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海角天涯

说罢，缓缓望着雨蝶：“姑娘，我观你有些异样，是否与常人不同？”

“正是如此，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以我所见，你体中似有一道封印，封印着本不属于你的力量。”

“怎会如此？”

云遥高呼：“琴仙前辈，我知道此时开口有些不适，但请您一定要帮帮她！”

琴仙惋惜：“恕我眼拙，研习符咒封印上千载，却从没见过此等术法，其中的力量似乎也远非我能企及。姑娘，我唯一能做的便是传你几句口诀，或能对其中的力量运用一二，但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多谢。”

之后，琴仙体中汇出一道光柱，直冲剑心而去：“承儿，这是外公余下的灵力，你资质不凡，只要好好修行早晚会参透许多。还有，好好带着楚湘剑，多听你爹的话。”

“外公……”

“琴中仙灵即将消逝，我也不复存在，即使有重塑的一天，也不会再是我。各位，永别了，你们脚下的法阵会送你们回到崖州，这是我最后一点力气。”

剑心一声呐喊：“外公，让我留下多陪你一阵！”

“走罢，走罢……”

转瞬，四人回到崖州南岸的海边，炎钧正在此等候，忽然一惊，有些措手不及。欣喜重逢之余，几人也向他诉说这一路经历。

“抱歉，是我话说得太满，断言此行无碍，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令你们遭此大险。”炎钧失落道。

“知道就好。”洛轻雪白眼一番。

云遥却是坦然一笑：“没事，都过去了，那黑龙将军也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再说得你指路，我也的确得到一柄神剑，两招绝学。”

回到铸铁山上南海剑宗，向剑尊前辈说出始末原委，略去一些不想让他听到的话。翌日，雨蝶在屋中忽闻一阵敲门声，打开屋门，剑心站在门外。

“祝姐姐，我要走了。”

“你去哪儿？”

“浪迹江湖。”

“可是你爹……”

“我给他留了书信，等他看到之时我已离开了，我去给娘亲和外祖母上几炷香就走，我想看看江湖是何模样，也期待遇到你所说的，在等我的人。”

“记得常回来看你爹。”

“我知道，你和云大哥，你们要好好在一起，祝姐姐，我走了。”

“一路保重，有缘再见。”

“真有缘分一说？”

“相逢即是缘，曾经我也不忿，那位裴大人恶事做尽，最后却让他活着逃出陵墓。不过现在看来，或许便是为了我们的相遇。你不仅是两位师叔的孩子，这一路也为我们不顾险恶，剑心，无论将来发生何事，我们几位都会向朋友、亲人一样待你。”

“谢谢。”

“还有，世间好女子甚多，各有千秋，勿要因为你娘亲的缘故，错过了你命中注定的人。”

“我明白了。”

天涯石畔，剑心为两座墓碑各烧香三炷，又磕了头，起身离开。躲在礁石后的吕长歌缓缓走出来，望着他的身影，还有背上楚湘剑，久久愣神。

待人消失在视野中，又坐回碑前，打开酒葫芦喝上一口，自从来到这里，他便再没有离开过，醉得已忘记时日。

黄昏，隐约听见一阵脚步，躺在沙地紧闭双目的吕长歌有些许疑虑，先前云遥等人已来为凝心祭拜过，想不出还会再来的理由，然而确是有人正步步接近。

他睁眼坐起身，只见一副苍老的面孔，有些熟悉，虽已是白须白发，数百年未见，却仍猜到何人。吕长歌已被瞧见，逃是来不及，但想起自己并非当年的面孔和声音，于是双手托着沙地，悄然挪位。

老者走近为两座墓碑烧香祈福，礼毕，转身望着吕长歌：“你……”

“抱歉，海上遇难卷来的，看这里有供品就拿了些，等我进了城，买双份来赔给墓主。”

“师兄。”

“你说什么？什么师兄……”吕长歌缓缓站起身。

“是你，虽然你改了容貌变了声音，可也不知为何，冥冥中告诉我就是你。凝书寄给我的信中，曾几次无意间提到‘六人’，可当年活下来留在瑶宫的分明只有他们五位。十年前，我在凝心的墓旁看到一朵奇花，那些花瓣只在昆仑山巅才能寻得，曾经我摘下无数朵也没能讨她欢喜，却不想你因一颗怜世之心不忍采摘，只捡飘落在地上的各色花瓣，却捏出了如此美妙之物，除了你，我想不出还能有谁。”

“那这一回……”

“昨晚我招待几个后辈时，他们无意间说起同行之人还有一位名叫吕长歌的江湖骗子，想带点酒给他。很久以前在瑶山上，那时候我还不知你和凝心真的在一起，我摘下一朵花放到她窗前，却见桌上她为你准备的一封未写完的信，信中提到‘长歌’二字。师兄，想不到罢，这世上还有人知你俗名。”

吕长歌无奈微笑，不再隐瞒：“玄真，久违了。”

“你真的还活着，我总算等来这一天，亲口向你说一声，对不起。”

“往事，不必再提。”

黄昏的海风拍打礁石，两人走在海岸边，仿佛又回到过去，再一次想起曾经种种。

吕长歌望着西边海平面上的落日，长叹一声：“想不到竟会有这么多故事。”

“我也是听孩子们说起，数百年来，我连自己的岳丈岳母是谁都从未得知，不过，你应早有所耳闻罢。当年真是错得太深，只有像你这般胸襟和情怀，才能对她的傲慢、任性视而不见，你们两人，才是天造地设一对。我曾以为人和剑一样，久了自然会一心，会彼此不离。”

“练剑尚有走火入魔的时候。”

“对了师兄，有一件事正想拜托你，唉，可惜承儿已经离开了。”

“说来听听，你和她的孩子，几天前我已见过。”

“你可察觉楚湘剑有何异常？我虽精剑法，但道行不够，实难看出究竟。”

吕长歌淡然答道：“是剑灵，不就后也许便要出世了，只差一机缘。”

“可灵难以预料，我怕对承儿……”

“放心，楚湘剑中是善灵，我保证。”

“有你这句话，我便安心了。师兄，你为何要与几个孩子打成一片，就因为他们也是瑶宫弟子？”

“在他们身上，我看到许多，那是我们不曾有过，或已难追的。”

“玉佩？首饰？还是银票？”

“你这德性是跟谁学的？”

“听他们说，现在的你就是这个样子。我明白，只有越像这般，才越能挺过曾经的痛……”

忽然，吕长歌莫名警觉起来，对玄真道：“我得走了，我还活着一事，除了凝书几人，勿要说与谁听。”

“可是你……”

“离开南海之前，我会来向你道别的，告辞。”

眨眼间，吕长歌踏着法阵消失得无影，玄真叹道：“比之当年，更胜不少，不像我，应已时日无多了。”

才目送他离开，云遥等人便从身后赶来。

“玄真师伯！您果然在这里。”

“你们找我何事？”

云遥笑道：“我们想和您道个别，先前又是盐帮又是寻剑，还没来得及在城中和海边好生游玩，我们打算离开山上，过几天就要走了。”

“你们多多保重。”

“师伯，多谢您的盛情款待。”

“小事而已。云遥师侄，你非池中之物，有朝一日定然驰骋天地。”

“师伯谬赞。”

“师伯有个请求，承儿是我一生的牵挂，若将来遇到，希望你们多多照顾，能得你们为友，是他的福气。”

雨蝶道：“师叔请放心，定不在话下。”

“好，有劳了。”

送走玄真，四人停留在海岸，夕阳已快淹没，天边一片红晕。海潮迭起，转头又望向那两座墓碑，风中传来一丝忧怨。

云遥怅然若失：“有一个问题，我一直不太明白。”

“什么问题？”炎钧道。

“玄清、玄真还有凝心三位前辈，当年的事究竟谁对谁错，谁又对不起谁？”

“这种事，怎是对错二字能够说清？曲终人散，过往一切都已是云烟。”

洛轻雪道：“不只他们三人，还有我的师父凝书掌门……”

海风吹起长发，雨蝶轻挽在身前，微微道：“琴与剑，恨与痴，海角与天涯，数百年的旷世情愁，终于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