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朋友

内战的硝烟未散，凤鸣城内却早已繁华如昨，马车川流不息，行人络绎不绝。

在凤鸣城宽阔的街道上，科多兽驮着粮食、手工制品、商品、器械抵达各处粮店、商栈、兵器坊。

这座古老的城市居住着超过一百万人，有大小数千个家族，仅皇族和圣殿高层就有将近一万人，他们每天要召开超过一百次宴会，做出一千个影响帝国运行的决策，发出一万封重要信笺，协调帝国各邦运转。

每一天，凤鸣城都要消耗巨额物资，这些全都来自附近的村庄、小镇、下级城邦，帝国各地的供给也源源不断地如河水东流一般流向凤鸣城这座帝国的国都，这座中心之城、万城之城。

凤鸣城这座明珠之城占据了帝国中心一处土壤肥沃的平原，它本应出产丰裕的粮食、培育品种优良的战马，成为帝国的粮仓、养马场，但在这里被选中建立新生帝国的皇城后，便不可能实现这样的愿景。

曾经散居在此的农民、牧民被迫迁徙，成为如今凤鸣城周边城镇的居民。他们只有一个工作，就是为凤鸣城服务，诺布瓦人花园之城的传说激励着他们，但他们所见证的并不是花园之城的重生，而是罪恶之都的降临。

乔伊如往日一般来到龙轩楼，这次沈安却并不在此。旁边的柜台旁，一名妙龄女子偶然间看到乔伊登上楼梯，目光中不由闪过一缕奇怪的意味。

片刻后，龙轩楼五楼，一间装饰华美的茶房中。

“所以说，你要出城？”面容俊美的少年皱眉问道。他一身青衫，双眸如星，虽不过十五岁，但却已有近八尺之高，此人举手投足间温文尔雅，端的是个清新俊逸美少年。

“是的。”乔伊轻轻点头，给二人斟上茶水，“你们两个得助我一臂之力，杰西卡不在，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们了。没有你们的帮助，我无法完成任务。”

“你是想通过提高自己在学院和巫师学会的排名，成为学院和巫师学会的红人，避免大清洗？”哈尔猜测道。

“可以这么说。”乔伊笑道，“不过这只是其一。”

“这个办法可行么？”艾伦看向哈尔，“学院和巫师学会都恪守中立，如果新帝真要出手弹压安德鲁特，他们也无计可施吧？”

“我不知道。”哈尔摇头，“但如果乔伊积分足够，成为巫师学会的八级探索使，新帝恐怕不会对他下手。但八级探索使可并不容易达成，据我所知，目前凤鸣城内的八级探索使不超过千人，远少于八级圣职者的数目。乔伊，你现在距离六级还差多少？”

“如果每周能完成一个五级任务，大概还需要四个月左右。”

“那确实太久了。”哈尔皱眉思索，“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据我所知，新帝并未有对安德鲁特家族下手的想法，你目前最好还是专注于学业，毕竟，我们的升学考很快就要开始了。”

“我明白。”乔伊坦然点头，“不过，成为八级探索使是我一直以来的目标，所以，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帮我这个忙。”

“那当然。”哈尔略带向往地说道，“你父亲可以学会最高级别的探索使，雷托·安德鲁特的冒险记行销大江南北，我看你是想子承父业吧？”

说到最后，哈尔不由大笑起来。乔伊和艾伦相视一眼，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艾伦郑重点头，“我跟你去。希望，我能见证又一个传奇的诞生。或许以后，人家也会称呼你为‘那个传奇的安德鲁特’。”

“等一下，这次你要去做什么？”哈尔问道，“大森林里的高阶魔兽我们无法染指。你应该是接到了巫师学会的任务吧？”

巫师学会有一座任务塔，其内悬挂着圣职者们的悬赏任务，每完成一件任务会得到相应成就点数，点数在学院内作为评价学生学业的重要指标。

学员们除了完成课业外，最重要的就是获取足够多的成就点数。目前皇家魔法学院中点数最高的是安娜，第二高是乔伊。不过这个维持已久的局面早已因三天前的战斗发生了极大变化。

“可以这么说。”乔伊的回答模棱两可，“只不过并非是直接来自巫师学会，但也会有成就点数作报酬。”

“什么任务？”艾伦问。

“盗走不朽之剑。”乔伊轻声说出那个会让所有人心中一沉的计划，“同时我也希望与过去做个告别。”

艾伦闻言顿时目瞪口呆，哈尔倒没有太多惊讶。这半年来他经历了太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早已不会再对任何事大吃一惊。

凤鸣城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若是悉数记载下来，足以让后世之人大跌眼镜。

“禁地内机关重重，即使我们能平安进入，但昔日机关师们留下的机关可不简单，机关、复合阵法、炼金傀儡、魔法生物，这些都很难通过。”

哈尔轻轻舒了口气，然后问道，“你真的考虑好了？这样做会冒触怒新帝的风险，不朽之剑毕竟是旧日王权的象征，哪怕只是一柄古剑，但这样一来，陛下很难无视。”

“这件事是我思虑良久后的决定。”

乔伊斟酌字句，避免泄露太多信息，“我也只是局中之人而已，若我不去处理此事，斯坦尔家族可能会遭受灭顶之灾。不只有一人想要盗取不朽之剑，在更大的危机酿成之前，或许让我将其带回暂为保管是最好的办法。”

“这样做也未尝不可。”

哈尔偏头看向窗外，正值禁卫轮班，银甲黑枪的武士们队列整齐的骑着高头大马从街上穿行而过，他想到自己今晨从父亲那里听来的消息，犹豫半晌后还是开口告知了一些隐情。

“我父亲说，奥塞尔家族并不担心安德鲁特家族会违抗圣命，对抗朝廷，毕竟双方的利益一致，要解决的只是分歧。陛下当年也曾受到威廉老元帅颇多恩惠，不可能会无视当年情谊。只是，对斯坦尔家族的打压是不得不做也是必须尽快去做的。这样，才能稳固统治，避免内战波及帝国太多地区，甚至影响到帝国将来的走向。“

”但现在，内战已然影响到了帝国的未来，它消耗了太多的有生力量，哪怕只持续了数月时间。“艾伦说道，”北方的硝烟已经弥漫而起，在凤鸣城深陷内战泥沼的时候，巨魔们早已倾巢而出，开启狩猎。现在，不仅仅只有伊加尔卡地区受到了巨魔侵袭，凛冬城和朔夜城都面临巨魔的威胁，常备军已经自顾不暇，帝国必须向北派出尽可能多的军队，才有可能维持北境的统治。不然，北境大部分地区的沦陷将无可挽回。“

“每一年，帝国都会与巨魔爆发局部战争，但今年的情形格外不同。”

哈尔摇头说道，“今年来的太早了，而且帝国之前因为内战，从北方抽调了大部分军团，这导致凛冬城统治的大部分地区接连丢失，朔夜城也丢掉了北方的四分之一领地。形势迫在眉睫，必须搁置凤鸣城内的争议，共同对抗巨魔。这次战争，很可能会影响到远东将来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形势，若非如此，大清洗或许不可避免。”

哈尔说到最后，脸色越渐凝重，几乎白的像纸一般。

“凛冬城已在北方竖壁清野，试图拖延巨魔南下的步伐。但巨魔仍能从荒原中得到源源不断的补给，走兽、飞禽、野果、泉水，都是他们的补给。巨魔愤怒地攻击帝国，怒火看起来不可能熄灭，他们迄今为止已经付出了超过一万名士兵阵亡的代价，而帝国付出的代价是他们三倍以上，还有数以百计的农场、牧场、庄园的丧失和毁坏。极北的经济活动已经被完全破坏，居民们流离失所，朔夜城外的村镇几乎全部沦为废墟。”

“这次战争爆发到底是何原因？”乔伊问道，尽管他心中有所猜测，但还不能完全确定。

“目前尚不得知，帝国最初冲突的目击者和经历者都在不久后被巨魔军团残忍杀害，难以确定所为何事。但能确定的是，这个季节，并非巨魔南下秋狩的季节。现在，还只是阴月，离秋月还有半年时间。”艾伦轻叹一声，“前方目前一片混乱，我本想趁毕业考之前回家一趟的，现在反倒不适合回去了。凛冬城正在严格限制进出，形势十分危急。”

“这些还是以后再谈吧。”哈尔摆了摆手，“目前的紧要之事是帮主乔伊完成任务。现在圣殿和宫廷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想必很快就能得到解决。巨魔王国虽然兵力强盛，但毕竟人口稀少，只要帝国强势应对，他们必然会退让的。在我看来，凤鸣城内可并不凛冬城外安全，这里没有巨魔，但有吃人的魔鬼。”

“不错。巨魔王国人口不足我们十一，一万名士兵阵亡是在星坠之战后巨魔付出代价最大的一次。若非难以遏制巨魔南下的攻势，这甚至已经算是大获全胜了。”艾伦深以为然，“但仅仅内战，凤鸣城可就死去十多万人，这可比北方前线的损耗严重多了。”

“的确如此。”乔伊轻拍桌沿，“不过，既然祖父领命北上，想必前线形势一定十万火急，毕竟他可是许久没有离开凤鸣城亲自领兵了，这几年来，他一直作为旧帝卡帕的内阁宰相，协助皇帝处理帝国的各项事务，哪怕离开凤鸣城，也是巡视或出席典礼。祖父上一次离开凤鸣城领兵，还是三年之前。”

“所有人都以为内战结束后，威廉老元帅会告老还乡。”哈尔试探着说道。

“祖父也是这么考虑的。”乔伊点了点头，“但陛下有命，他也只能延迟返乡了。”

“希望未来能够平安无事吧。”艾伦叹了口气。

“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