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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生死劫

望着凝书的背影一路远去,直到于视野中彻底不见,二人才敢小心翼翼地从藏身之地走来。

“仙子,你果真与掌门乃旧识?方才都聊了些什么?”云遥问道。

“与你们无关,勿要多问。”

“好罢,”云遥看着手中既得仙草,已是不虚此行,遂微笑道别,“那我们就告辞了。”

“等等,我再送你们一件礼物。”百花仙子摊开掌心,那两块紫色玉石重现。

云遥惊奇道:“这是方才掌门亲手交给你,我虽听不到,但似乎也看见了,这就是你赠予她之物?”

“这都被你看到,眼还挺尖。”

“那自然,我曾是猎户,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就饿死了。”

“这一对玉石送给你们,快收下。”

“仙子,别怪我说话难听,这玉石色泽属实黯淡,连我这个外行,都能看出并非上品。”

“我再也不想看见这两块石头了!”百花仙子怒道。

“不想看见就扔了。”

“我离不开这里,无法远远扔掉。”

“那我们替你扔?”

“不行,此乃紫霞双鱼佩,西王母之物,只赠有缘人,决不能随意丢掉,落在歹人手中。”

“这般成色,歹人要它也无用。”云遥轻声细语。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雨蝶道:“仙子,你的好意我们心领,可我们也是瑶宫弟子,倘若这玉佩被掌门看见,实在百口莫辩。”

“你们想带走两株无忧草,就必须收下紫霞双鱼佩,一人一半,随身保管。”

“你就不怕我们是歹人?”云遥道。

“本座的眼光不会错。”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雨蝶捧起双手,上前相迎。

百花仙子道:“记住你们答应过的事,可不能转身就扔掉,亵渎神物是会遭报应的。”

“我们一定谨记。”雨蝶温婉有礼地接过玉佩。

“一人一半。”

云遥道:“我很粗心的,不慎摔碎了会不会遭报应?”

“放心,你化成灰了它也不会碎。”

夜已深,终需一别,雨蝶躬身道:“仙子,天色很晚了,我们不再打扰,告辞。”

“要走了?”

“明日还有比武,得养精蓄锐。”

“你们这一走,不知多少年后能再有人来看我,算了,走罢,收好信物别弄丢。”

二人挥别百花仙子,在满天精灵们不舍的目光相送中缓缓离开,走到很远,雨蝶还是忍不住回首望去,望着那一片仙境,久久长叹。

“你怎么了,何故叹气?”云遥问道。

“这一路走来,属实有太多感慨,人欲成仙,仙欲封神,而神却受着最严苛的律例,怀念在人间的日子,既有可笑,又有可悲。”

“羲和、常仪之苦,或许因他们位不够高,若是能成为定下律例之人,如三皇五帝,一定就不同了。”

“那就只剩永恒的孤寂和空虚,否则诸神不会对世间无所留恋,选择神隐归去。”

“既然如此,为何不劝戒百花仙子,还要让她错下去?”

雨蝶摇首道:“这也不能算错,一切只是我心中所想,而我连自己都难以顾全,岂敢僭越。不过,事到如今,我更加明白眼前的人事有多珍贵。治病、修道、长生……不求也罢,过好每一天就足够了。”

百花岭的夜,彻底悄无声息,更静得有些出奇,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翌日,昆仑大会还剩八名弟子,四处擂台各两人,胜者杀进前四,走到中央擂台最后决战。今日四场较量按秩序开始,从东方青龙顺着太阳照在日晷盘上方位,依次是南朱雀、西白虎、北玄武。

青龙台下被围得水泄不通,百花岭近乎全数无人缺席,其余各派更不必多说。人群中,一位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的男子率先走上台,身披绘着太极图案的墨蓝道袍负手而行,比场外许多长老更有仙风。

此人乃天机坛大弟子齐彧,当行至擂台中央,他这一派长老还不忘在场外高喊:“记住,速战速决,别像扁桓心一样下场!”

另一方,雨蝶也缓缓登台。

薛越道:“夫子,此人修行非同小可,不过看你最近几日神勇之态,并非没有胜算,先好生观察……”

“师兄,不必了。”

“什么?”

雨蝶道:“我能走到这一步已是难得,不再奢望,我也不想接下来遇到你们,不知怎样面对。”

“你言下之意。”

“我只出一招,一招定输赢,凭天意。”

“也好,剩下都交给我们了。”

随着执事弟子一声令下,擂台上,“星河幻梦”浮于半空,齐彧见状,双手叠于身前,掌心大开,手中光晕泛泛,绘出一具四方模样。

“昭暝大人的圣方印!”

台下议论纷纷。

“二十年见一回呀,这上古神器在整座昆仑,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至宝。”

“如此神物,留在凡间的可不多。”

圣方印的金辉令四下一切都黯淡不堪,当神物现形那一刻,在场所有人无不注目凝神。然而另一方,“星河幻梦”丝毫无惧,在烈日当空下绽放出七彩绚烂的华光,俨然吞噬一切。

齐彧有些迟疑,登场便殊死一搏,这是出乎他预料,全力而为,不知那看似娇弱的女子能否承受,但回首望向场外师叔,想起昨日扁桓心昏睡之后被笑侃的模样,也赞同如此,一招判输赢,定乾坤。

圣方印更加夺目,其主周身被光柱笼罩,光芒刻出一列又一列古老文字,而他也沉浸其中,念念有词。

近乎同时,女子展开双臂,神伞流转不止,七彩光晕如泻如注。

一方是万丈金光,一方是璀璨虹瑞,围在擂台观望众人远远退开,道行低微者左摇右晃,勉而立身。

道行高深的弟子,连同各位长老、掌门,隐隐看出齐彧施展的灵力更胜一筹,但饶是如此,也在伯仲之间,相差无几。照这般相抗,即使两者有人负伤,也无大碍,无需担忧。

云遥看两位师兄淡然自若,随着平心静气,放下牵挂。

当光芒相撞一刻,所有人都难以睁眼,只听闻苍穹上,二人之声响彻其中。

“虹曜!”

“天煞伏魔!”

正当所有人闭目等候结果,只听闻一声痛彻心扉的女子惨叫,云遥顿时睁眼,不顾那足以刺瞎人的盛放之光,这一声对他而言再熟识也不过,他似乎已然猜到会发生什么。

她虽看似柔弱,但心中坚毅无比,过去无论经历怎样的磨难与惊吓,也从不曾如此高喊,孰知眼下会是怎样的伤痛?

少年迎着吞天没地的光辉扑上擂台,一往无前,舍生忘死。

担忧者不仅他一人,却无人能与他相较,顷刻间,天地一片安宁,台下静得能听到身旁人气息,紧接着,又听闻清脆声响,正来自前方不远处。

那是乌金伞面,碧玉雕琢的伞柄,跌落在擂台的声音,伴随着一位少年愈发沉重的脚步。

光芒散尽,齐彧一身道袍尽是尘土,面颊也被飞溅的石块划出血迹,但无疑他丝毫未有大碍,这点小伤对修行之人不足挂齿,他闭目稳稳伫立原地,但眉宇紧蹙,似乎也为方才的叫喊有所迟疑,当缓缓睁眼,这一幕令却自己彻底呆滞。

眼前的美丽女子在风中摇摇欲坠,面色惨白,七窍流出鲜红的血,支撑不到片刻,终于无法挺住,倒在身后赶来的人怀中。

“雨蝶!雨蝶!”

云遥怀抱着她,撕心裂肺的狂啸响彻天空……

斜阳照着山岭,古朴而精致的木屋外,云遥与薛越、元祺二位师兄背靠大树,焦急等候。两位师兄落坐,云遥则是来回踱步,心不得安。

此时此刻,屋中是二位掌门与众多长老,还有静躺于榻的,他心中最牵挂之人。

众多别派弟子也在屋外停留了许久一阵,可这里不算宽敞,待到日暮时分,相继离去,只有一人不同,被几位同门师弟拽走的齐彧,心中惴惴不安,再度归来。

“怎么样了?”齐彧问道。

云遥闻声怒目相望,原本为雨蝶担忧,还没来得及算账,当下再也无法隐忍,高举一拳挥去,怎料齐彧毫无躲闪,满嘴鲜血直流。

这第二拳,云遥也有些犹豫,身后两位师兄随即上前相劝。

“冷静!”

“为何,为何要这样对她!”云遥紧紧抓住面前男子衣襟,不依不饶地怒喝。

“我并非有意为之,我也不明白为何会变成如此,我可以向昭暝大人起誓。”齐彧满目怨悔,不可谓不诚。

云遥渐渐松开手,彷徨无措。

“三位师弟,在下可以向任何人起誓,我与祝师妹素昧平生,她如此美貌温柔,我怎可能故意重伤?我的确下手不轻,但只是为速战速决,就算出手前一刻,我也能洞悉她的灵力高低,气息强弱,一切分明尽在掌控,做梦也未料到这般。”

云遥红着眼眶,紧咬牙关,却无言出口,就在此时,木门缓缓推开,屋内一众长老走出,凝书在最前方,四人纷拥上去,俯首跪地。

“师父,情势如何?”薛越问道。

“九死一生。”凝书道。

云遥彻底愣住,最后的奢望似乎都已破灭,泪水夺眶而出,时光却停留在他面庞,停滞很久。

“掌门,各位长老,求你们救救她,求求你们......”

“先起来。”凝书轻抚发丛,随后弯腰缓缓将他拽起,“我与各位长老已合力封住她的经脉,能拖一阵,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带她离开此处。整座昆仑,也许只有一个地方能让她续命。”

“哪里?”

“本门瑶池,你们几个留在此处等候音讯,我这就要带她回去了。”

“还等什么?”元祺追问。

未及凝书开口,琼花掌门抢道:“你们祝师妹伤势如何,能否活过来,决定这位天机坛弟子是否刻意重伤,能否继续比下去。所以,昆仑大会将要延缓两日,诸位请在此耐心等候。”

“我没有……”齐彧无奈摇首低语,却已不再为自己辩解,只是静听。

“各位,今年本座只能待到此刻,就不奉陪了。”凝书转身面朝一众老者。

“凝书掌门,”岐黄宗长老昨日还为扁桓心一事而与她争辩,此刻也神色黯然,“惭愧,我亦无能为力,我立刻赶回,将此地之事禀报掌门师兄,请他赴瑶宫一趟。送回瑶池应无大碍,不过在此之前,请你和玄华道长务必小心行事。”

“有劳了。”

“我……”云遥才念出一个字,随即引来在场所有人目光,但他仍是鼓足勇气面对,“掌门,我也跟您回瑶宫。”

“云遥,你!”两位师兄惊诧不已。

凝书道:“你还有接下来的比试。”

“掌门,我不比了,我只想跟您一起回去。”

“我记得入门第一天你曾说过,想成为英雄扬名立万,这是绝好的机会。”

“现在我不想了,她一日生死未卜,我便无法静下心来,只想跟您回去。”

“你……”

“对手是焱晖,结局都一样,不如随他去好了。”人群一位长老多言几句,令气氛有些不堪,凝书也微变脸色。

“云遥,你也帮不了什么,连御剑尚且不会,还是在这里好生学学。”交代完所有事,凝书走回屋中,此地人也渐渐散去,岐黄宗长老御剑离开,而还有一位悄然来到齐彧身前。

齐彧微微道:“师叔,我......”

“别急,师叔会替你讨个公道,我回天机坛一趟,你与师弟们在这里好好等候。”说罢,此人也转瞬离去。

元祺对薛越说道:“你师父,我师叔,也太严苛了些,云遥才入门一个月就得学会御剑,若是一年,掌门不得让他飞上去拜玄女?”

薛越瞪一眼,无言相对,一转身,却见云遥已跟随凝书走进屋中。

木屋里,雨蝶安然躺下,凝书见云遥跟来,已在身前。

“掌门,我……”

“你还想说什么?”

“我就算留下,也赢不了。”

“不试试如何知道?我之前也从未期望过你什么,对一个入门不过一月的弟子不该强求,可直到此番昆仑大会我才明白,你为何会住进少阳院东南角的那间屋中。”

“掌门,那不是您所安排?”

凝书不再回答,只是望着窗外出神:“你很像他,一样天赋异禀,一样做着英雄梦,看到你和雨蝶,我想起当年的我们,我想此刻雨蝶虽然不知,但她心中,也会希望你一步步走近自己的梦。”

“掌门,我不知道您说我像何人,但此刻我心中毫无疑虑,最重要是她,只要她能好好活着,胜过一切,所以现在她生死未卜,那对我来说,一切都已不重要。”

一阵微风自窗外飘来,凝书无言以对,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曾经的身影与往事,那已是尘封数百年的回忆。

“师兄,你在想什么?去把人追回来呀!”

“不追了,这样就好,至少玄真是一心一意对她,而我做不到,我就想不出这样的妙法来。”

“你是担心她的安危?若能平安度过此劫,你可还会去找她?”

“不会了。”

“看来,她在你心里果真没有那般重要……师兄,倘若、倘若之前一切都是真的,你可否愿意……”

“好了,别再问我这些。”

“可是......”

“不会了,与其说让她留下来我会担心她,不如说,我担心自己会受到羁绊。凝心纵有千般不好,这次,是我对不起她。可是,我不后悔,此生绝无后悔,也来不及悔过,只有些许遗憾,所负之人我愿用一切去赎罪,但我眼中的侠、心中的道,永远胜过一切。这样的我,受不起任何情意,也许注定就该独自一生。”

“其实并非不可兼得,凝心也有她的不是,若是换作……”

“不会了,永远不会了。”

微风熄灭烛火,掌门依旧陷在回忆中呆呆伫立,云遥有些等候不及,雨蝶仍躺在榻上不省人事,每拖一刻,他的心都无比担忧。

“掌门、掌门!”

“我无碍,”凝书幡然醒来,微微一笑,“你也并不像他,是我多心了,他从未这样深情,在他心里只有天地众生,没有儿女情长。”

“掌门……”

“好了,本座准许你不再比武,回瑶宫罢,乘风归去时,你在身后一定要紧紧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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