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臭道士
吩咐碧雪跑一趟宝庆楼，卫湘君便来见郑乔生。
听到岳大将军情形好了不少，郑乔生一脸的高兴。等师徒俩商量过后头的方子，郑乔生刚吐出“徐启”两个字，卫湘君忙不迭找了个借口出来了。
穿过后院，卫湘君回到郑宅。
关于顾殊那事儿，卫湘君先要给郑夫人一个交代。
一顿骂是躲不过了。
也怪她自己不谨慎，都没搞清楚顾殊的志向，便自以为是地在脑子里筹划好了未来。
这回脸丢得实在大，卫湘君只盼着，以后别碰到顾殊。
本来这事就够烦的，又来了一个上辈子坑死了她，这一世又缠上来的徐启。
卫湘君倒是比任何时候都想瞧见徐启，她真想指着那人鼻子，骂他个狗血淋头！
郑夫人没在家。
留在郑家养老的郭婆婆说，夫人方才出去，好像到哪家串门子了。无奈她耳背，没听清楚是谁家。
卫湘君也累了，干脆回自己屋，本打算小憩一会，结果眯了过去。
这觉睡得并不踏实，梦都做了好几场，场场少不了那混账东西。
卫湘君睁开眼时，郑夫人就站在她床榻边。
四目相对片刻，卫湘君一下坐起，揉了揉眼睛，“师娘。”
“你……”
郑夫人欲言又止。
卫湘君打了个呵欠，趁机偷眼瞅郑夫人。
看来老两口这架吵得厉害，郑夫人脸色沉郁，应该是还在生闷气。
卫湘君长话短说，痛快地道起了不是，“师父和师娘皆为了我好，若因我动气，便是湘君的罪过。”
郑夫人却不说话，就在那儿盯着卫湘君。
卫湘君越发忐忑，郑夫人是卫湘君认识的，心里最不搁事的人，这回气的时辰实在有些长。
“你和他……”
“啊？”
卫湘君没听懂，“他”指的是谁。
“你已然……拒了那位？”
郑夫人要问的，自然是顾殊。
方才到尹家，郑夫人才知，卫湘君都没跟他们老两口通气，就同顾殊摊了牌。
似乎，话说得还不太好听。
郑大夫到这会儿还半信半疑，她家这丫头向来稳重，如何会做出如此轻率之事？
若说是徐启一厢情愿，为何这头他刚向郑乔生求亲，卫湘君立马在婚事上变了卦？
其实郑夫人对徐启印象挺好。这孩子也是可怜，幼年失怙，跟着一帮道士过活，很吃了一些苦。
这样的孩子不少，没有爹娘疼爱，也无根基，长大成人已不易，再要一飞冲天的，更是少见。
徐启便是少见的那个。
说来他也算寒门出贵子，处事能瞧出几分人情练达，难得还有忠勇之气。岳大将军父子被人构陷，都说后头翻身，徐启立下了大功。
郑大夫也曾夸赞，徐启日后前途无量。
只是欣赏归欣赏，论到婚姻大事，徐启并不在郑夫人考量之中。
卫大奶奶临终之际，拉着郑夫人的手，郑重地把卫湘君托付给她。郑夫人必须忠人之事，为自家孩子挑一个能与她恩爱到老的夫君。
徐启优点不少，却是行武之人，成日刀光剑影，万一哪天出了闪失，身后家小可不要跟天塌了一般？
再就是，徐启一见便知是个有野心的。而卫湘君也有自己的精明。两人都是要强的性子，搁在一块，若谁都拿不住谁，后头肯定硬碰硬。这日子该怎么过？
卫湘君夫婿的上佳人选，还得是顾殊那样的，读过些书，人也本分，平日沉默寡言，不到外头惹是生非。
反正，他们家姑娘绝不能受气！
郑夫人一早去见尹娘子，把卫湘君的生辰八字都带上了，就为了赶紧把婚事儿说定。等生米煮成熟饭，徐启也无可奈何。
孰料，今日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方才回来，听说卫湘君在屋里歇着，郑夫人也是想来问个明白。结果一踏进屋，便听到她在说梦话。别的都糊涂，“徐五”这名字，郑夫人听得一清二楚，而且卫湘君念叨了还不只一次。
郑夫人到这会儿，心里还在怦怦跳。
这丫头真和徐启瞧对了眼？
“师娘，我与他本就门不当、户不对的，绝无可能！”
卫湘君急着要与徐启撇清关系。
屋里两人各说各的，都不知对方会错了意。
郑夫人在心里叹气。尹家是做小买卖的，而卫家却是侯爵府。其实之前郑夫人也犹豫过，卫湘君会不会嫌人家的家世低，可那丫头听说提亲的事，痛快地点了头，应当是不介意这些。
“既如此，你和顾殊的事，就作罢了！”
方才快出尹家，尹娘子的话称不上好听，说什么汉乡侯府的姑娘自视甚高就算了，还一脚踏两船。
郑夫人闹了个面红耳赤，心里又有些生气。
话都到这份上，这一桩婚事肯定不是成了。
可郑夫人总要提点一番，免得卫湘君走偏了道。
这会儿她甚至开始担心，“一脚踏两船”的话要是传扬开来，卫湘君的名声会受损。
如今，似乎只能应了徐启的提亲，可郑夫人又替自家孩子觉得亏心。
郑夫人看向有些愣住的卫湘君，“婚姻之事，最后还得瞧你自个儿心意。若你对那徐启……有心，师娘不会拦着。可有一句话，我得说前头。咱们不比别人，便看岳大将军府，那里头出了多少寡妇，有的连孩子都来不及生，想想都可怜。”
话不能说得太直白，可郑夫人是真怕卫湘君头脑发热。
徐启做那营生，不能说差，却是拿命挣前程。
卫湘君终于明白过来了，“谁说我要嫁徐启？”
郑夫人懵住。
“那日在军营，徐启莫名其妙跑去跟师父求亲。我是绝对不上当的，也不知他揣的什么鬼心思。至于顾殊，当时正修堂遇了麻烦，我不想带累人家前程，才将人拒了。”
趁这机会，卫湘君干脆把话说透，“我也有自个儿的考虑。顾殊瞧着意思，以后肯定要留在衡阳。可我早不想在这儿待着了。衡阳城的是非太多，一不小心，命都要没了。真不如我陪着师父和师娘回荆阳。您二老落叶归根，我呢，就在那儿找个合适的婆家。”
刚开始郑夫人直摇头，可听到后面，竟入了神。
当初卫湘君去荆阳，又置宅院，又开分号，郑夫人还挺高兴，同郑乔生说过，等他们老了，便一块回乡。卫湘君呢，就留在衡阳成家立业，得空带上孩子，过去瞧瞧，她便心满意足了。
只郑夫人没料到，卫湘君竟是要一起走。她如何不想，以后卫湘君能在身边。
“正修堂……不要了？”
郑夫人心下还是有些犹疑。
“这儿以后只做药铺，若阿寿能接，自是最好。”
郑夫人大松了口气。
若是这么说，卫湘君真可以在荆阳找个婆家。
尹娘子今儿说话怪里怪气，看来未必是个好相与的，这门亲事不成，或许还是好事。卫湘君看不上徐启，那就更妙了。天下何处无芳草，以他们家姑娘的姿质，肯定挑得到更好的。
郑夫人这会又笑了出来，“成，你师父那儿，我便说去……”
可话到一半，郑夫人又担心起来，“万一徐启……不听劝？”
徐启到底是个武夫，若是死缠烂打，卫湘君一个弱女子如何抵得过？
“师娘难不成忘了，我师父才刚救了谁？”
卫湘君不以为然，“岳大将军能眼瞧着他手下人强抢民女？”
“姑娘和夫人要走，得把我带上！”
碧雪也不知在外头听了多久，这回儿挪进了屋。
“除了跟着我，你还想去哪儿？回头到了荆阳，让师娘先给你挑！”
卫湘君打完了趣，想起来问道：“可同宝庆楼掌柜说好了？”
碧雪微红了脸，低头笑道：“宝庆楼正好来了新货，只今日不得空，他们掌柜说了，明日一早便到家来。人家素来知道夫人喜好，定不教您失望。”
女人嘛，都喜欢金银玉石。
当年卫大奶奶在时，常叫来宝庆楼掌柜，和郑夫人一块挑些心仪的钗环。
这回把郑夫人气得不轻，卫湘君便打算出这一招，来哄她开心。
不出意外，郑夫人眼睛亮了亮，可随即摆手，“正修堂落了这么大的亏空，还要什么首饰啊？”
“账房去宫内府拿银子了，等他回来，咱们使劲地花！”
卫湘君笑道。
“姑娘！”
账房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说曹操，曹操便到了！”
卫湘君整了整有些散开的发髻，走了出去。
院子里头，不只账房站在那儿，连掌柜都来了。两人都是紧皱眉头。
卫湘君心里一沉，“可是宫内府又找借口不给银子？”
掌柜先开了口，“姑娘，事不宜迟，立马出城吧！”
这什么意思？
郑夫人赶紧问，“出了何事？”
“银子被扣下了，说是宫里死了人。”
卫湘君听得一头雾水。宫里死人便赖他们银子，宫内府的人越来越不要脸了？
“死的是一位老太妃。说是早上用了一剂药，人就没了。主上震怒，要彻查此案，太医院开的方子，让好几位看了，说是没有开错，问题便出在咱们送进去的药材上！”
账房拧着眉头道：“来不及了，车已备在外头。郑大夫的意思，让夫人带着姑娘先出城躲一时。”
“湘儿，把郭婆婆带上，你们先走！”
郑夫人全无犹豫地道：“我陪着你师父。”
“还是师娘上车吧！掌柜，找几个小伙计，把我师父捆了扔车里。”
卫湘君淡淡说了句，“为何大家伙老是忘掉，我才是正修堂的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