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真相
周幽道:“你若真有理有据,就说出来,我口才不及你,但绝不会被这些唬人的伎俩给骗到。”
炎钧道:“天黑之前,我和遥去转移附近活着的村民,在西北边看到一滩血迹,血路藏在杂草丛中,一直滴落到尹王爷的尸首前,所以看到血迹之处,才是他真正遇害的地方。我又细看他的尸身,才知原来他死因是剑伤,至于其它咬痕,是因他被移尸此处时尚有一口气在,吸引了附近感染的村民,天亮后村民们跟着一起倒下,混淆判断。而真凶,在一个相对周全之处杀了人,丢到这里后跑掉。”
“你想说那个人是我。”
“不错,因为血迹所在之处,离我前一夜看见黑影的地方并不远,而我看到的那个黑影就是你,你被我追至皇陵,觉得此地甚是危险,天就要亮了,不敢再随意跑动,索性倒下,谎称你是被黑衣人给打晕。来自北疆、扶余、西梁这几人,到此不久,尚来不及摸清状况,忙于赶人和安营扎寨,你便趁此机会先骗出一个杀掉。至于如何骗出来,毫无疑问,便是谎称你有关于陵墓中宝藏的线索,他们几人虽是道友,但若有能独吞的机会,绝不会放过。”
“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你可有凭证?”
“你说你每天傍晚来到皇陵外躲着,天亮再回去,天黑前村里还有二十几人。可我问过一个北疆士兵,他却说白天他们就已到了,挑中你们的村子之后赶走了村里人。按说,你那时候就已见过他们,打了照面,可结果并非如此,你带我们找到军营时还故作震惊。这也不能怪你,你没有想到会遇上我们,临时改了计划,自然露出破绽。”
周幽道:“可李将军死时,那个夜晚,我一直是与你们在一起的。”
“可他并没有死在夜晚,而是白天。”
“你胡说!她分明都看到李将军回来了!”周幽将目光转向雨蝶,片刻之后,自己却也傻了眼。
雨蝶道:“不错,那时我的确看见,穿着李将军盔甲之人走回屋中。但我没有告诉大家,你们知道他回来,应该是从守营士兵那里才对。”
“我……”
“看来你已不打自招了,”炎钧笑道,“为何要提祝姑娘,因为其他人已死,无法站出来与你作证。可这件事,就连我也此时才得以知晓,你怎会清楚?因为她所见的那个人,就是你!”
周幽停下言语,在寒冷的地宫里,额头冒起汗珠。
“我们找到尹王爷的尸身后,李将军说他要去南边逛逛,其实就是收到你的知会。至于何时知会他,我想应是我们才住下,打扫屋子的时候。他坚信,地上人都是被鬼所杀,白天并不危险,所以也不曾防备,只身赴约。当我们三人兵分两路去找附近活着的百姓时,你的机会就来了。你尾随李将军杀死,穿上他的盔甲,给他套上了一件寻常士卒盔甲。”
“盔甲从何而来?”
“他们来的第一晚遭到突袭,许多士兵被咬后和村民一起抛尸于营外,你只要在白天随处扒下一具西梁国盔甲便是。昨晚我看见尸首就觉得奇怪,即使倒在血泊里的人,也不该全身染红。你这样做就是为了让我们无法察觉两件盔甲有何区别,这样你穿走他的盔甲后就不必还回来,毕竟陈王村离皇陵有些距离。之后你返回营中再跳窗逃出。不过在这之前却发生了意外,就是李将军最近染上风寒,你听到他的手下会准时端药进屋,一旦如此,计谋便被拆穿。于是你锁上门,将前窗打开,盔甲挂在床头,准备好一具尸首摆在床榻,侍卫从窗外看去以为他睡着了,自然也不会喝药,便不再进到屋里。”
“哪里来的尸首?”云遥问道。
“自然也是从外搬进来的,”炎钧转身接着说道,“之后他再去找附近的百姓,尤其是被萧野等人赶出去的陈王村民,他应很清楚这些人在哪里避难,听说西北边把守的官兵已被祝姑娘放倒,他一定会去救同村人的,否则他可以自己躺在床榻冒充李将军。”
“那之后如何?”
“等到傍晚再回来收拾好屋子,穿上李将军的盔甲走出军营。最后假装扭伤了腿与我们汇合。”
“等等炎钧!”洛轻雪打断他,“自始至终军营都有人把守,他怎么可能搬运尸身,这计谋不知要往返大门多少回,又怎能随意进出?”
“因为地道。”
“地道!”
“这一带地底下,全是盗墓之人挖出的地道,四通八达,是他自己说过的。昨晚我们逃难时所走的只是其中一条而已,他本有机会自己一个人通过地道逃走,令想杀的人全葬身于此,就算他推不动庙里的石像,至少也能同归于尽。不过,也许是他良心未泯,我们并不在他的计划中,却因为他的失误而受到牵连,所以他思索之后还是将地道供了出来,先助我们逃出去,再见机行事。”
“失误,他有何失误?”云遥问道。
炎钧叹一口气,哀声道:“营寨本已收起木桥,有护村河相隔,原本夜里,那些被抛在外的丧尸是无法进来的。可是,他白天通过地道,偷偷搬进来一具尸身冒充李将军,事后却没有通过地道再抬出去,而是匆忙扔在诸如床榻下。所以天一黑,营里就发生了灾难,近乎所有人全军覆没,而我们,也身处险境之中。”
听及此处,众人一个个皆盯向周幽,眼神中带着微怒、埋怨,而他也有了些愧意。
炎钧接着说道:“杀了李将军之后,就只剩下两人了,地宫外,你差点将萧野一把推下山崖,不过却被好心人救下。再出现机会,就是到了这里,我们分头找钥匙,裴大人和这些方士在一起,于是你果断出手杀了萧野,并将罪行推给此地女鬼。尽管你也没想到,真会有女鬼出现。”
“可是大侠,”裴正曦瘫坐于地,两腿发软站不起身,“他是如何杀了萧兄?”
“在我们分开去找钥匙时,他暗中跟上萧野,谎称自己那一方看到些奇怪之物,或许与仙丹有关,就能将其骗去,而后应是用毒针之类的暗器,再斩下头颅,小心翼翼摆好身子,让血不溅到自己衣物上。萧野的外衣被裁下一块来,第一用便是搭在剑上,以防砍头时鲜血四溅。”
“可发现萧兄之后,他是紧跟着我们来的,就算腿瘸是装的,也不可能转眼间把那么重的尸身,从第一排搬运到第三排的屋子,且将断头尸搬那么远,不可能没有血迹!”
“这时候你倒很聪明,但他无需搬运身子,只运了一颗头。那块被裁下的衣物,第二用就是来包裹头颅,让血迹不沾到自己身上。因为那是貂裘,血也确实很难渗入。”
“您言下之意……”
“你们第一次看到的断头尸身,不是萧野,是原本葬在那屋子里的嫔妃被斩下头来,因为这里的尸身保存十分完好,可怜她死后还要受到这般屈辱。之所以尸身上会压着棺木板,是因他没有时辰去交换衣物,用来掩盖,虽然屋里十分昏暗,他也还是怕你们这些目击之人察觉不对。”
“那就说得通了,不过,我们又回到第一间时,那里却一干二净,没有丝毫血迹,难不成他还有机会去打扫屋子?”
“蠢货,你们从没有进过第一间墓室,而是进了第二间。那个女鬼就是最好的证明,她因生人的气息而苏醒,显然在我闯入之前无人来过,更不可能撬开棺材!”
“不可能,我们分明去的是最外一间!”
“凭何,从头到尾不都是他一面之词?”
“不全是,还有......”
“我替你说,还有灯!”
“灯?”众人皆不免一阵惊呼。
炎钧道:“身在暗中的人能清楚看见灯下一切,而灯下之人看向暗处,却只能瞧见一片漆黑。加上这里的长明灯本就十分昏暗,只要他熄灭最外一盏,身处于第二间屋外靠里的位置,再坐到地上,把赶来之人的目光汇聚在不到三尺长的狭小之地,就没有谁能发觉,前方的黑暗里还有一间。”
“原来如此。”
炎钧再度向周幽问道:“所以在我们第二次寻找钥匙时,你以之前没翻过棺材为由,立刻走进那一间,好让别人不再进来,自己则收拾屋中一切,对不对?”
“炎公子,我佩服你的口才,可都不过是你自己的臆测。”
“想要证据?当然就是第二间墓室之中,棺材里那具被砍下头颅的陪葬嫔妃了。还有,尹王爷身上消失不见的地图,一定在你手里,因为你也需一张,以便自己下手,可还要继续狡辩?其实,你扮成这样一个胆小之人,却坚持留下来和我们一路出生入死,有机会也不逃离,本就是一件荒唐事,没有谁会真信的。”
眼前之人,终于不再抵抗。
“可是大侠,他为何要杀这几人?”几位方士面色十分沉重,看着地上一位无辜倒下的同伴。
“为何要杀人,这就得说说他的身世了。”炎钧接着道,“一层那位厉鬼将军,我记得是魏王属下,当听闻此事,他跟在我们身后神情呆滞,自始至终没有开过口,可我也并未多虑,直到方才终于想明白,那或许就是他的先祖,而他是世代镇守此地的魏王部将后人。”
周幽终于坦然:“不错,我是魏王后人,十五年前,诸国使臣一起在长安商讨边疆之策。他们四人却趁此机会,轻装来到魏王陵,谎称是赶路借宿,住在我家。若不是有两人中原话说得十分怪异,我们一家差点被他们骗过去。”
“这四人,就是尹王爷、李将军、萧大人,还有他?”炎钧指着裴大人。
“正是,我爹在门外偷听到,这几人除了明面身份,还有一个共同之处,他们都是各自国中谍报府院的最高官。对天朝之事,知道的不比我们这些寻常百姓差多少,而知道多了,自然也对中土求仙问道念念不忘。”
“那他们究竟是来找仙药,还是想带走这里的财宝和古物?”雨蝶问道。
“都有,过往来这里的盗墓贼也不少,最终皆无功而返,可他们却不知从哪里得到王陵地宫的地图,我父亲趁夜里去将地图偷出来毁掉,却被发觉,而他们竟然每人手里都有一份。我的父母、爷爷、两个哥哥,一家五口,全都死在他们手中!”
周幽突然哽咽,眼角已收不住泛起的泪花,打转了一阵,顺着脸颊滑落。
“在争斗中不慎打翻烛台,点燃了屋子,引来本地官府后他们也只能离开。那年我只有十岁,因为犯病,自始至终没有在他们四人眼前出现,才逃过此劫,从火海里爬出来。十岁的我,在外一面习武,一面探听他们的事,直到过去十多年,村里的人都已认不出我,我才回到这里住下,以免连累大家。这十多年,我每晚都梦见,屋里的大堂传来叫喊声,脚步离我越来越近,娘亲将我压在被子下,告诉我不要出声,而后她自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