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急着嫁
顾殊被叫进屋时，徐启费心地打量了他一番。
顾殊母亲是老国公的庶女，徐启该称一声“姑母”。他这位姑母命不好，丈夫早逝后，婆家也没什么人，便带着唯一的儿子回了娘家。
徐启打小跟着他爹四处云游，只偶尔回长安城，与顾殊几乎没见过。
他知道这个表弟，还是在攻下蓟北那日。顾殊以工部五品郎中令的身份，随高氏父子出来告降。
当了多年细作之后，顾殊回到长安城，成了徐启的幕僚。
徐启实在没想到，他会被这小子撬墙角。
话说回来，徐启有些印象，顾殊前世娶的是衡阳城中一名贵女，还和长宁公府沾着亲。
到底哪里出了错，顾殊竟缠上了卫湘君？
“好端端的，如何跑这儿来了？”
徐启和颜悦色地问道。
尹胜在边上解释，“国公的意思，是想让几位小爷都出来历练。”
“回五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自当尽力而为。”
顾殊低着头道，似乎有些紧张。
尹胜偷眼瞟了瞟徐启。
话说真正做到知己知彼的，非徐启莫属。尹胜打听来的消息，这几年徐启颇得岳家父子信任，一路高升，竟无人察觉不对。
也难怪老国公常说，孙子当中最像他的，便是徐启。
“老国公有你们辅佐，自当心想事成。”
之前徐启总以为，自己那位祖父有不臣之心。等后头见识过风云诡谲、形势变幻，徐启才明白，徐老国公的野心根本就没放在朝堂，他想成就的，从来都是一统天下的霸业。
居然，还让他办成了！
可惜老国公没高兴几日，便突发急病，撒手人寰。
“正修堂那个卫大姑娘，你是怎么……搭上的？”
徐启到底问了出来。
前世徐启对顾珠更多的是鄙夷。他面上人畜无害，却心思深沉，最后甚至投靠了那奸后，算是跟徐氏一族决裂，顺带在背后踹了徐启一脚。
方才在正修堂后院屋顶上，徐启手再往前挪一点，瓦片便能把顾殊砸个头破血流。
不过徐启这会儿要以德服人。
顾殊半天没有说话，脸上露出了惊愕。
“不好说？”
徐启皱起眉头。
还是尹胜接过了话，“在下随顾殊过来之时，老国公便说了，做大事之人不拘小节。让顾殊想办法择娶一位蓟北高门之女，借此广交人脉，方便日后刺探消息。”
徐启瞧了一眼尹胜。这人后头成了顾殊亲信，便忘了老国公提携之恩。
“挑了几位，卫大姑娘最合适。她虽称不上高门之后，却因一身医术，颇得岳王后所喜。卫大姑娘如今名声在外，与各家府第都有交往，日后当可在官场上帮顾殊一把。”
徐启不由自主出了神。可惜没能把卫湘君带过来，若她知道自己被人当成棋子，也不知会不会气吐了血。
“也是顾殊一表人才。”
尹胜又添了一句，“卫大姑娘竟是一眼瞧上了他。”
烛光昏暗，另外两个人没注意到，徐启额角冒起了青筋。
看来他小看了卫湘君，人家是根本没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
“她这么急着嫁？”
徐启哼了一声。
尹胜忙道：“我娘子前几日还去了郑家，只等请媒人了。”
顾殊倒说了实话，“今日我去见了卫大姑娘，她不知为何，又说成亲之事作罢了。”
尹胜诧异，“难道她瞧出了什么？”
徐启冷哼，“卫大姑娘本有心仪之人，想来拿你顾殊垫背。你呀，不过自取其辱！”
话到此处，徐启又“好心”提点，“若只想儿女情长，那就继续。不过卫大姑娘是个难侍候的主，别到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尹胜连着叹了几声，“白忙活了。”
当日为了引来卫大姑娘，大雪天的，尹娘子拿着绣墩往自个儿的腿上砸，差些伤到孩子。”
“五哥如何知道得那么清楚？”
顾殊果然不笨。
“正修堂本是我的暗桩。”
徐启面色一沉，“卫大姑娘如今正帮我盯着宫里和那些官员的后院。你们想要抢功，五爷也不拦着。可敢坏我大事，回头你们自个儿去跟老国公交代！”
那两人互相看看，不敢再吱声。
徐启又说了句，“顾殊，你真想有所建树，我给你指条明路。高展新娶的夫人有个妹子，虽出身一般，难得后台硬。你们想个办法，把人骗到手。日后你在朝堂还能少了助力？”
“五爷说得极是！”
尹胜眼睛亮了。
顾殊半天没说话，倒像在迟疑什么。
正当徐启不耐烦时，顾殊道：“城中人都知，卫大姑娘与岳家军过从甚密，倒是方便打听军中消息。今日我去见她，便是得了线报，城外岳家军营动静不太对。我以为，姓岳的才是咱们真正的对手。”
“五爷我便是岳家军，有什么事不知，问我便是！顾殊，别是你对那位动了心？”
尹胜顿时笑了，“五爷一句话，点醒梦中人。那头到底出了何事？”
“岳大将军遇刺，差点就没了。是我亲自将人从武胜关送回来，这会儿正救主着呢！”
徐启瞧瞧两人，“还有什么想问？”
尹胜连连摆手，“咱们有五爷坐镇，自是事半功倍。我这就将消息递给老国公。岳震一倒，想来岳家军再无可惧了！”
“一个比一个蠢！”
徐启骂了句。
被骂的两人都愣住了。
“岳震倒了，后面还有他儿子。你们若小瞧了岳无咎，就等着吃大亏。就算岳家军撑不住，用脑子想想，谁得的好处最多。”
徐启说到半道，忽地想到此行的另一目的，“给我拿两千两银子，这会儿就要！”
尹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何这般急？”
徐启不悦，“五爷的事，还得向你交代？”
这边尹胜再不敢问，赶紧跑出去，找自家娘子去拿银子了。
屋里此刻只剩徐启和顾殊。
顾殊低着头，却能觉出，徐启一直在瞅他。
说来，这是他头一回与徐启面对面打交道。
虽都是徐氏子孙，从一出生，便分出了高低。
顾殊五岁之时，头一回被母亲带进家塾，便瞧见一个比他大些的孩子神态自若地与先生谈古论今，将天下大势说得头头是道，而坐在一旁的老国公一改平日的严肃深沉，见先生居然被一个孩子驳倒，竟是露了笑容。
那日的一幕，顾殊印在心底。从那之后，他苦读诗书，便是病了，也手不释卷。去年又自告奋勇来了蓟北，只为有一日，他也能得到与徐启相同的赞许。
没想到，他才刚开始，便被徐启否了。
“你若丢不下卫大姑娘，把人领回长安。免得留在这儿坏我大事。”
顾殊有何等野心，徐启自然看得出来。
这个顾殊，像极了前世的自己。什么都能抛，除了功名利?。
顾殊一惊，“我此次乃受老国公所遣。”
就这么一无所得地回去，顾殊不甘心。
尹胜提了一个包袱进来，“五爷，屋里只凑得出一千两，若您不急，明儿我再去给您筹？”
“一早便要，卯时我再来取。”
徐启接过，拿手掂了掂，“老爷子倒是舍得使银子，这是要给谁的？”
尹胜不敢隐瞒，“老国公之意，务必要与高权搭上线。方才五爷指了明路，我们也知该如何走了。”
“费这银子！”
徐启随口道：“高氏父子乃背信弃义之辈，便是用到他们，也得提防。五爷有自个儿的事，别指望到时候来救你们！
对了，替我带个话，与其这会儿在蓟北瞎耽误功夫，不如多盯着齐国那头。他们派人行刺岳震，便是迫不及待了。梁国与齐国中间只隔着蓟北，如今蓟北还能给咱们当屏幛，若屏幛没了，你们猜，齐国下一个对付的会是谁？”
到底活过两世，徐启看到了梁国最辉煌之时，也见到它一路走来，留下的满地尸首。
现在的徐启只想置身事外。
最要紧的，是把那姑奶奶哄到手。
卫湘君的马车停在岳家军营外时，天已经放了亮。
瞧着歪在边上睡着的碧雪，卫湘君也没叫她，自己下了马车。
卫湘君脸上也挂了黑眼圈。
昨晚她睡得不踏实，噩梦一个接一个，甚至还梦到，一帮债主拿着火把，嚷着要烧了正修堂……”
“姑娘，我去问过，人家不让咱们进。”
车夫早跑下车，瞧着意思，在守门军那儿碰了一鼻子灰。
“我没说要进去，让人家帮个忙，把我师父叫出来。”
卫湘君本是觉得，这一趟也简单，只要见到师父，将事儿说明白，把契书签了，她再赶紧回去，正修堂的危机就算度过。
然而，等了快半个时辰，她们愣是被堵在外头。
卫湘君之前陪郑乔生到过军营，虽知他们戒备森严，却不像今日，守门军都站了一排。
到这会儿，卫湘君有些迟疑，是继续等，还是赶紧回去？
债主肯定都上了门。
出来之前，卫湘君把福慧郡主送来的五百两，加上她手头几十两银子，全给了掌柜，让他们先顶一时。
可这也不是办法。毕竟他们后面，还有成心要搞死正修堂的药行。
“赶紧让开！”
有人朝他们喝道。
卫湘君叹了口气，还是往车那边走去。
有马蹄声远远传来，卫湘君抬头望去，两辆瞧着并不起眼的马车开了过来。
原本以为马车也会被拦下，孰料守门军问都不问，甚至齐齐闪到了一边。
岳家军居然也会看人下菜碟？
卫湘君气呼呼爬上了车，“走吧！”
只能再跟钱庄那头商量了。
有人忽匆匆跑出军营，“将军有令，让卫大姑娘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