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丹溪先生
刘先生愕然地看了眼前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许久,这才认出是张母来。
“张李氏,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刘先生虚托了一下张母,张母这才站了起来。
“方才你说平安郎怎么了?”刘先生疑惑地问到。
张母将张平安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刘先生,说完便忐忑不安地站在了一旁。
虽说读书人嘴上说着不语怪力乱神,但到底是真的假的,自己一个农家妇人哪里懂的?若不是看着张平安状况一日不如一日,自己又哪敢冒这个风险?
那刘先生听完张母的话,反倒是把眼光投向了一旁的老翁,诧异地开口,“彦修,这可真是巧了!这治病医人,可恰巧是你的长处咯!”
“哈哈哈!你啊!”
老翁朗笑一声,看向张母,“你那平安郎今日可是食欲不振,面红耳赤,整日胡言乱语?”
张母摸不准这老翁的身份,但想来能和刘先生走到一起的,也该是个读书人,何况这老翁一开口便说清了张平安的症状,也让张母心中升起了些许希望,连忙点头称是。
“你那平安郎大概也就是肝气郁结或者是气郁化火,从而引起的身体发烧,不碍事的!”老翁呵呵一笑,又接着说道:“既然凑巧遇到了,老朽便随你去看看罢!”
“先生莫非还是个大夫?”张母惊喜地开口道。
“哈哈!岂止是大夫,彦修早年虽和我一般也是读书人,哪知找了个批命先生算前程,先后两卦均言不利,遂弃文从医,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丹溪先生呐!你家平安郎的病情,只怕是手到擒来!”刘先生在一旁哈哈大笑。
张母在一旁听得迷糊,虽然不懂这丹溪先生的名头,但从刘先生的话语中也得知这老翁必然是了不得的大夫,连忙脸色惊喜地叩拜。
老翁虚扶了一把开口道:“莫要客气,医者父母心,带我去看看你家平安郎便是,老朽自当竭力而为!”
……
张平安再睁开眼时,只觉得嘴里一阵苦涩。
恍恍惚惚间,张平安见到了面前一众人,吓了一跳,等到看清站在人群中的白须老头时,这才惊讶地开口:
“刘先生,您怎地来了?”
刘先生按住了要坐起来的张平安,笑呵呵地说道:“你这孩子,那蝗虫乃是天灾,你和它置什么气,真把自己气出个毛病来,你这一根儿独苗的,你爹娘可怎么办?”
张平安苦笑了一声,“学生只是见这蝗灾肆虐,心忧东乡乡民,哪曾想过竟被急火攻心,这么病了下去!”
张平安心中哀叹一声,那被摆上案桌的尊严,对这东乡的情感,被乡亲们毫不留情地摁倒,自己筹划已久却破产的计划……诸如此类,自己一时间还是没能接受……
张平安调整了一下心绪,又看向人群中自己唯一不认识的老翁,拱手致意道:“多谢先生医者仁心,平安才得以摆脱病魇!”
旁边的汤月一家、自家父母、以及刘先生,自己都是知道的,不会那治病救人的本事,而自己满嘴苦涩,显然是吃下了汤药的原因,那能救治自己的,必然只有这位不认识的老翁了。
只是这老翁却为何一副儒衫?
老翁笑呵呵地开口:“不碍事的,平安郎的病情不算什么,不过是一时气郁化火引起的身体发烧,老朽给你开了味退火气的方子,你按时服用,不消三日就能康复了!”
张平安连忙致谢,心里一时间也有些诧异这老翁的医术。
本来看这老翁一身儒衫,还以为只是个略懂医术的读书人,可从这老翁口中得知,自己竟然还伴随着发烧?
这年头能治发烧的医生有,但能让自己这么个高烧昏过去的人三日就康复的,绝对不多!
想到这里,张平安态度变得更加恭谨,拱手问道:
“先生妙手回春!还未请教先生大名?”
“老朽姓朱,表字彦修。”老翁笑呵呵地开口。
彦修……朱震亨?!
张平安一怔,连忙开口问道:“先生可是丹溪翁?”
“噢?平安郎怎生知晓?”老翁诧异地开口。
老翁的回答,让张平安恍然大悟。
难怪了!这个年代能有这种医术的,除了那位从儒转医名叫朱震亨的丹溪先生,还能是谁?
看这丹溪先生和刘先生熟识的样子,张平安一阵诧异,自家那迂腐的先生竟然还认识这种医界大拿?
不过略微想想张平安便懂了,这丹溪先生原本也是读书人,而别看刘先生现在虽然落魄,但曾经似乎也是个参加过科考的人,古代读书人少,能结识自然不奇怪。
难怪这丹溪先生穿着一身儒衫,想来也是拜访故友,以示郑重吧。
脑袋中这些信息飞速转过,张平安脸上神色不动,语气推崇备至:“先生医术高明,临症治疗效如桴鼓的大名,可是早就传遍乡野,小子自然是晓得的!”
“平安郎过誉了!”丹溪先生哈哈朗笑一声,又开口问道:“方才令尊母拿那咸鸭蛋招待于我,反倒是让我诧异许久,平安郎这咸鸭蛋制法可是从什么古籍上得来?”
张平安一愣,这咸鸭蛋的做法乃是后世流传出来的,从哪里来自己又怎么知道,但这情况张平安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只能疑惑地问道:“先生又如何知晓?”
丹溪先生点了点头恍然道:“医书上本就有记载,这鸭蛋有着清肺火、降阴火的功能,腌制后的鸭蛋更是尤胜一筹,老朽对这咸鸭蛋自然也有所研究,只是见识浅薄,终究不得寸进,反倒是平安郎后生可畏呐!”
“先生过谦了,小子也是侥幸得之!”张平安恍然大悟,心里却在好奇这丹溪先生怎么平白无故地问起这咸鸭蛋来。
丹溪先生像是看出了张平安的疑惑,哈哈大笑了一声。
“我观平安郎面色,便知平安郎这病乃是心疾,俗话说的好,心疾难以汤药医,这几幅汤药,虽说能治得了平安郎一时,但平安郎心疾未褪,日后复发也是常态,岂不是砸了老朽的招牌?”
张平安心中一动,隐隐间似乎捉住了什么,却又不甚明朗,连忙拱手道揖,情真意切地开口:“还望先生明示!”
“平安郎当真是当局者迷呐!”丹溪先生感慨一句,接着说道:“平安郎心忧蝗灾,乃大义之举,老朽自是钦佩不已。可蝗灾乃是天灾,又岂可是人力所能阻挡,平安郎既已留下手段,却又为何视而不见呢?”
“先生是说?”
“这蝗灾,无非就是些蝗虫罢了,伤不得人,也坏不了宅子,却又为何称灾呢?”丹溪先生反问道。
“蝗灾……”
张平安皱着眉头低语,转瞬间,心中的郁塞豁然明朗,脑海中一片清明!神色激动地开口:
“是了!是了!蝗灾……蝗灾!先生指点之恩,平安没齿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