半了,除了他侧颜上眨得快了些的眼睫毛,那人依然一动不动。
姑娘站了起来,直接朝他走去,他警惕地朝她看过来,她这才停住,偏着头回看着他。他的目光几乎是从她脸上翻着白眼瞅过去的,比猫还令人烦躁,他不知道自己从对面街过来在这里坐了这么久的意义是什么,但是此刻他要站起来,左转身,沿着大街找间酒店睡觉。
有些连猫都嫌弃的人是忌讳别人离自己太近的。
“我叫陈芸黄。”隔着点就隔着点吧,姑娘坐了下来。
陈芸黄!
这个名字前天孙泥克才发给他,那时他还在那个死去的肚皮上有疤的老人的家乡。李夕桢立即在手机上问孙泥克陈芸黄的照片。
“你知道吗?我被人抓了!”姑娘说着耸了一下眉毛。
李夕桢的嘴角收了一下。
“他们问我知道曩拓吗?”
李夕桢用目光呵斥姑娘停下的时候,一眼看了个整体,这姑娘瘦瘦小小,眼中闪着与形象不符的精明,现在又用一种倔强的语气说着与这种精明不太相符的话。
“‘什么?’,我跟他们说我没太听清。”她很擅长于用语气和语调还原当时的场景,“他们重复了一遍,很有耐心,长得像从小就坏的坏人,但一说话又觉得还行。”
“‘这两个字怎么写啊?’我问得很羞耻,但我真觉得从小学到大学老师都没教过这么发音的两个字。”
孙泥克发来了照片,其实在听到“曩拓”这两个字前,李夕桢已经知道她就是鄢蛰他们还在Y市费尽心思寻找的那个陈芸黄。
“果然,他们懒得再理我。于是我趁机逃跑了。”
这种简明扼要,李夕桢很满意。他把大致情况发给了孙泥克,静待孙泥克的回音。
毛毛雨在姑娘平滑的脸上汇成涓涓细流,坠成一排晶莹的珠子挂在她腮边,不时散落一颗。
“不是你的口味,去干你的事!”孙泥克回了信息,隔着屏幕,李夕桢都想揍他那张无聊的脸。
不用从他嘴里问出曩拓的下落吗?
李夕桢才刚打了几个字,孙泥克又接着发来第二条:“让游戏玩得更久些,我们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
醍醐灌顶!真是这么回事儿。
所以这才是他愿意听孙泥克的,脱离集的队伍去做另外的事情的原因。
李夕桢的手指放在每一条他跟孙泥克互发的信息上,然后点了“删除”。手机对面的孙泥克也是。
那天晚上。
疗养院,李夕桢的房间。
李夕桢刚洗完澡出来,就听到手机响,孙泥克发来信息:“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