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神伤
“可你们所说三皇殿、七大魔神，又是怎样一回事？”云遥问道。
如鸳缓缓而谈：“很久以前，洪荒年代，天地并无三界之分，只有大小氏族与部落，神州西南蛮荒之地，有一巫族，以巫法而着称。”
“就是如今所说的南疆巫族？”云遥追问。
“今时巫族，不过是人族迁居到那片遗迹，翻出一些破旧书册，学到皮毛，自诩而已，真正的上古巫族有多强大，远非你能想。巫族共九部落、八十一氏族，世间称其为九黎，族民生性凶戾，以比武斗法为乐，不仅食草木，更常侵犯邻近一些弱小部族，杀而烹食。九黎有大酋长蚩尤，其下有九部各自族长，这十位首领不仅神力无穷，魂魄与精元也不可磨灭。他们虽自封为神，但九黎神只更多被我们唤作凶神。”
两人听得有些入神，这些事，即使吕长歌也甚少听闻。
如鸳接着道：“千万年过去，神虽能幻化为与盘古相似形貌，但却无法将真身完全修成那样，如女娲娘娘，至今她的神像仍留一条如蛇般长尾。为了弥补这一遗憾，众神合力助女娲创造人族。人生来就有盘古样貌，居于神州中土、黄河两岸，得到神的庇佑不断壮大，与向中原扩张的九黎巫族相争，九黎残暴，渐与天下为敌。上古神明本不愿插手，眼见这一幕也无法坐视不理，或派部下、子孙相助，或借法器增援，最后变为天地众生在人族带领下对抗九黎的上古之战。”
“最后如何？”
“上古一战持续数十年，最终以轩辕剑击破蚩尤盾而大获全胜，蚩尤、刑天、帝江率九黎残军逃往玄海深处，余下七位族长被封印在三神器里，三皇殿就是为供奉三神器，镇守巫族首领而修筑，去往三皇殿要先经过五帝坛，不过这两处都十分神秘，世间甚至传言它们隐匿在太虚之中，三界之外。”
“可是，尧为何会守在此？”少年接着问道。
“上古一战，尧的祖辈大多参与其中，人族付出惨重代价，十去九不归，他请命镇守，便是为不再让悲剧重现世间。”
夜已深沉，洛轻雪静躺着，不再有一点声响，如鸳来到她身旁轻抚额头，诊了诊脉，微笑道：“没事了，最晚明日就能醒来。”
云遥长舒一气。
“小子，她今晚就交给你照顾，可别有三长两短，否则唯你是问。”
“这还用你说。”
“老贼，跟我出来！”
吕长歌愣了愣神，跟着如鸳的脚步迈出去。
“大叔，你们去哪里？”云遥问道。
“给你俩腾地方！”
“说什么。”
“唉，谁知又有何破事，莫非她看上我了？”吕长歌笑道。
“别走太远。”
“照顾好这丫头就行了，你还没本事管那么多。”
山中的风雪远非山脚下可比，两人站在雪中，风声近乎淹没了一切。
“叫我出来还有何事？”吕长歌道。
“你答应过，我可以嘱咐你做任何事，我现在让你说清楚，三百年前所发生的一切。”如鸳道。
“听这些有何用？”
“当年以为你死了，虽心有不甘，但我并未因此恨及你的同门和至亲，因为我夫君的确残害太多人，死在人族英雄手里我只能认。但如今看来恐怕不是这么回事，你竟然厚着脸活下来，还隐姓埋名，当年昆仑浩劫八成当了逃兵。更可气的是瑶宫几位老道，数百年都在传着你的英名。我不管他们是被你所骗，还是与你一起哄骗世人，你，绝对逃不掉！我不能忍受一个小人打着英雄旗号，实则另有目的，让我变成寡妇。”
“你还真以为老子看上你不成？别忘了你只是狐狸，惹烦了我，一炷香给你打回原形！”
“有种就试试？”
“你到底想怎样？”
“你欠昆仑众生、欠世人一个交待，去告诉他们你玄清老匹夫还活着，当年被那黑龙首领划了一道疤，逃跑之后居然改头换面，裹着脸回来造谣，说是你用生命守护昆仑。若不坦白于世，我定有一天要让你这臭不要脸的老贼死无葬身之地！”
“我从没当过逃兵，更没有隐姓埋名，吕长歌就是我的名字，只是我天资异于常人，入门不到三月便被赐道号玄清，许多师弟师妹都不知我俗名。”
“那三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不能说，这辈子都不会，我有我的苦衷。”
“这话给你留着见阎王，看招！”
如鸳开始聚气，吕长歌急忙劝阻道：“别动手！在这里会引起雪崩！”
“去死罢！”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远古禁术，唤神女降世！”
“神女！在哪里？”
“就显在你身后！”
“没有呀？”如鸳匆忙回首。
“告辞！”吕长歌一溜烟飞往天际。
“老贼别跑！”
屋外大雪纷飞，寒风呼啸，木屋只有一座，屋中床榻只有一张，云遥只能坐在墙角处避寒。
闲来无事，想起大叔所赠《汉宫风流秘史》，取出来借着烛火一翻，翻到有关御剑几页，不知不觉看入了迷，不过总有困倦的时候，遇到不解之处，闭目想了想，便也入眠。
榻上之人静卧，一颗泪珠放在枕边，晶莹剔透，美丽无瑕。风又大了几许，吹进屋中灭了烛火，这里却未变得黑暗，因那滴泪发光，照着屋中的二人，诉说着一场未完的梦。
三皇殿外，神女道：“尧，本尊心意已决，无论你是否答应，我都将禀明神隐天外的众位神上，赐我们这段姻缘。”
“娘娘请三思！您高高在上，与小神地位太过悬殊，此番前去绝不会被应允。”
“即使如此本尊也要前往，我为天界征战千年，平定九黎遗民祸乱，擒乱党妖邪无数，不居功，不傲物，亘古至今唯此一愿，便是有一相悦之人伴我左右，此人非你莫属。”
“神界不比凡间，没有一段姻缘能够长久，一旦子嗣出生便要分离。”
“我甘愿，若能与你结为夫妻，哪怕一年、一月、一天也无妨。”
“何必如此执着，小神早已言明，此生忘却凡情贪爱，除非我再世为人，绝不提嫁娶二字。生前在人间已有妻室子女，他们虽早入轮回，但却留在我心里。”
“你！”
“娘娘，一切皆乃小神过错，您巡视此地无可厚非，但我远离三界，天长地久竟忘了尊卑，言辞失礼，令娘娘心生情愫，在下万死不辞。”
“你不可如此说。”
“请放下执念，宽恕小神一回，容我永镇此地，以赎罪孽。”
不知又来到何处，漆黑的夜空中星辰划过，神女形单影只，伫立于一座高台，隔着面具亦能感受到那股幽怨，几名侍婢匆忙赶来：“娘娘！可算找到您了，这般寒夜您怎可一人在此地独醉？若是让玄女娘娘知晓，我们可是要受尽责罚，请您可怜我等，回宫歇下。”
“她不会明白，眷恋一人是何感受。为何，为何我如此痴心，却得不到回应？”
“娘娘别再记挂此事，尧论辈分、地位，哪里配得上您？”
“我能统帅千军万马，却困于一情字，情，究竟是何物？”
“娘娘，请先回宫，此地与人界蜀中相连，山势高峻，清浊二气混沌不分。”
话语间，一颗泪珠滑落，流入缥缈的云海，不知归处。
“娘娘！不能哭呀，您的眼泪如此宝贵，怎可为人族流下？”
阳光照进窗台，一梦醒来只有自己一人，和枕边一滴眼泪。洛轻雪匆忙拾起走出屋外，见熟悉的背影眺望着远方，一时竟不愿打扰，直到他终于转过身。
“你醒了！”云遥微笑。
“瞅什么，伸着脖子像兔一样！”
“大叔不见了，一晚上没回来。”
“他不见了？”洛轻雪迟疑道，“这不是好事？”
“还有如鸳姐！”
“那糟了，她会不会已落入大叔魔掌中，要不，我们去山下的落日村里瞧瞧？”
云遥抬手道：“慢着，先告诉我你昨日是何意，偷听我们谈话，丢下我们一个人去送死，你是不是想让我愧疚一辈子？”
“我救祝姐姐关你什么事，你有能耐当晚就去呀，还怪我抢在前面。”
“那你进洞里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们到现在也不明白。”
“我也不记得，就看见那些冰雪慢慢融化，我拾起这滴眼泪就晕倒了。对了，我晕倒之后又怎样？”
“唉，先下山，路上再告诉你。”
两人走下山四处打听，然而却无人知晓，正在村口徘徊不止，却见熟悉的小女孩跑过来。
“大哥哥大姐姐，听说你们在找那位老爷爷？”
“是呀，你叫湘帘对不对？”云遥笑着蹲下身，轻抚她额头，“你可知老爷爷在哪里？”
“我昨晚睡不着，在窗台数星星的时候看到了，虽然很暗，但我记得他的身影。”
“那他何在？”
“他在天上飞，对了，还有山上的神女如鸳姐姐。”
“你是说他们两个双宿双飞了？”云遥正问着，突然被揪住耳朵提起。
“宿是睡觉之意，不懂别教坏小孩子！”洛轻雪将他一把推开，自己弓下腰来，“湘帘，你是说，他们两个比翼双飞了？”
“你这词也不对呀！”云遥大喊。
“我都是被你们害的，一个山野村夫，一个江湖老骗子，害我学的东西都忘了。”
“你这不读书的将军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读过的兵书堆一块儿能把你火葬了！”
“哼！”云遥不屑地扭头，心中却难免有些感慨：“话说回来，咱们三个一路，学问着实低得可怕，忽然又有些想念炎钧，还有她……”
洛轻雪痛斥道：“我猜得没错，一定是那老头色胆包天，欲对如鸳姐行不轨之事。”
“不对，我看见是如鸳姐姐在追那位老爷爷。”湘帘突然说道。
“那就是他已然得手，撂下责任转头想跑。”
“责任？什么责任？”云遥疑惑地问道。
“青楼过一夜还要付账，你看他能拿出什么？”
“青楼？不许你污蔑他！”
洛轻雪微微道：“说笑而已，如鸳姐那么开朗，也不会太在意。”
云遥高呼：“我是说！不许你污蔑大叔！”
“什么！”洛轻雪瞪大眼望着他，“他还用污蔑？你是瞎了眼还是蒙了心？”
“就事论事，别一通乱扯。”
“你现在还以他为榜样了？”
“你管我！”
“我是不想看见你变成那副模样！”
“你真是对大叔误解太深，知不知道趁你睡着的时候他……”
“我睡着的时候？他做了什么！”洛轻雪尖啸，“你居然不保护我！你是不是男人？”
“不对，是我措辞不当，不是你想的那样！”
“啪！”
一记耳光扇到脸旁，云遥无奈望着天空，不再白费口舌，遂再一次俯下身：“湘帘，你可知他们去了哪里？”
“不知道，像是很远的地方，飞上天消失了。”
“那若是老爷爷回来了，你看见就告诉他一声，我们去天山找雪莲花，让他到天山下与我们会合，好不好？”
“好！”
“说得轻巧，会御剑的人没了，咱们不得好好收拾一下才能长途跋涉？”洛轻雪一脸怨气嘀咕。
“御剑，我已学会了！”云遥得意道。
“吹牛，什么时候？”
“就在昨晚，我看着功法秘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醒来就觉得自己会了。”
“是什么梦？”
“梦见我在天上飞呀，还有她搂着我的腰……”说着说着，竟莫名微笑，不过很快就被一声大吼拉回来。
“已经学坏了是不是！都开始做美梦了，谁搂着你的腰？”
“没什么，别问了。”
“告诉我！”
“我真记不住，梦很容易忘掉的，可能是大叔，他搂着我的腰在教我御剑。”
“恶不恶心！我还以为与我梦到的一样。”
“你又梦见了什么？”云遥问道。
洛轻雪努力回想：“我也有些记不清了，像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没怎么听懂，也没看见她的面容。算了，姑且信你一回，我也觉得等下去毫无意义，大叔跟我们一路也没什么用，连个熊怪都要本女侠亲自来对付，还有那神秘消失的白狐。算了，不想了，御剑去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