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遇旧人
陪同岳老夫人将岳大将军送回府，又连着忙了几日后，卫湘君和阿寿回到了正修堂。
两人刚下车，阿寿叉起腰，看向正修堂的门楣，“师姐，我一定能当大夫，还得是好大夫！”
“你这一路都说了多少遍。”
卫湘君好笑地道。
阿寿有些迫不及待，“我去见师父！”
这边阿寿急着往里跑，账房正从医馆出来，两人不出意外，撞到了一块。
“这冒失孩子！”
账房伸手扶住阿寿。
阿寿刚站稳，先摸摸脖子上的金项圈，又低头捋了捋腰上玉佩的流苏。
他都做得如此明显了，账房偏偏瞧不见，倒是走到卫湘君眼前，“大姑娘，否极泰来呀！宫内府派人过来，让咱们今儿去取银子。”
卫湘君望向账房身后，正修堂又恢复了往日的热火，客人们络绎不绝，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大姑娘不知，那日哥几个抄上家伙，都准备跟那帮要砸咱们店的混账东西拼命了！”
有伙计上来道。
阿寿一脸兴奋，“肯定是咱们赢，可惜我错过！”
伙计也直乐，“你是没瞧见，徐五哥带着人过来。架势一拉开，那帮人连屁都不敢放了！”
卫湘君皱起眉头。
徐启就是听不懂人话，嫌正修堂麻烦还不够，又要给他们安一个仗势欺人的名头。
注意到了卫湘君的神情，账房忙解释，“大姑娘放心，没打起来。就是徐启教训了他们一通。后头把该给的银子都给了。”
“多少？”
卫湘君顿时想起，杜校尉那日同她说，徐启在到处借银子。
伙计接过话，“两千两。”
“夫人本要打借据，徐启却拒了，说那是打仗得来的赏金，自己没家没业，找不到地儿搁，就当咱们帮他看着。”
账房道：“郑大夫吩咐了，咱们不能亏了人家，该算的利钱，一个铜子都不能少。”
徐启的银子……拿着可不烫手！
伙计拍了拍阿寿脑袋，“大家伙都在说，当兵真能发财！好几个都动了心。要不要一块？”
“不……要！”
阿寿小心地瞧了眼卫湘君。
“你们当那赏金好拿？”
账房训道：“徐启如今是岳家军副先锋官。打仗他得跑头里，脑袋系在裤腰带上，你们几个能有人家这胆色？”
卫湘君莫名心口跳了几下，实在不想再说了，打起了岔，“官府那头还是赶紧去，免得夜长梦多。”
宫内府今日拨银子的消息，是昨儿回岳大将军府省亲的岳王后，亲口告诉卫湘君的。
这难关算是过去了，可卫湘君离开衡阳的想法，越发坚定。
目送账房带着人走了，阿寿道：“师姐，徐五哥是条好汉，义薄云天！”
卫湘君含糊地嗯了一声。
徐启从不是随手撒银子的人，卫湘君知道他城府，别人却不知。
可千钧一发时，的确是人家伸了把手，她若说怪话，反倒显得自己不通情理。
可让卫湘君夸徐启，也夸不出口。
“回头赶紧把银子还给他！”
人情已经欠下，银子不能再欠。
碧雪此时迎到了外头，“姑娘总算回来了！”
那日卫湘君进了军营，碧雪和车夫却被挡在大门外，卫湘君便让她们先回了正修堂。
碧雪这会儿神色不对，似乎有话要说。
“碧雪姐姐，我前日救了公主呢！”
阿寿终于找着了能让他显摆的人。
“这么厉害？”
碧雪什么都没问，先捧一句场。
卫湘君却不识相地打断了阿寿，“不是要见师父？”
阿寿眼睛亮了，说了句，“回头再同碧雪姐姐说！”
阿寿刚一进去，碧雪便抱住卫湘君胳膊，“姑娘，大事不好了！郑大夫和夫人已然好几日不说话。”
“为了何事？”
那二位从年轻时便是恩爱夫妻，从没红过脸，如何突然闹起了别扭？
迟疑了一下，碧雪说道：“是因为徐……”
卫湘君突然回过神，“徐启惹出来的？”
“姑娘，顾公子都要提亲了，您真打算和他……断了？”
好吧，还得是徐启厉害。
正修堂刚安静下来，他又开始搅浑水。
“郑大夫那日回来。说是徐启有意求娶咱们姑娘。夫人马上不乐意了，说了尹家打算请媒人上门的事。”
碧雪一脸焦急，“反正是夫人先恼了，说顾殊是姑娘瞧上的，郑大夫不能自作主张，总不能一家姑娘嫁两家。如今就看姑娘的意思了。”
卫湘君突然反应过来，她与顾殊一拍两散的事儿，还没有知会郑夫人。
“姑娘赶紧去劝劝吧，郑夫人昨儿都说了气话，郑大夫若一意孤行，她便领着姑娘回荆阳。”
卫湘君眼睛闪了一下。
好像……这样也成。
不过，她得把话说清楚。
就算她和顾殊不合适，也轮不到徐启得了便宜。
阿寿又从里头跑了出来，“师父让师姐进去，要问问大将军的事！”
卫湘君训斥了一句，“在外头呢，可是嘴上把不住门？”
岳大将军遇刺之事，这会儿应当还没传出去。
他们是大夫，难免会知道病人的一些私隐。郑乔生嘱咐过，当大夫的只管瞧病，至于别的，瞧见也当没瞧见。
阿寿立时捂住自己的嘴。
也知道这孩子是无心之失，想着他连着几天都没歇过，卫湘君也不忍再苛责，嘱咐道：“行了，这两日用不着你，回去见见你爹娘。后日再过来吧！”
“师姐生我气了？”
卫湘君被气笑，“谁跟你生气，我让你歇两日，还错了？”
阿寿松了口气，“师姐，我把娘娘她们的赏赐送家去，晚上就过来。”
碧雪惊讶，“阿寿得了赏？”
阿寿不要太得意，先指指自个儿胸前，后头干脆将腰带上挂着的玉佩摘了，拿给碧雪看，“岳老夫人赏了个金项圈儿，这是娘娘赐的玉佩。师姐说，这些都是外头见不着的好东西，让我留着当传家宝。”
卫湘君一脸好笑，“你就得意忘形吧！若不小心弄丢，哭都来不及！”
说来，这其中还有一段惊险故事。
岳大将军受伤，岳王后自然心急如焚，昨日终于回了娘家，顺道把公主带了出来。
公主也到了爱玩爱动的年纪，又在大将军府里遇上与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可不是玩高兴坏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乐极容易生悲。
也不知哪位给公主吃了一颗蚕豆，孩子嗓子眼儿细，当时就被卡住了。
那会儿卫湘君正在为岳大将军扎针，孩子被抱过来时，她手不能停。倒是阿寿说他有办法，孙颖儿直接把他拉了出去。
等到卫湘君忙完这一头，匆匆跑到屋外，正瞧见被阿寿托在手臂上的公主，从嘴里吐出一个东西，随后缓了过来。
在场之人都吓出一身冷汗。
岳王后还记得阿寿，除了夸奖他一番，特意赏了一块和田玉子辰佩，谢他救下公主。
连岳老夫人都赞不绝口，让人去库房取了一个金项圈，亲自戴在了阿寿脖子上。
这一趟，阿寿算是不虚此行。
碧雪向来细心，怕阿寿真摔了好东西，特意掏出袖中的帕子，将那玉佩小心包好。
“赶紧回去报喜！”
卫湘君想了想，还是叮嘱了几句，“今儿你处置得当，公主转危为安，便证明你确实有慧根。老话说，谦受益、满招损，绝不可忘乎所以。真想当上好大夫，你还得走一段路。”
阿寿忙不迭地点头，“刚才师父也这么说。师姐，救公主那一招，便是我看到师父使过，依葫芦画瓢。师父还告诉我，既要知其然，又要知其所以然。反正我已经懂了，该要如何学本事。”
正好有正修堂的车要出门，卫湘君不待再说，催着阿寿追了上去。
“头一回见他高兴成这样！”
碧雪正自感叹，街那头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行人措手不及，纷纷往边上躲。
卫湘君抬眼望去，不知哪家贵人出行，前头有高头大马开道，后面是一排的马车。
“让开！”
开道之人横冲直撞，连着踢翻几个路边小贩的摊子，也没有慢下来的意思。
“长宁公府的贵人只要来咱们乌衣街，必得闹得人仰马翻。”
有街坊在旁边道。
听到这句，卫湘君倒是仔细瞧了。几辆车头上果然都绣着一只白鹰，那是长宁公府的徽标。
“姑娘！”
身后的碧雪忽地道。
卫湘君回过头，瞧见碧雪小脸绷紧。
“怎么了？”
碧雪瞧着车队消失在烟尘中，才道：“我看到……蒋氏了。”
愣了一下，卫湘君才反应过来。
蒋氏这个名字，她差些都忘了。
“这两天姑娘不在，珍珠来找过我。”
碧雪又开了口。
“她现在如何了？”
“珍珠都当了娘。她男人是个做小买卖的，人还挺老实厚道，珍珠带着她娘一块过，她男人都不说什么的。”
卫湘君点了点头。
珍珠能得这个结局，也算转了运。
“是珍珠告诉我，蒋氏回来了。”
碧雪咬了咬唇。
“长宁公的岳母，自然能得法外施恩。”
卫湘君忍不住嘲讽。
蒋瑶珠红颜配白发，这亏吃得不小，总要有些补偿。
“蒋氏就在刚才最后一辆车里，还打着窗帘瞧姑娘。”
碧雪朝着四下看了看，“蒋瑶珠给长宁公生了儿子，听说如今极是得宠。蒋娘子便是借了这光回来。珍珠前头那个嫂子也回了衡阳，反正……”
后面的话，碧雪不敢说了。
有人放话，她既然回来，自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要找我报仇？”
卫湘君如何猜不出来。
原来她与蒋氏母女的恩怨，还没有结束。
“那母女俩真讨厌，可我不信，她们能翻了天。我们姑娘如今是王后娘娘跟前的红人，哪里是一个公爵府的小妾能比得上的！”
卫湘君哭笑不得，赶紧提醒一句，“有些话不能在外头乱说。我不是谁跟前的红人。你也不是阿寿那般口无遮拦的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