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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危谋

淳廷君和方永年两位狄戎首领进了王都驿馆,等候其余各部首领前来汇合,因洛轻雪身份特殊,为避免怀疑,他们二人被安置在离驿馆不远的客栈里,不过这二人却难闲下,在客栈困了两天,第三天一大早走上街头。

坐落在北方荒凉之地,这里本没有中原帝都京城那样繁华,可因为大典将至,人声鼎沸,城里处处张灯结彩,街道上车水马龙,绵延不绝。

洛轻雪离开京城时带了许多珠宝首饰,这一路上除在寻仙镇打赌,近乎从未佩戴过,如今包袱里所剩银两不多,想取两件首饰卖掉,可自己只认兵器,生怕被奸商宰一笔,故拉上个山里人跟在身后,多少能涨点士气。

城中商贩无论来自何地,对各族语言多少都了解,所以交谈起来无碍,可逛了几条街,几件首饰始终卖不出好价钱。转眼便到正午时分,走进一家当铺里,掌柜的已在此笑脸相迎,只是笑得有些令人发怵。

“二位,又来了?”

“这掌柜怎有些眼熟,难道我们已在城里走了一圈?”云遥疑虑道。

“二位,这就叫做缘分。”

“少来这套,谁跟你有缘分?”洛轻雪一脸嫌弃。

“不是你们同我有缘,是姑娘的首饰与我有缘,你就别再使性子,都卖给我。”

“让我想想……”

“那对耳铛五十两银子,玉钗三十两,如何?”

洛轻雪原本心中已不再坚持,却不想这掌柜出价又低了不少,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你什么意思?之前明明不是这价!”

“那是方才,可你们不相信我的诚意,非得去城里逛一圈,现在又回来了,那你的东西可就不值这价钱。”

“你!”洛轻雪大喝一字,一脚踏碎身下一块石板。

大堂中来来往往的客人和忙里忙外的伙计皆看向这里,掌柜气得直跺脚,叫嚷道:“我的青石板,你这疯丫头,拿你的首饰来抵债!”

“一块石板哪里值这么多,要不我先拆了你这屋子?”

“你敢!别以为我不知,你们这口音一听就是地道中土人,两国正交战,城里不留汉人,我不管你们是被谁带进来,要是不让我赚一笔,我就把你们献给朝廷。”

两人突然有些发懵,彼此望望,不知如何是好,正在此时,周围的看客议论纷纷,聊着聊着,竟突然有人跪下,随后众人也一一效仿。

洛轻雪为之一振,自己早已不是郡主,很久没有这样被人跪拜过,当下一头雾水。直到从跪着的人群里依稀听到一句汉语——“神女娘娘”。

“神女!他们把你当成庙里的洛神宓妃!”云遥惊呼,“现在怎么办?”

“跑,快跑!”

洛轻雪立刻拽上他冲出屋外,箭步奔回客栈中,云遥虽服下鹿茸丹,可伤势并未痊愈,小跑一路,大口喘起气来。

待两人收拾好行李,小心翼翼来到驿馆外,想同二位狄戎首领道别,可行至驿馆,却见此地有重兵把守,前门后门都被堵得水泄不通。

“是谁带了兵过来?”云遥疑虑。

“这些是北疆士兵!”

“难道这么快就从那家当铺传开了?连带我们进城的人都被查了出来。”

“不行,我们翻墙进去看看,不能连累我的旧部。”

说着,找了一处无看守的墙角,两人一前一后翻进大院,只见正堂前有些许北疆士兵,更多却是身着各式衣物的人,想来这些人就是北疆臣属各部首领,虽服饰不同,却大体相当。

两人藏身假山后,目光扫动,见方永年俨然就在其中,却迟迟找不到淳廷君,洛轻雪心中不免担忧。

方永年猛然间转身,竟发现躲在远处的二人,好在他处变不惊,与旁人应和几句便借故离开,悄然朝着二人走来。

“你们怎么来了?”

“方大哥,三言两语说不清,我们得离开了。”云遥悄声问道,“这里出了何事?”

“唉,出大事了。”方永年长叹一声。

“大事?”

“三天前,族长给你治伤用的鹿茸丹本是我们献给北疆王的贺礼。”

“什么!”

“那是长白山上千年梅鹿的鹿茸炼成,极其珍稀,据说那里的仙鹿被取下鹿茸,百年后才会再长成一次。当年族长上山打猎,撞大运得到一对,炼成两颗鹿茸丹。”

“我又不会死,这么贵重的东西,他那样就用掉了?早知道我就拦着他。”云遥道。

“谁让你是神女娘娘的朋友。”

“别再笑话我了!”一旁洛轻雪无奈。

方永年接着道:“对他而言并非笑话,你就是神女。其实当时也无大碍,第二天一早他就用猎鹰传信回去,让族人将另一颗鹿茸丹运来,只是没想到遇上马匪。大典就在今天,原本昨晚就该运到,今天一早我们就该进宫的。”

“现在去缉捕那些马匪可还能追回来?”

“若是在过去,我们一起向皇太后请个罪,受个罚便是。可今年不同以往,北疆已是空前鼎盛,往后只怕也难以企及,不会再给我们这些小部落太多颜面,对中原反攻开始,眼下正是立威的时候,族长他有危险了,而我们全族怕是也免不了牵连。”

“现在情况如何?”

“皇帝已驾临此处,正在驿馆中问责,我让族长坚持说带了贺礼,只是时机未到,请陛下稍等片刻。现在,我们这些人正聚到一起替他想办法。”

正说着,屋中传出声响,门渐渐打开,两名北疆士兵押着淳将军走出来,方永年紧握拳头,自语道:“糟了,皇帝已无耐心。”

“方大哥,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他,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洛轻雪急得咬牙切齿,“要不,我把我的首饰全拿出来。”

“不用了,北疆皇帝什么没见过,区区几个首饰,哪有这么容易应付。”

“那怎么办?”

方永年张了张嘴,又迟疑片刻,眼见淳廷君被越拉越远,终于开口:“我有一个法子,只是恐怕要委屈二位,还要担些风险。”

“你尽管说,什么风险我都不怕,救他的命、救你们狄戎要紧。”

驿馆大堂站立两列北疆士兵,正中端坐一位英俊少年,身着盘龙服,气宇轩昂,剑眉星目,此人便是当今北疆皇帝。

才下令处置一位狄戎首领,胸中怒火稍有平复,正起身打算回宫,忽见门外有人不顾士兵阻拦,冲进堂中。

两列士兵举起长矛指向方永年,皇帝却一挥衣袖示意他们退下,毕竟自己的武功在北疆也算一等,面前人有心造反也无本事。

屋外押着淳廷君的人暂且收手等候旨意,方永年也长舒一口气,随后如履薄冰来到皇帝面前跪拜:“陛下,我们狄戎贺礼已到,求陛下饶首领一命。”

此言一出,北疆王却是震怒无比,对着方永年破口大骂。

“陛下息怒,小臣知道在帝都之中该说北疆语,两国正值战火,此时更不该与中土有所瓜葛,不过实在事出有因,恳请陛下容臣说完。”

“送何礼也救不了他,逆我北疆者逆天命,其罪当诛!想来你也是活腻了,要与他一同赴死。”

“请陛下先收贺礼,若不满意,臣愿与族长一同赴死。”

“呈上来!”皇帝仰着头,满目高傲与不屑。

方永年起身退下让出一条路,屋外,洛轻雪踏过门槛,一步步朝这里走来,身后的云遥紧跟着她。

走到一半,守卫中有两名出身军营、上过沙场的北疆士兵已然认出她来,傲然仰首的北疆王听闻动静,缓缓低下,看眼前人一步步走近,紧接着从威严皇帝,变成羞涩少年。

“神女姐姐......”

他猛然站起身,面颊涨得彤红,两手挥舞一阵,竟不知该放在哪里,往前迈步差点摔倒在地,身旁卫士眼疾手快搀扶,却遭一顿痛骂。

只见他理了理衣襟,随后喝斥屋中士兵,屏退所有。

“神女姐姐,你可还记得我?当年我一直想见舅父所说的宓妃是何模样,所以在雁门关外亲自领兵,你虽赢了我,但不知我是王,所以放走我来换你手下的将士平安。”

洛轻雪面无神情,心中默念:“早知道一锤送你上路,今天也不会有这么多事。”

“记得,我们,好久不见。”

“真的是你!我是否在做梦,这究竟怎么回事?”

“陛下,且容臣慢慢道来。”方永年站到二人中间,面向皇帝。

“快说!快说!”

“陛下,此乃天皇伏羲之女,洛水之畔洛神宓妃娘娘转世。”

“这些朕都知道,说重点,再拖沓就砍了你。”

“陛下,事情是这样。”

方永年埋首缓缓道:“人间大地上,中土气数未尽,故而娘娘奉命转世,任职将领抵抗咱们北疆的军队。可先前和亲一事,你们二位国君都有亵渎神明之举,触了天威,娘娘因此而离开,不久后中土魏王陵降下天劫。”

“如此说来,我舅父他果然……”

“萧大人不幸被卷入天劫中,已然离世。”方永年掩着面,假意擦拭眼角,“两个月前,臣与族长去长白山打猎,见一人在一座山顶施法,走近一看正是庙里供奉的宓妃,原来是因上天只惩罚了中土,娘娘心有不甘,欲降罪北疆国。”

“之后呢?”

“族长一心忠于北疆,忠于陛下您。他向娘娘解释陛下您未曾亵渎神明,只是想请她来受北疆万民朝拜,不过手下的人会错意,这才酿成误解。陛下您对娘娘只有尊敬和仰慕,怎是那些中原人能相提并论?所以娘娘答应两个月后,也就是今日大典之时驾临此地,与陛下和解,若这里一切都令她满意,可将真龙之气北移,助北疆永存千秋万代。陛下,这便是贺礼。”

“原来如此。”

“本定于正午时分,娘娘先前也已赶到,只是沉醉于都城繁华景色,一时流连忘了约定,族长也只能等候下去。”

“那此人又是谁?看上去有些土气。”皇帝指着她身后的云遥。

“回陛下,这位乃是长白山山神,护送娘娘来此。”方永年答道。

“怪不得,确实很像山里来的。是朕错怪爱卿,来人,传朕旨意放了狄戎首领,他的部族今年免征粮草,另赏黄金千两。”

“是!”

年轻的北疆王上前面对洛轻雪,红着脸支吾道:“神女姐姐,你可知雁门关一别,我每天做梦都是你的身影、面容。那篇《洛神赋》我已倒背如流,每当站在城楼朝南望去,总会想起几句来。我命人在北疆和周边属地增建上百座神女祠堂,后宫佳丽全是照你的模样来挑选,因为我怕再也见不到你,我……”

“陛下!”方永年劝阻道:“恳请陛下慎言慎行,勿再有触怒天威之举。”

“我……神女姐姐你等着,我这就回宫禀明母后为你安排住处,今晚大典你一定要来,等着我!”

皇帝脸已涨得通红,像是快要喘不过气,方永年一路护送他走出屋外。

“你们给我好好守在这里伺候,倘若神女有一点不适,所有人株连九族!”

“山神,呵。”云遥面如死水。

洛轻雪叹道:“唉,最不想见的人还是见了,但愿一帆风顺,计划不会出差错。”

一走出屋外,所有人立刻下跪,高呼神女二字。

洛轻雪毫不在意,一心只想找到淳将军,看昔日部下有无受伤,然而此地却不见他和方永年的影子。直到拐弯行至后院,却见他抓起方永年的衣领按在墙边厉声高呼:“谁同意你这么做?”

“我是为了救你,为了整个狄戎族不被你牵连。”

“谁稀罕你用这样的方式来救?你有没有想过她的处境?”

“等那位云遥兄弟伤势痊愈,他们自可以御剑离开,千军万马也阻挡不了。”

“你!”

“住手!”

眼看着他挥起拳头,洛轻雪匆忙现身,走到二人面前:“是我想出的主意,是我心甘情愿来救你,跟他无关。”

“你不必替他说话,这馊主意一看就是他想出的。”

“我还没质问你,鹿茸丹的来历为何不告诉我?若是我今天不来这儿,岂不是要害死你,岂不是要连累整个狄戎?你身为一方首领,做事只凭意气,是不是把本帅当年在军中的教诲都当耳旁风了?”

淳廷君撒开手,憋不出一句话,洛轻雪瞪了他一眼,转身朝前院走去。

“愣着做什么,趁现在!”方永年丝毫不予计较,反而是在一旁悄声催促着他。

“你说什么?”

“我看此事有眉目,说不定因祸得福。”

“可是……”

“快去呀,你堂堂七尺男儿,这时候怎如此犹豫不决。有些话不说,你想后悔一辈子?”

云遥倚着大树,看院里各族人,想起方才一幕幕,心中颇有感慨,洛轻雪已走了回来,对着他后脑就是一掌:“想什么?”

“我在想,北疆国的皇帝也不过如此,就他那傻样,怎坐上皇位的?”

“你可别小瞧他,单论学识他就胜你十倍。”

“可他在你面前怎是那副模样?”

“你在祝姐姐面前还不如他。”

“说谁呢!”

“想动手?伤养好了没?”

推搡一下,才发现身后竟有人跟来,洛轻雪转身问道:“淳将军,还有何事?”

“长官,我……”

“什么毛病,他也与那皇帝一个样?”云遥心里默念,瞪大眼望去。

淳廷君突然犹豫,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话,追到这里却见多个人,还一脸诡异地盯着自己,话到嘴边却又无法开口,只能咽回去。

“淳将军,到底怎么了?”洛轻雪问道。

“没什么,我就是想说,你何必冒这么大的险来救我?”

“我救你是天经地义,当年沙场上肝胆相照、生死与共,如今就算你解甲归田、我拜入仙山,这份情谊永远都在,我永远都记得我的部将、战友们。”

“只是战友?”

“不然呢?”

“我……”

“对了,我得去请教方大哥该注意什么,不然今晚露馅可就糟了,你有什么话先与我的山神说,回来再由他转述。”

“我呸!谁是你的山神!”云遥对着她远去的背影大喊,无奈转身道:“淳大哥,你还有什么要交代?”

“没有了,小子,今晚大典多吃些,早点把伤养好带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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