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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魔魂

翌日晌午,温仪被送下大雪山,独自一人走回村庄。

意料之外,或许也是情理之中,村里人见到她,无谁上前问候一句,反倒刻意躲着。

这些心中也早有预料,毕竟与狼妖朝夕相处,唯一不曾想到的,是三位远道而来的客人,竟上前嘘寒问暖,得知她打算离开,更陪着她去往被熊群毁掉的房屋废墟旁,找出一切能带走之物。

可离开后去往何地?不曾多问,或许漂泊江湖,浪迹四海,没有任何人能预料她的归处。

“寒冰宫就在大雪山主峰山腰上,既然此事与如鸳姑娘无关,你们可前去那里打探一二。”

这是温仪下的话,送走她之后,吕长歌带着两人朝蜀山之巅攀爬而行。

主峰巍峨屹立在蜀西高原,远望去如一尊神只,圣洁而庄严。可景色虽美,踏上山路却步履维艰,山路崎岖陡峭,初来乍到也不知捷径,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正逢阴云蔽日,雪花飘落,无情地吹在脸庞,冰凉刺骨。

这里不似昆仑大都有仙家护佑,故而山上奇冷无比,走了约半路途,再往上便是苍茫一片,从这里望去,山顶仿佛与云端相连,冰川与积雪遍布,寒风在耳畔呼啸。

眼前,一座堂皇道观赫然伫立于此,白雪虽遮住瓦砾,却无法彻底将其掩埋。

三人禀明来意,吕长歌小露几番身手为证,随即得弟子通报,引入观中。

一路上,雪落在肩头,落在两旁的参天灌木,放眼望去,更有许多晶莹石块散落在地,显然非同寻常寒冰。

“这里看上去很清苦。”云遥不觉一叹。

吕长歌道:“并非所有修行之地,皆是昆仑、瑶宫。”

“大叔,你知道我们瑶宫是何模样?”

“不曾见过,难道还不曾听闻?”

话语间,似乎已走到尽头,这座道观或许是因大多皆被雪掩埋,并不宽阔。

一位头顶冰晶华冠,身披幽蓝素裙的袒肩女子伫立正殿外等候三人。

“昆仑上仙到访,寒门蓬荜生辉。”

“言重,阁下想必正是传闻的寒雪宫主。”吕长歌俯首一礼。

“不过号令百余弟子,不敢于瑶宫长老前称道。”

身后二人碎念不停,洛轻雪悄声道:“这家伙,还怕他冒充我派长老会败露,没想到竟装得有模有样,面对如此美貌还露着肩的女子,也不像昨日那般殷前殷后了。”

云遥低声自语:“我总觉得他昨日是在探明如鸳姑娘的来历,并非真有图谋。”

“行了,别给他解释,你们男人都是一个鼻孔出气。”

寒雪宫主道:“不知仙长如何称呼?”

“玄......玄铁!”吕长歌侧目望着身后五尺重剑,猛然道。

“小仙竟未听闻,瑶宫玄字辈中有这样一位长老。”

吕长歌道:“我因相貌难登大雅,平日里都藏身于阁楼扫地,后辈弟子们不明身份,见这一柄玄铁重剑,故唤我‘老铁’。”

“却不知仙长此行何故来到蜀山?”

“传闻二十年前神女眼泪降世,祸及山中生灵,特带两名弟子前来历练。”

“此乃小事,二十年间我广招门徒,与他们共同应对山中妖魔,如今已灭去十之八九。”

“可野兽本无罪,当有更为妥善之法。”

“抱歉,恕小仙无能,仅勉力至此。”

“那就由我来摆平,神女眼泪何在,是已然融化,还是……”

“三位不妨歇下品茶一盏。”

“不必了,阁下指路便是。”

“正在这座山巅,不过,却有一只数千年狐妖将其占有,小仙亦无对策。”

“明白了,接下来之事都包在我们身上。”

“有劳,小仙替大山众生感激不尽。”

临行之际,吕长歌再度回首,问道:“门中散落的这些冰晶乃是何物,看样子似乎非凡。”

“乃小仙与一众弟子修炼所成,灵力精华所在。”

“原来如此。”

三人离开寒冰宫继续攀登,直到接近顶峰,眼前是一片积雪旷地,一座两丈余高的山洞立在尽头。

云遥道:“这里太冷了,先进洞里躲躲风雪,暖和一下。”

话音才落,忽而愣住,前方那漆黑洞中,闪烁着一对淡紫色光芒。有了先前经历,不难猜出乃一双眼睛,与人一般高,若是趴着,那这尊妖兽体型也不容小觑,更觉寒风都有些异样,隐约觉得仿佛遇到生平闻所未闻的强大妖物。

走出阴影,一只白狐,浑身如雪般无瑕,淡紫双眸,温雅而带着杀意。

云遥傻了眼,来自深山里的猎人,十余年间捕获过无数猎物,却从没觉得,除人以外的生命可以如此美貌。

而更为惊奇的是,它竟然有九条狐尾。

万千兽类之中,狐乃是天资悟性颇高一属,而传说狐类之中更有一族生来便异于常态,狐尾不只一条,而其数越多悟性越高,寿数也更加长久,九尾乃是极致,虽不见得道行能与诸天神魔相比,却如世间瑰宝一样珍稀。

白狐一声长啸,周身涌动七彩光晕,意在向三人示威,可走到这一步,自然不会就此归去。

云遥手放在背后,想要拔剑出鞘,却被吕长歌拦下。

“先别动手,她比巨熊强出不知多少倍,且眼下最重要的是探清状况,别起无谓争执。”

“你们果真来到此地!”白狐开口,话语间却带着诡魅不觉的回声,像刻意为之,以混淆自己嗓音。

“言下之意,你认识我们?”云遥问道。

“山下风吹草动,瞒不过我的眼。”

“灵狐前辈,我们听闻蜀中一带有神女眼泪,特来此地寻求,前辈若知,还望指点一二。”

“此物未能净化,若交予歹人之手,后患无穷。”

“我们并非歹人。”

“三位或许非歹人也,但心怀叵测,也亦未可知。”

“我寻此物,是救一位朋友。”云遥答道。

“世间生老病死乃是常态,以如此贵重宝物救一凡人,不值得。”

“在我的心里,她并非寻常之人。”

“那又如何?这三界六道,并非围绕着你。”

云遥被问得一时词穷,不知如何作答,而身旁两人也并非博学之士,许久憋不出一句。

吕长歌满目疑惑,不知在想何事,而洛轻雪则愁眉紧锁,一片怅然:人自然要救,可自己无惧踏尽千山,究竟又是为何?待到人醒那一天,一切又会变得怎样?

白狐接着问道:“你所救那位朋友,是男是女?”

“女子。”云遥道。

“是否有倾城之貌?”

“是、是的。”

“比你身后之人又如何?”

洛轻雪面红心乱,六神无主。

“前辈,我不知如何回答你。”云遥支吾道。

“想来是不分高下,与其冒此等大险,寻这宝物,不如珍稀眼前人。”

“前辈!你此话何意?”

“天道循环往复,人事却常与愿违,或许你所念之人离开不久,此时难以承受,但只要身旁有人在,忍一时,便也过去。”

“你怎能这样说!”云遥大喝,令身后二人也未曾料想,“你非人,如何揣测于我?我救自己的同门有何错?你又凭何将此物据为己有?”

“好,你无错,错的是我不愿成全你,可你能怎样?”

“你!”

“前辈!”洛轻雪缓缓上前,她本不愿多言,自己却无端被拿来相比,怕自己令他放下决心,遂挺身而出。

“前辈,我们是昆仑瑶宫弟子,一位同门在比武大会中遭逢意外,她是这世间最美、最善良的女子。可恨上天不公,如此对她,烦请前辈相助我等,此恩不敢忘记,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瑶宫。”白狐陷入久久沉思。

不知是被这番话打动,还是与本门有些渊源,看到曙光的二人焦急等待回音。

“既是瑶宫弟子,那就滚!别再让我看见,我少与后辈动手,这般对你们瑶宫之人已是仁慈,别再坏我心绪。”

说罢,白狐将要转身消逝在洞中。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得罪了。”云遥箭步扑去,却被洞口突然泛起的光墙弹回,紧接着一道光柱袭来,冲向心气已乱、毫无防备的他。

“先回去,从长计议。”吕长歌挡在身前,袖口一挥将其弹开,使之消散于无形,拄着重剑纹丝不动。

白狐似有所迟疑,瞳孔中印着吕长歌的模样,片刻,眼神变得凶戾无比:“既然来了,便试试身手,才算不虚此行。”

顿时,九尾如白绫漫天飘舞,向三人席卷而来,吕长歌尚且应对自如,余下二人却举步维艰,尤其是以蛮力见长的洛轻雪,近乎被牢牢围困住。

但白狐仿佛也无意为难她,更多是对男子出手,尤其吕长歌。

白狐一声悲啸,随着动人的双眸中眼波流转,万千狐影袭去,吕长歌高举重剑,分化出无数剑气与之相对,巨响之中,地动山摇。

然而就在此时,彻骨的寒风自四面八方汇聚,贯穿整座山顶。

很快,两位年轻后辈在风雪中失去意识,昏迷不醒,吕长歌与白狐虽不至此,却也被冻住全身,难以脱逃。

一具魅影出现在山巅二人身旁,正是才分别不久的寒雪宫主,仰天大笑:“哈哈哈!终于等到这良机!”

“怎么回事?”吕长歌艰难问道。

“我并非修道之士,而是大雪山中数千年凝聚的魂魄。”

“凝冰魔魂,果真如此。”白狐道。

“二十年前神女眼泪降落凡尘,赐我苏生的机遇,然而我也只分得小小一杯羹,更多神力被大雪山中这些孽畜所得。于是我建立寒冰宫,诓来那些心怀壮志的寻仙弟子,为我猎杀山中野兽,以夺回力量。”

“就寄放于之前我所见的那些冰晶中?”吕长歌问道。

“不错,此间执念太深,我无法承受,唯有集齐所有力量,一并化解。我用了二十年终于收集完近乎所有,除了那些巨熊,没有谁带来太多阻碍。”

“原来如此,屠害熊族的也是你。”

“可正当我以为自己将要大功告成,这该死的九尾天狐却将眼泪据为己有,我无法力敌,隐忍多年,终于等到你们两败俱伤,伺机得手。”

“可恨!”白狐长嗥,却有心无力。

“有关眼泪之事,你还知多少?”吕长歌接着发问。

魔魂道:“不知,不过,你还是先为自己的来世好好打算!”

寒风呼啸,淹没山顶一切,却在转眼间,璀璨的剑光照亮天地,吕长歌挣脱束缚一剑挥来,将之斩为两段。

“怎么会......”魔魂愕然。

吕长歌一笑:“我有个习惯,在明白所有真相之前,决不滥杀无辜,只是随意打打闹闹。你以为我与她两败俱伤?其实只看见我弹指间的力量,可惜你千算万算,却永远算不出我是谁。”

“不!我不服输!”人形化为一缕,冲破光墙,飞往山洞中。

吕长歌欲乘胜追击,此时,白狐也拜他所赐而脱困,微微道:“不必追,那滴眼泪无人能净化,这家伙很快就要灰飞烟灭。”

“啊!”

只听得洞中一声惨叫,山顶阴邪之气渐渐化为无形,依稀可见缕缕青烟飘出,飞往天际。

吕长歌大惊:“这是......”

“这就是神的力量,即使当世无敌的玄清道长,也不可能企及。”

九尾天狐一身闪烁着璀璨光晕,化为人之形貌,当光芒散去,正是如鸳。

吕长歌叹道:“果真是你,昨日便觉气息十分熟悉,才上前打探。”

“打探?怕不是早就对我有所图谋,否则当年又怎会放我一条生路?”

“图谋?不敢,放你生路,是因你自己本无错。”

“住口!休要诡辩,你杀我夫君,害我百年孤寂,本以为早已身故,没想到竟然至今苟活于世。”

吕长歌迎着狂风卷来的讥笑,只是怅然答复:“若非来这蜀中一趟,我也不会想起你。眨眼三百余年,时光飞逝,岁月静流,再见故人,平淡如我也不禁哀惋。”

“你需分清何为故人,何为仇人。”如鸳的笑意久久难以平静,“老贼,这忽来的奇闻,我还未从欣喜中还复,快告诉我,你脸上疤痕是如何一回事。喜好降妖伏魔、为世间打抱不平,总算遇到不该惹的主?莫非正是三百年前昆仑浩劫,被那黑龙所伤?”

“你竟知道黑龙?”

“我对你生平,查得一清二楚,谁叫你当初连个名号也不留下。”

吕长歌道:“彼时我尚未入门,怕将来改称道号,你更不便打听我。至于让你来蜀山复仇,唉,确是我书读得少,不知此地只有寥寥一片。”

“后来为何也再没想起此事?”

“后来我被困于门中书院,学那些诗书礼易对我来说如同炼狱,年复一年永远也考不过,自然忘了凡尘之事,这种痛你无法明白。”

“比得了丧夫之痛?”

“三百年,你对我的仇恨还未化解?”吕长歌无言以对,仰首望向山顶渐渐到来的夜幕,低声说着:“若让山下百姓得知,所谓神女竟是狐妖,不知会有多绝望。”

“老娘一点也不在乎,当年我身为青丘之主,已有成为地仙之能,倘若如此,时至今日也该是一位神女。”

“东海外的青丘山?这倒是头一回听你说起,既然如此,何必要来人间?”

“青丘国临近娲族,我听闻女娲下嫁凡人的传说,便也抛下族民,来九州大地找寻情为何物。可后来才知世心难测,远非我能想,之前几段姻缘皆不得善终,而最后一段则毁在你手里。”

“银狐妖作恶多端,为祸一方,死在我剑下罪有应得。”

“可你杀了他,也抹杀我对情之一字最后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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