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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沧海月明

下一刻,如鸳庆幸没有提到吕长歌的事,因为见云遥和炎钧也向这里走来,她惊疑:“你们怎会跟来?”

云遥答道:“找不到鲛珠我睡不着觉,半夜起来看星星,见如鸳姐你房门大开,很久没有动静。我们也不确定,炎钧说可能来了西海。”

如鸳托着额头,懊恼忘了将门合上,余光扫了一眼吕长歌,此时正瞪向自己,心中八成是在骂蠢货之类的话。

“现在该换你们解释了,”炎钧笑道,“大半夜跑来这里作何?”

如鸳解释道:“其实白天那怨魂并未自爆,而是一招金蝉脱壳之计,方才赶来偷袭想要复仇,可他先前已是重伤在身敌不过我们,而后逃到西海,想在此催动身上的鲛珠之力,被我们先下手斩草除根了。”

炎钧半信半疑接着问道:“可是那家伙来复仇,若动静很大,应该也惊醒我们才是,若很隐蔽,又怎会如此凑巧被你二人看见?”

如鸳冥思苦想,忽然眼珠一转:“是这样的,我安寝时忘了合上窗户,结果这老贼半夜起来趴在窗边偷窥我,你说他看就看,居然嫌月光太暗点了支蜡烛,这不就把我晃醒了?老娘起来正想挖了他眼睛,就见那怨魂来了。”

“真的?”

吕长歌被炎钧盯着质问,犹豫片刻,似乎确实想不出更好的解释,微微点头:“呃。”

炎钧鄙夷:“你居然还有脸答应,身为大老爷们连偷窥都不会,真是耻辱。”

“那你教教我?”

“下次有机会再说。”

云遥道:“你们除掉了他,那鲛珠可得到了?”

“瞧你急得,看!”如鸳取出才收回的鲛珠递给他。

云遥接过鲛珠摊在掌心,叹道:“可惜,要是早些得到就好了,说不定还能看到这颗珠子里的故事,也许能再见到玄清师伯。”

如鸳道:“你记住,贵派玄清道长是一位盖世英雄,虽然他已离去,但希望尔等昆仑弟子能传承他的遗愿,永远守住这一方土地。”

“我当然明白,此行之后,我会在心里永远记着他。”

炎钧道:“遥,快把那些蚌珠取出来串在一起,我等不及看看传闻已久的沧海明珠,究竟是何景象。”

十五颗珠子离开云遥的手,飞向远方飘浮于平静的海面上空,蚌珠洁白无瑕,鲛珠散发着碧蓝的光辉,彼此间共鸣,照得整片西海波光粼粼。一刹那仿佛看到明珠姑娘的影子,转瞬后消散。

如鸳站在最前方,望着绚烂的沧海明珠,想起那一幕幕凝书的梦,不觉又往前迈了两步:“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朝阳升起,曙光照着残破不堪的楼兰古城,两人站在城楼上,云遥略带不舍:“大叔,你真的不再和我们一路?”

“不去了,”吕长歌道,“神火宫那个地方热得我难受,而且我也害怕见到炎钧师父这样的大人物。”

“谢谢你陪我走这一路。”

“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都是你们自己的信念,不必如此客气。不过,我还正想拜托你两件事。”

“你尽管开口,我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我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恨凝书掌门。看起来她对门下弟子的死活不管不顾,但其实掌门这个位置背负了太多,过去我也没能理解。”

“我不会怪她,还有一件事呢?”

“第二,将来回师门复命,我希望你能轻描淡写,不要把这一路上的生生死死说得太重,以免凝书掌门会心生歉意。”

“明白了,大叔,你还挺关心她。”

“不是与你说过,老子是寻仙镇名誉镇长,多少受过山上仙家恩惠。”

炎钧似等不及,也攀上城垣:“聊够了没?”

吕长歌道:“够了,你们一路保重,救洛丫头的事,劳烦神火宫多多费心。云遥,今后遇到任何困境,随时来镇上找我。”

炎钧道:“你与遥说了这么多,与我就这般敷衍?不再多几句后会有期之类的话?”

“小子,其实我不是很想再见到你。”

“为何?”

“这不是拿人手短,那一千两洒家怕这辈子也还不起。”

炎钧大笑:“有言在先,何时说要你还?只可惜那位领舞姑娘还差了些,将来有机会去临安、扬州等地,本少爷请你好好逛一逛?”

云遥道:“对了,如鸳姐何在?我们还要与她道个别。”

吕长歌道:“我也不知,她一向这样随心所欲,你们赶路要紧,别太在意了。”

云遥喃喃:“其实这一路也留下许多未解之谜,太古龙皇和西海龙女的事,还有他当年为何要毁去昆仑……”

炎钧道:“走罢,或许永远也无法解开,或许不经意间就知道了。”

又行上千里,云遥和炎钧来到神火宫,祝融殿内,霄燚真君似乎已等候他们多时。

云遥将珠串捧在手心里,恳请道:“真君,沧海明珠在此,求换来朱雀翎,救回我朋友。”

宝珠一点点离开他的双手,浮空来到真君眼前停留一阵,然而,却又返回他手中。

“不错,正是此物,年轻人,好好收着它。”

云遥大惊:“真君这是何意?不是说好我们找来沧海明珠,以此换取朱雀翎?难道您要食言不成?”

“臭小子,急什么?我只说让你好好收着它,却又没说不将朱雀翎给你。”

霄燚真君左手一挥,划去衣袖,手握一支木盒扔来。那木盒在空中兀自开盖,只见一枚鲜红羽毛,散发着暖人心魄的火光。

云遥赶紧收起宝珠,双手接过木盒,生怕其中力量会渐渐流散,只看一眼便将之合上:“多谢真君!”

真君道:“想催动此物,至少要达到业火之境,老朽多年未曾离开祝融殿,不知门中长老还活着几位。年轻弟子中只有焱晖达到,就让他与你们走一趟好了。”

炎钧立刻接道:“师父,不劳烦他,有我一同前去就好。”

“你?你何时达到了业火之境?”

“您都承认许久未离开此地,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看。”

“好小子,事了之后回来一趟,为师给你改个名号,加一火字。”

“不必了,现在这名挺好。”

“无别的事,你们二人这就离开,别耽误我歇息。”

炎钧笑道:“师父且慢,您不是说过,待我们归来之时,您会说明这朱雀翎的由来?还有您为何多年来这般宝贝此物,如今却又突然相赠。”

“罢了,罢了。”

真君长叹一声,闭目回想往事:“数百年前,神火宫历经一场内斗,许多长老和弟子命丧其中。上一代门主于混乱中接任,收拾这百废待兴的残局。彼时他的年纪却已不小,故而打算收一位天资绝伦的奇才作为自己唯一弟子,托以大业。此消息一出,昆仑山下围满了求仙之士,单是寻仙镇就有上千人。”

“这些人中定有您了。”炎钧道。

“那是自然,这其中大多人不过庸碌之辈,我从不曾放在心上,然而有一位却令我十分在意。他一身朴素,背一柄五尺重剑,常人看不出何异样,但多年阅历告诉我,此乃天纵之才,亦是我最大的对手。”

“后来呢?”

“来者甚多,门中长老一时难以应付,便交予一份异常艰巨的任务,那是一场对我们来说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试炼。南极神兽朱雀飞过西方天空,留下一根羽毛,落入一位唤作明尊的火灵妖物手中,为祸四方。谁能够打败明尊,从他手中抢过朱雀翎带回来,谁就能成为这名万中挑一的弟子。”

云遥道:“既有这么多人,那要是合力前往,或许也能做到。”

真君道:“然而这机遇也只有一个,没有谁愿冒死为他人做嫁衣。昆仑诸派中,神火宫一向无情,既不顾我们能否敌过妖物,也不管我们会有怎样的内斗,是生是死,全看我们自己。所以最后,一共仅二十余人前往,其中就有我和那位背重剑的人。”

两人静静聆听,真君接着说道:“一番苦斗,我们费尽心力,终于合力杀死明尊,而那朱雀翎,则落入我手中。”

炎钧道:“那位身背重剑的人何在?”

“他?当时他若出手,至少有七成把握可以抢到,然而,他为了帮助那道法低微的二十余人脱离险境,却是放弃了这个机会。我率先离开,一路都在想,等他归来之时,若说明一切缘由,师门究竟该如何抉择?是按约定收下我,还是破例收下他?结果是我多虑了,他根本就没有再回来,因为对他而言,那二十余条性命远远重过这样一个机会……直到多年后再相见时,他已成为瑶宫弟子,道号玄清。”

听及此处,两人一惊。

“他入门晚于我,因此得称我一句师兄。几次相逢,我都以当年的事取笑于他,可他总是笑着回答,无论再重演多少遍,他永远都是一样选择。昆仑大会一役后,听闻他已不必再去门中的书院修学,而是翱翔在广阔天地间,从那以后便再也没见过。昆仑浩劫中,在那黑龙之王现身前,众人曾有短暂的喘息之机,但我没能抓住这机会去找他寒暄。而后,我在山崩地裂中忙于活命,隐约见到那冲上九天的背影,就是最后一面。当年在昆仑大会中几句戏言,就是永别。”

云遥道:“所以这朱雀翎……”

“所以我一直留到今天,因为看见此物,总会想起他说过的那些话。小子,原本从没想过要将此物赠予你,直到你那番话,让我看到他的影子。贵派几位长老,至今都不给他立一个牌位,为此事,瑶宫与神火宫多年来逐渐生怨,不相往来。但看到你和钧儿的样子,我又想起当年的我们。”

炎钧道:“师父,那您此次遣我们去找沧海明珠,如今又不曾收下,却是为何?”

“为师只好古玩字画,对这珍珠没什么兴趣。让你们去找,一是用朱雀翎驱赶寒毒,难免有急火攻心之险,用这海中至宝加以调和,可保万全。二是,此番楼兰变故,八成已传到凝书掌门耳中,难免让她忆起诸多往事。三百年了,沧海明珠也该物归原主,你们治好那位姑娘后,将此物还给凝书掌门,替我转达一句话,‘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如鸳坐在残破的城垣下不知出神多久,一醒来才知天已要黑了,叹息之际,见城楼上一人也至今仍未离开。

走近这里,见吕长歌正握着酒葫芦,饮一口,望去远方。

“老贼,还没离开?”

“这一行,就像打开尘封多年的酒坛,勾起我许多回忆。原来当年那一缕红毛就是朱雀翎,神火宫得到此物,其间功劳也有我一份。”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没什么打算,回到寻仙镇上,继续过我该过的日子。你呢?可还要找我算账?”

“不用,咱们之间扯平了。”

“杀夫之仇就这样忍过,实在有些为难,你要是还没消气,揍我一顿也无妨,只要别亮兵器。”

“不必,其实有一件事,我从没与你提起过。”

“何事?”

“当年那银狐并非真心与我在一起,他只是想趁机汲取我的灵力,我探出些眉目,正打算就此事去盘问他。结果赶到之时,他已因残害一方百姓,死在你的剑下。”

吕长歌笑道:“怪不得,其实你也没那么恨我。”

如鸳坐下,眼神中带着无尽幽怨:“或许,我恨的是我自己的命运。我乃青丘狐祖之女,家父便是上古时娲皇坐骑,而大禹妻子涂山氏正是舍妹。”

“大禹是谁?”

“你个白痴只知尧,就不曾听过禹?”

“似乎有所耳闻,但不记得,这么说,我的确该称你狐仙,而非狐妖了?”

“都不重要,其实上古时我也曾有机会成为西王母弟子,但这非我所愿,我只想知道情为何物,可惜至今没能明白。”

“这谈何容易?”

“所以当我听到洛丫头在蜀山之巅说出那番话,当我在凝书梦里看那个傻傻的女子,我总是一面骂着傻,却又有一丝艳羡……对了老贼,有一个问题我始终无法明白,凝书和凝心,这瑶宫上一代两位出尘的女子,怎会看上你?”

吕长歌瞪大双眼:“这我怎会明白?”

“幻境之中,我听过她们那些话语,什么英雄、情怀,都听得似懂非懂,你年轻时闯遍万里山河,该不会偶然间修行过什么异术?”

“异术?”

“比如传闻中南疆的情蛊,还有我们狐族的魅惑之法。”

吕长歌大惊:“你的意思,我当年那副模样也有资格魅惑别人?”

“这正是法术的高明之处呀!”

“老狐狸,你想学这些,回你的青丘国翻翻史籍不就知道了?”

“都是下等术法,只能招些苍蝇!快把你的手段招出来,当年是怎样蛊惑你那两位风华绝代的师妹?”

“看来你在这条路上又走偏了,可惜我爱莫能助,”吕长歌道,“你杀了我罢,我真没学过什么魅惑之法。”

“不可能,那她们如何会看上你?你要是不说,咱俩可就没完了,我正愁不知该往哪儿去,这就逼到你说出来为止。”

“老狐狸,你既相信有此法存在,就不怕我有一天对你施用?”

“做梦,老娘瞎了眼会看上你?快把术法招出来,别跑!”

暮色降临,风沙也渐渐停息,不远的将来,九天息壤、神女眼泪、天山雪莲,绽放一朵旷世奇花,结出最美的扶摇仙果,唤醒沉睡许久之人。炽热的朱雀翎温暖被极寒冻伤的女子,沧海明珠带来沁人心底的光芒。

而楼兰,终将化为一片废墟,世事轮转无常难以预料,或许不久后会埋葬在风沙之下,等待后人再去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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