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白衣剑客
换作常人，只怕手臂早被一剑砍下，但云遥非同寻常，侧身躲开，只见一雪白的身影从眼前划过。这突如其来一剑，气得云遥火冒三丈，当即拔出背后的铜剑上前迎敌。
有了先前经历，遇到过一个又一个强大的对手，云遥心中也有些飘然，只当眼前不过凡夫俗子，无论官府、盐帮，或是别的，都仅此而已。
然而，当白衣人手中的剑被挡住，停在他眼前时，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这柄剑，一定在哪里见过，只是无法想起。
须臾之时，被挡住的剑稍作调整再度袭来，生死一瞬，白衣人似乎也无心杀戮收了手，云遥踉跄落地。
身后炎钧大喊：“小心！他也通灵力，剑术更胜你十倍！”
云遥抖擞精神，不敢再有丝毫大意。
先前两个地痞欺负一位老大爷，围观之人堵得水泄不通，可此时俨然两位绝世高手过招，过路人顷刻间吓得四散而逃。一来怕刀剑无眼，二来最近盐帮一事，黑白两道也弄得城中人心惶惶。
云遥无论气力还是道法都更胜一筹，然而眼前对手，剑术之高，平生仅见。或许只有楼兰城外凝书掌门的回忆中，玄真与玄清二人能勉强与之匹敌，除此之外，那柄古朴无华、似曾相识的剑，也胜过他手中的铜剑万分。僵持许久，对手似乎也觉难以胜出，两人互相闪躲，各自扑空一招后停留在原地。
众人眼前是一位俊美少年，稍矮些个头，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一身白衣如雪，头顶束发金冠，额前几缕青丝垂下，迎风飘舞，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一柄古剑横握手中。
他的美貌足以与炎钧并谈，只是气质迥异、相差万里，炎钧那玩世不恭的眼神，时刻让被盯住的人心中一颤。而眼前这名少年，稚嫩面庞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冰冷，一双明眸中带着无尽幽怨，更有一丝孤傲与出尘。
这眼神，让云遥又觉得一丝熟悉，亦如少年手中的剑一样，只是历经人事，回忆不起他究竟像谁。
少年看向他手中铜剑，轻声道：“你若有柄利刃，应是你赢了。”
云遥愣了愣，回过神大吼：“你是谁呀！见人就砍？”
“有人花钱雇我教训你们。”白衣少年淡淡答道。
“原来是个杀手！”炎钧道，“可不应该先探查我们的落脚之处，而后穿潜行衣趁夜晚行动？”
少年呆住，犹豫片刻才低头道：“我、我第一次接这种活。”
“该不会是个傻子？”洛轻雪心中疑虑，向那少年问道：“你说教训我们，是指我们哪些人？”
“你们五人一个也跑不了，男人砍一只手，女人在脸上划三剑。”
“这也太毒了！”洛轻雪望了一眼远方正买橘子尚未归来的吕长歌，“连他都有份？该不会我们就是被他牵连的？”
少年道：“其实老板一共要收拾六个人，不过其中一个是要取他的命，我不干这害命的事，所以只接你们五个的活。”
炎钧道：“敢问你的老板给你付了多少钱，事后又有多少？”
“没有事后，他似乎急着赶路，说一看我就是个老实孩子，便全给了。五百两银票，一文不少。”
“五百两！”洛轻雪气得直跺脚，“有没有打听过我们是谁！就值五百两？”
“我不懂行情，只差五百两，就开口向他要了这么多。”
话语间，吕长歌抱着一麻袋橘子走回几人身边，白衣少年惊疑道：“不对，你们身边不是应该还有个苗疆姑娘？怎会变成一个老头子？”
吕长歌不屑道：“少见多怪，女大十八变听过没？”
突然，身后飞来一脚将吕长歌踹倒在地，他赖在地上回身痛骂：“谁踹老子一脚！”
四人沉默不语，这一次连雨蝶也直瞪着他，因眼前少年之事尚未询个究竟，实在没工夫与他闲扯。
橘子散落一地，吕长歌捡起最近两颗，猛一抬头看到少年握的剑，犹如遭一道惊雷，双手一撒，两颗橘子又滚落地面。紧接着，一动不动，仿佛时光在他身上凝结。
雨蝶道：“少侠，我们自认从未行过恶事，不知究竟是谁这般怀恨在心？”
“我不知他的名字，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你们，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
见这少年虽如此美貌，却实在有些呆傻，雨蝶笑道：“不能说名字，那可否带我们去找他？道上可有这条规矩？”
“这倒是没有，不过你们也见不到他，因为他已经死了。”
“死了！”
“我找了你们大半年都没找到，曾经想退钱给他，后来才知他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云遥问道。
“骑马摔死的，我花了好些钱打听，听说仵作验尸时查出他中了水银毒气，当时可能脑子不太清醒，却硬要骑马，结果从马背上摔下来撞到一块石头。在盘点他的遗物时找到一些信封和折子，经人辨别上面的文字来自扶余国。”
“扶余国！”炎钧幡然醒悟，“那个人是不是爱翘兰花指，说话语调阴阳怪气？”
少年不太想回答，不过眉宇间似已默认。
“果然是那位扶余国的裴大人。”炎钧道，“所以你不敢接的一桩活，他想取性命的应该就是那个周幽了。”
洛轻雪咬牙切齿：“这个狗贼，当初在魏王陵中救了他一命，居然还找人来暗算我们，骑马摔死？这也太便宜他了！我说小傻子，人都死了，你只管拿着他的钱去逍遥快活不就行了，还来找我们做什么？”
少年道：“不行，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大半年过去，我又找你们又找他，钱用得不剩多少，人也死了，酬金更不可能退，我只能照规矩办事。”
“你也配称男子汉大丈夫？”雨蝶微怒眼神，盯得少年有些不知所措，“你做这样的买卖，可曾想过被你伤害的无辜之人？且不论罪罚当由官府来定，你对我们出手前可有探听始末原委，分明谁对谁错？”
少年无言以对，只是面色惭愧地说：“钱退不了，我也不知该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既然他人已离去，你将剩下的银两换成纸钱烧给他便是。”
“哪里需要这么多纸钱，不得把一座山给烧了？”
“那就将剩下的钱散给百姓，算是帮他做了些善事，你也不必因此而愧疚。”
“可是我……”
雨蝶似乎看出他的心事，直走到少年眼前，轻声问：“你很缺钱？缺多少？”
“五百两，急用。”少年答道。
雨蝶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递来，身后三人皆是愣住，而面前少年更如此：“这、这是何意？”
雨蝶道：“我这里正有些闲钱，希望能解你一时之困。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是我们花五百两买个平安。”
“别说笑了，单是那家伙握一柄铜剑就能应付我，你们定然也不差，我也没想到你们如此厉害，看来这笔买卖是很难做成。”
“所以你便将他给的钱散去，再拿这张银票度过难关。”雨蝶拾起他的右手，将银票安放在掌心转身离开。
“等等！”少年在身后一喊，追上前来，“我不能白拿你的钱，我得替你做点事。”
“不必，”雨蝶转身笑道，“我没有什么需要你做的事，只是不愿看见你因为五百两走入歧途。”
“无功不受禄，这五百两我决不能凭白收下，如果你没有什么仇家，那我保护你也好。”
云遥忽地一怔，低声自语：“怎么觉得有点不妙？”
“这可是个劲敌呀！”炎钧悄声道，“单论相貌和身手，就非之前那些提亲者能够相比。”
“这可怎么办？”
见云遥面露愁容又羞于开口，炎钧站出来对着少年道：“不劳费心了，想保护她的男人天底下不可胜数，眼前就有三个，要不阁下先与我过一过招？”
“别！”雨蝶深知炎钧下手从无轻重，赶紧劝阻，“这位少侠，我既无仇怨也无须你保护，若你实在受之有愧，不妨先记着，将来我若有事相求再去找你，或者你凑齐了钱再还回来也不迟。”
少年思索片刻，板着脸微微点头：“我叫剑心，今年十六岁，不知姐姐你的芳名，还有年岁几许。”
“长你几岁……”
“祝姐姐，别说了。”洛轻雪道，“这家伙不知来历，还是小心些为妙。”
少年道：“我只想知道将来归还时如何打听。”
炎钧道：“你以为借你五百两是天大的事，可对我们而言不值一提，女子芳名和年纪可不能随意说与外人。”
雨蝶似也同意，想起自己才对云遥许下的承诺，也只能狠心说着：“少侠，我并非江湖中人，也无法广结好友，对你的确不够了解，若有缘将来遇到再说。”
少年冰冷的脸上一丝失落，又望了雨蝶一眼：“那我先走了，我这就将他给的钱烧过去，烧不完的换成盐分给城中百姓。”
“另外那五百两你究竟要做什么？”洛轻雪问道。
“不可说。”
“哼，不说算了，谁稀罕听！”
少年朝雨蝶拱手一拜：“可是梁祝的祝？祝姐姐，大恩不言谢，我一定会记住你的。有缘再见，告辞。”
“保重。”
他将手中佩剑收入背后剑鞘中，背影渐行渐远，云遥望着那柄剑，一直沉思：“这剑我一定看过，究竟是在何处？”
同样盯着剑的还有吕长歌，而他自始至终都是如此，甚至忘了起身。洛轻雪走近踹上一脚：“起来呀！还赖在地上干嘛？”
吕长歌终于醒悟，起身瞪着洛轻雪：“这力道不对，方才踹倒我的不是你，排除一个。”
洛轻雪道：“我提醒你，说笑可以，千万别牵扯到那位苗疆姑娘，否则下一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对不对，钧娘？”
炎钧高傲地走开，不予回答。
“原来是你小子踢我，回来！”吕长歌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