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龙飞凤舞
顿时，熊群在首领号召下怒吼不断，转向吕长歌扑去，却眨眼间被尽数弹开。
只见他周身围绕数柄透光仙剑，面不改色，只是沾上无数尘土，剑阵随他而动，开出一条道路，行至众人身旁。
“大叔！”云遥欣喜道。
吕长歌微微一笑：“我没事。”
“温仪姑娘她？”
“她伤得很重，我找到时，这大狗一直护着她，也受伤不浅。”吕长歌将猎犬轻轻放下。
说罢，回身望向熊群，未作任何手势，只是大喊一字——“陷！”
泛着光芒的剑气如骤雨般坠落，画地为牢，坠入熊群中将它们困在原地无法动弹，巧的是却没有一束剑气砸中，未伤及它们分毫。
“这些家伙已被我困住，你们快带村民逃到眼前这座山上去。”吕长歌对二人说道。
二人为此仙术震惊不已，迟疑一阵才缓过神。
“你直接宰了它们不就行了？”洛轻雪道。
“它们非寻常野兽，是因一股神力所染，我要在此彻底净化它们，令其还复本貌，回到大雪山中。为免累及无辜，立刻带着村民们上山避难，明白？”
二人忽有些愣神，眼前与那坑蒙拐骗、老不正经、喝酒还御剑者判若两人，更莫名生出一股敬佩。
“快带他们离开！”吕长歌放下温仪，搭在云遥身上示意背着，“记住，一个不能少，生命何其珍贵，少一人，唯你们是问！”
云遥背起温仪，对村民喊道：“快跟我走！”
“大叔，你小心！”洛轻雪怀抱猎犬。
吕长歌未曾作答，弯腰拾起酒葫芦抖了两抖，无奈挂回腰间：“才打满一壶，又洒一地。”
很快，此地只剩他一人，面对不计其数的巨熊，却淡定自若，毫无慌乱。
放下重剑，双手结印诵咒，催动法阵，流光铺洒在熊群身上，只见它们体型渐渐消瘦，还复寻常大小，虽无法泯灭本性，但也不再狂暴，相继陷入昏迷。
唯独领首熊王，虽历经洗礼，却迟迟无动于衷，甚至挣扎着朝他前行。
吕长歌面露愁容，对他而言，取其性命或只在举手之间，然而，他并非不明究竟擅自出手的人。
造化大成者，能聆听心声，吕长歌渐闭双目：“你是说，你的至亲为狼妖所杀，来此复仇？可这里并无什么狼妖，你们部落之间的争斗与人族何干？念你是受神力所染而异化，想来也不曾为祸一方，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巨熊咆哮不断，丝毫未曾退缩，吕长歌也渐渐迟疑：“狼妖，莫非……”
就在此时，远处一座房屋里响起哭声。
“还有人在！”吕长歌惊呼，却守着剑阵不肯离去，否则对熊王的净化功亏一篑。
那哭喊分明来自孩童，净化戾气的剑阵无比强大，孩童难以承受，稍有不慎恐追悔莫及。
吕长歌不得不收手，而熊王趁此良机挣脱束缚，朝山顶狂奔。
他望着远去的巨大身影，微叹一声，虽无十足把握，但眼下似乎只能寄望于两个年轻人，也正好看看他们拜师至今，学了多少本领。
来到啼哭的屋外，推门走入，寻声翻找，见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藏在床底哭泣，吕长歌缓缓趴下，可这一记伤疤的样貌将女孩吓得不轻。
“坏人！”
“不是坏人，”吕长歌无奈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爹娘不要我了！”
吕长歌惊疑，在他们及时阻止下，此地未出人命，可如今看来却有一对父母丢弃孩子离开。
“他们没有丢下你，是以为你被熊吃了，才跑出去与熊搏斗，我是来救你的，来，把手给我，我们去找爹娘。”
“真的？”
“孩子，别怕，你叫什么名？”
“湘帘。”
“小湘帘，把手给我。”
紧邻落日村的小山，是村中可见众山里最矮一处，夏季，山顶没有雪落，人们逃来此地后纷纷喘着大气，不知又将何去何从，不知这一劫能否渡过。而即使山下那位老者成竹在胸，胜算不小，村子里多年的心血在大难后能保住多少也未可知，仅是先前已毁掉的屋舍，便足够他们重建许久。
人群中忽地闹腾起来，云遥将温仪放下，随即凑上前去询问：“怎么了？”
一人解释道：“少侠，这夫妇俩，他们一家有三个孩子，我只看见两个，就问了问，可他们却不说。”
“另一个小孩在哪里？”云遥对着二人问道。
“我们……”
“说呀！”
“少侠，太危险了，我们只能一人抱一个出来，否则自身难保，就把湘帘丢在家里，藏在床底下。”
“那她岂不是很危险？”
男子苦笑：“儿子比女儿重要，两个儿子已带出来了，希望神明保佑我们的女儿平安无事。”
一阵风声赫然传到耳畔，男子尚不及发觉，洛轻雪猛地一脚踢来，电光火石之际，少年却挡在他身前扛下。
这一脚绝对气力非凡，云遥中招后倒地不起，嘴角流出鲜血，身后的男子被他顺势撞到远处，不过即使如此也该庆幸，仙家弟子尚且负伤，若不挡下，此刻男子已命丧当场。
洛轻雪仍未罢休，追至男子身前，紧紧抓着衣领，勒得他无法喘息，尽管有众多村民上前劝阻，可丝毫拦不住这力大无边的侠女，眼看人又到鬼门关上。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什么叫儿子比女儿重要？”洛轻雪怒吼。
“我，咳……”
“住手！”云遥趴在地，朝这边奋力高喊：“这时候别意气用事，快放了他，先去救他女儿！”
洛轻雪终是未下死手，但也愣住神，似乎回忆起过往，不知缘由的众人一时束手无策。
“吼！”
正当村民们为是否该冒险下山去救回这家女儿犹豫，一阵狂啸，熊王再次现身众人眼前。
巨熊两掌狠拍大地，小山顿时又颤抖几分，众人先前已被吓得不轻，现如今更节节后退。
云遥仍未起身，少女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那一脚踢得有多重，她满含歉意，坐地将云遥揽入怀中，无比懊恼。
熊王步步朝此逼近，村民们已退至悬崖边，却无人愿意将昏迷不醒的温仪抬起来，只有猎犬傲雪寸步不离守在身旁，巨熊眼前仅剩它与三人。
“云遥，你还好罢？”洛轻雪急虑道。
“你发什么疯，想杀人呀。”
“对不起，我只想教训他，没想到你会替他挡着。”
“我起不了身，你快逃，别管我。”
“不可能，我怎会丢下你！你在这里躺着，我去对付那家伙。”说罢，洛轻雪将他安置在巨石旁倚靠。
“小心！”云遥大喊。
话音未落，她举起双锤朝巨熊飞去，半空中再次施展“虎啸”，熊虎相撞，声势响彻天空。
熊王直起身躯挥掌拦下，自己丝毫未动，却将洛轻雪远远击退。
这搏命一击，力量之差显露无疑。
巨熊肆意咆哮，俯身一掌拍来，洛轻雪当即闪躲，可拍起的碎石四处飞溅，她凌空之后来不及举锤遮掩，脸颊被撞出淤青，衣裳也让尘土弄得脏乱。
着地之后，她想这巨熊虽然蛮横，却当迟缓不够敏锐，于是飞身一跃再扑上去，却没料到如此矫健，立刻挥起另一掌来。
万幸这一掌拍在锤上，人虽有所牵连，却并无大碍，洛轻雪重重摔下，两柄铁锤坠在远处，令大地又是猛然一颤，悬崖边呆望的村民们，心也随之抖动。
就在此刻，少年背靠巨石，似是突然想起，对她高喊：“打熊鼻！”
“什么？”洛轻雪惊呼。
“熊鼻是软肋，且它们眼神不好需靠嗅觉，把鼻子伤了就废它一半，这是老爹教给我的。”
洛轻雪犹豫片刻，却似一点也不在乎：“你给我好好歇着，管好你自己，小心溅起的石头。”
“别与它拼蛮力，对着鼻子揍，相信我，我是猎人！”
“你闭嘴，我的力气才不会输给它！”洛轻雪不再理会，转身面朝熊王，“之前一定是兵器碍事，我赤手空拳反能使出更大力气。”
顿时，她再度袭去，巨熊卯足全力迎上，却不料被迅敏躲过，就如云遥所说，熊的双目几近失明，当眼前少女屏住呼吸，它竟全然无法分辨。
而一众村民早已瞠目结舌，望着女子在半空中盘旋飞舞，招式不断变换，周身气流涌来，环绕身旁泛起光辉，这一次绘出的图案不再是斑斓猛虎，而是拖着七彩尾翼、展翅而飞的美丽凤凰。
随着彩凤一声长啸，洛轻雪身姿如画般躲过匆忙间御起的熊掌，突袭面庞，对鼻梁骨一记猛踢。
“吼！”
果真，熊王被一招击溃，不断后倾。
这下却正朝村民倒来，若是等它仰首在地，不知会压垮多少人，夺走无辜性命。
众人吓得仓惶逃窜，却左右不一，彼此互为羁绊，彻底乱了阵脚，眼看巨大身躯就将压下，千钧一发之际，洛轻雪猛然飞来，扛起数千斤重的巨熊，直冲天际。
熊王竭力嘶吼，洛轻雪全然不顾，托着它继续腾飞，曼妙身姿旋转，四周化作一条湛青巨龙，紧绕着盘旋而上，更发出如雷贯耳、苍老肃穆的低吟，飞至无边苍穹中骤然停下，对着脚下大地上一座杳无人迹的山头，将巨熊狠狠扔去。
落日村的百姓早已为这一幕大惊失色，连云遥也未曾想到，就这样赢了。
他双手撑地缓缓起身，此时，洛轻雪从天降下，稳稳立住，走到眼前将他扶起。
被拽住的刹那，回想方才一幕，云遥生怕自己也被扔到天上，好在只是多虑，她又变得温柔起来。
“多谢支招。”洛轻雪微笑。
云遥长叹：“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会不听我的，原来是怕它通灵，也能防备。”
“你的话我什么时候没听过……”洛轻雪将头扭到一旁，撒着娇气答道。
“那我让你跑，你可跑了？”
“这不行，要死一起死，否则将来再轮到我，黄泉路上一个人多无趣。”
来时的路响起脚步声，这股气息二人已猜到是谁，转身望去，吕长歌拄重剑走来山顶，肩上坐着一个小女孩，见一副副熟悉的村人面孔，开怀笑着。
“大叔，你来了，山下怎么样？”洛轻雪问道。
“除了首领，那些恶熊皆被我净化，撵回大雪山一方，村中再无损毁，都过去了。”
村民欢呼雀跃，洛轻雪满面自豪的笑意，接着发问：“你可知那家伙是怎么飞出去的？”
“知道知道，不必显摆，我都看见了。丫头，你方才所使‘虎啸’、‘凤舞’、‘龙腾’皆如出一辙，蛮力有余，灵性不足。这道法可不全然同于武学招式，今后还需多多用心修行。”
“少废话，你行你上！之前怎么不见你来？站着说话不腰疼。”洛轻雪不屑。
“我这腰不行，站久了也扛不住。”吕长歌道。
“别贫嘴，这小女孩是……”
“是我们女儿！”先前被斥责的夫妇二人虽觉脸面无光，却仍难掩欣慰。
此地已恢复平静，众人纷纷聚拢，夫妇来到身前却不敢抬首，尤其不敢正视几位陌生人的目光。
洛轻雪仍有余怒，吕长歌则淡然将湘帘交还到父母手中，而对他们却不多责备。
“太便宜他们了！”洛轻雪吼道。
吕长歌仰首不语，目光落在湘帘身上，或许正是因这小女孩的缘故，才不愿多说。自己历经世事，仿佛早已看透人间冷暖，即使有话，也只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