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占便宜
岳家军一处大帐外,领着卫湘君过来的兵士停住脚步,抱拳道:“大姑娘,郑大夫就在里头。不过马将军有令,未经许可,闲杂人等都不许入内。您不如在此稍候?”
“多谢!”
卫湘君一路过来,只觉气氛肃穆,神色也不由凝重起来。
岳家军出了大事。
那日岳大将军带兵巡察武胜关一处要地,回去路上突遭齐国游兵埋伏。岳大将军带兵击退齐国人,却不料被早早藏在山涧中的细作暗算,不幸中箭,坠于马下。
随后齐国派了几百号人在武胜关外叫阵,明摆着要打探岳大将军的生死。
教他们没想到的是,两天之后,岳大将军站到城墙之上,一只长箭射中敌军先锋头盔上的红缨。
敌寇闻风而逃。可他们不知,为了阻吓敌人,岳大将军不过强打精神,最后是被人抬下的城墙。
此后岳大将军昏迷不醒,军医也束手无策。
眼看岳大将军伤势凶险,还是岳无咎做了主,派人乔装成客商,将人悄悄送回衡阳。
一行人前晚到了衡阳城外的岳家军营,随即派一名与郑乔生相熟的军医将他接来。
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了郑乔生身上。
卫湘君孤零零站了一会儿,直到一名女子从大帐里出来。
“樱儿姐姐!”
卫湘君忙走上前。
“我陪岳老夫人婆媳过来,在车上便瞧见了你。”
方才那两辆不起眼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卫湘君猜出可能是大将军府来人,倒没想到,孙樱儿也在。
她应该是代表不那么容易出宫的岳王后。
卫湘君问,“不知大将军如何?”
孙樱儿朝着身后大帐看了一眼,“醒了一时,还和老夫人说了两句。”
话到此处,孙樱儿摇摇头。
看来岳大将军伤势并不乐观。
方才卫湘君使劲回忆,岳大将军到底何时过世?却全无头绪。
“大将军方才跟老夫人道了不是,说他身为人子,从没好好尽过孝道……”
都说遗言了?
孙樱儿眼圈有些红,又叹口气道:“这会儿大将军好了一些。老夫人发话,郑大夫忙了一天一夜,既是徒弟过来接,让他随你回去歇息。”
“我师父性子执拗,从不做半途而废之事,他肯定不会走。再说,我过来也只为同他说几句话。”
正修堂这会儿肯定乱成一团,郑乔生留在军营反倒清净,免得回去惹一肚子气。
注视卫湘君片刻,孙樱儿道:“昨日郡主进宫,说你跟她抱怨了。”
卫湘君讪笑,“是我冒失。”
也不全是冒失,卫湘君多少想让岳王后体会到,为了帮岳家军,正修堂这回吃了不小的亏。
投到凤仪宫门下,卫湘君没想平步青云,或就此让人高看一眼。她只盼背后有座靠山,别人不敢轻易踩他们。
结果,正修堂如今谁都能踩上一脚。
“娘娘昨儿去找了主上。已然说妥了,宫内府这两日便把欠正修堂的银子拨下来。娘娘并不想教你们为难……”
“是我为难了娘娘。”
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好消息。
孙樱儿瞧着卫湘君,“也不瞒你,重华殿那位因为你的事,给了娘娘不少难堪。”
卫湘君不知该哭还是笑。
没想到自己还有本事让国主与王后反目,不知算不算长了出息。
可好歹在宫中混过几日,卫湘君总有一种感觉,国主在凤仪宫那位面前,占到便宜的时候少。
只是还要两日才拨银子,债主能等,他们后面的人未必肯给机会。
“郑大夫辛苦!”
卫湘君和孙樱儿一块转了头。
郑乔生才出大帐,便被几位将军模样的围在当中。
阿寿背着药箱被挤到旁边,左右张望片刻,意外地瞧见卫湘君,拔腿跑了过来,“师姐!”
卫湘君问道:“一夜没睡?”
“我还眯了一会,师父一直守着岳大将军。”
“病人伤在何处?”
到底是做大夫的,卫湘君忍不住想打听。
“胸口中箭,师父瞧过,不在要害,军营的大夫处置得也极好。最重的是坠马,据说人从飞奔的马上栽下,还被拖了好一段。师父一到这儿,瞧过病人便说,是内动心气,荣卫受损。”
孙樱儿在边上听不懂,卫湘君却倒吸一口凉气,“可有痰急吐血?”
荣卫是由五藏所主,荣卫受损便说明伤到了肺腑,就算此时人保住了,后头也是麻烦。
“大将军还在发热,胸口胀闷,痰喘得厉害方才还吐了一口血。师父也没瞒老夫人,岳大将军伤到胸胁,损血入胃,这会儿命暂时能保住,难免落下虚劳之症。”
孙樱儿感慨,“只要人能活着,其他都不重要。不过,老夫人便是再坚强,也到花甲之年,郑大夫说话真够直的!”
卫湘君朝还被围着的郑乔生望过去,“治病是为人保命。这世上话说得最不好听的,便是救人的大夫。”
“多谢郑大夫,本将这就派人送你。”
有说话声传过来。
“我能去哪儿?大将军还不到可放手不管之时,马将军随便找个地方,我闭一会眼就成。”
郑乔生果然不想走。
卫湘君疾步到了他跟前,“师父!”
“你来做什么?”
郑乔生埋怨一句,又道:“正好把阿寿带回去,跟你师娘说,我在这儿好着呢,让她不必着急。”
阿寿不乐意了,“我得跟师父一块。”
“郑大夫,请随我来!”
有人在一旁恭敬地道。
郑乔生走了两步,转头叮嘱卫湘君,“既是来了,先在这儿看一会儿。若是里头有事,你进去瞧瞧。”
卫湘君应了一声,等想起自己是为契书而来时,郑乔生已不知被人带进哪座营帐。
此刻卫湘君站在外头,也只能干着急。
岳夫人也出来了,和卫湘君说了一会儿,便带着孙樱儿先行离开,说是老夫人吩咐了,等岳大将军病情稳些,便要接他回衡阳城,她们回去收拾一下。
军营里气氛依旧紧张,不时有兵将经过,有人想进去探望,都被守在门口的人挡住。
一个身影冷不丁出现在卫湘君跟前,“杵在这儿做什么?”
看看又冒出来的徐启,卫湘君往边上挪了挪。
“就会跟爷蹬鼻子上脸!”
徐启嘟囔。
卫湘君没听到这句,心里却在琢磨,要不要让徐启帮忙,把契书送到师父那儿去。
“方才我从正修堂过来,你们那点事,已然解决了!”
卫湘君一愣,看向徐启。
“没听明白?堵着门的债主都回去了。该说的重话,我也说了,日后没人再敢过来。”
徐启心下得意,越过卫湘君,朝着营帐那边走去。
“把话说清楚!”
卫湘君叫住了徐启。
徐启故作不耐烦,头也不回地道:“啰嗦什么,你回去便知!”
卫湘君此刻心提到了嗓子眼,别是徐启跑去捣乱,把人吓跑了?
他逞完威风,拍拍屁股就走,可正修堂还要在乌衣街做买卖呢!
“大将军不好了!”
大帐里头,有人惊叫一声。
郑乔生衣衫不整地被阿寿扶来时,卫湘君正半跪在岳大将军床榻边,三根手指搭在病人的脉上。
“郑大夫,不好了,六脉无根,只怕……”
一名军医慌了神。
“我的儿!”
在众人面前一直故作镇定的岳老夫人,终于还是撑不住了。
郑乔生走上前,刚要说话,边上站着的徐启一拍卫湘君肩膀,“让你师父来!”
瞟了徐启一眼,郑乔生问,“湘儿,大将军脉象如何?”
“六脉极虚,确实凶险。不过病人是内伤导致的痧胀,只要将瘀血放出来,还有得救!”
“郑大夫……”
岳老夫人眼巴巴看着郑乔生。
“后头便交给我们正修堂的卫大夫。老夫人,她必会尽己所能。”
一位军医走上前,“郑大夫,在下以为不可!令徒虽医术不错,到底还太年轻,又是女孩儿,万一生了紧张,只怕会出纰漏。”
边上一位将军也道:“岳大将军安危,于岳家军关系重大。郑大夫,还得麻烦你亲自医治。”
“各位不必担心,小徒针灸之术,虽不敢说炉火纯青,也不会轻易出差错。”
郑乔生自然站在卫湘君一边,“如今在下岁数大的,握针确实没有年轻那会儿得心应手。”
军医们议论纷纷,显然没被说服。
“哪位若有十成把握,小女自当让贤。”
卫湘君索性问了句。
大帐之内,众人三三两两地在议论。
卫湘君趁这时候,跟郑乔生说了自己想法,等师父点了头,她便吩咐阿寿,“取只瓷碗过来,对了,还要一副竹箸。”
阿寿得了令,立马跑了出去。
只是等阿寿拿来碗箸,里头还没结束。
一位年纪不大的军医正跟郑乔生毛遂自荐,“在下虽才疏学浅,可也习过十年针灸,不如今日让在下一试?”
“这是急痧,最忌用针刺血,大夫您竟不知?”
卫湘君看似不耐烦了,用力将阿寿递过来的碗,砸在了地上。
一时众人都惊住。
徐启也在边上睁大了眼。
卫湘君不知吃错什么药,敢在这时候发脾气。
郑乔生还跟大家伙解释,“无事,她就是砸个碗。”
只这会儿,卫湘君蹲在地上,貌似在看那些碎瓷片。
没人注意到,郑乔生把岳老夫人请到旁边,似乎想要说什么。
“师姐在找什么?”
阿寿也一脸不解。
“待会你帮我忙。”
卫湘君说着,捡了一块三角形的瓷片在手上,看得无比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