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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剑引

炎钧神色痛苦万分,浑身包裹在一股淡淡的火焰中。

这诡异一幕,让赶来的众人无不大惊,只是这一次没有谁敢轻举妄动,雨蝶疑惑:“究竟是何缘故?”

谷主一声叹息:“我终究见识短薄,不曾察出他竟还有此等异象。”

“难道先前我们出了差错?”云遥道。

“那该如何是好?”绮萝道。

二人一个比一个担忧,谷主随即安抚:“我们先前所做没有差错,只是此时他体内有两股神力对撞,甚是危险。”

“两股神力?是圣灵之力与他本身的力量?”绮萝问道。

“并非如此,圣灵之力在治愈后便从他体内化去,此时这番样貌,像是与火有关。”

“会不会是因他修行神火宫的术法?”

“这,我不敢妄言。”

“那我们现在该怎样,不如我再以圣灵之力为他治疗。”

“不可胡来,我们已做到了一切,如今只能静待天命,此时的他就像凤凰浴火,能否涅磐重生犹未可知。”

那股燃烧的火焰渐渐凝聚为人形,像是一具魂魄,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火魂,时而觉得那就是炎钧,时而又觉得相差甚远。被火焰包裹的炎钧挣扎、抽搐,看得众人心中一颤。

火越烧越旺,终于,整座屋舍皆被光芒所笼罩,角落里那些原本阴暗之地顷刻不复存在。

“啊!”炎钧一声咆哮,整个人像是陷入狂暴之中,全身散发着热流,灼烧着火焰,幸而双目紧闭,否则只怕会看到更可憎的一副面孔,与那美貌无争的脸庞、玩世不恭的气韵,有如天壤之别。

热流蔓延至整座屋中,让他们的衣衫都溢出汗水,熊熊燃烧的火焰,时而像庄重威严的神明,时而像吞噬一切的恶鬼,几人甚至作好迎敌的准备。

但不知从何时起,一切又渐渐归于沉寂,许久,屋内终于还复原貌,炎钧缓缓睁眼,躺在榻上望着屋顶愣神,云遥立刻询问:“炎钧,你怎样了?”

许久不见回答,众人皆走上前察看,洛轻雪自言自语道:“该不会真的傻了?”

只见炎钧微微一笑,侧目看向众人:“我没事。”

“吓死我们了,你发什么呆?”

“我曾经历多少次焚心的痛苦,却从未像此时受到这般问候,有你们在真好。”

见方才那一幕,本以为他的火气尚需一阵才能平复,却不想忽听闻这一句,皆不免惊愕。

云遥笑道:“我没听错罢,这是你会说的话?”

屋中也随之满是笑声,众人为他的劫后余生而庆幸,只有绮萝独自守在一旁,略显羞涩,未曾开口。

雨蝶道:“人多难免吵闹,他还需好好休息,这几日所发生的,留一人诉说便是,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心领神会,相继离开,只留下绮萝在屋中,茫然不知所措。

她觉得人安然无恙就好,何需多言,因此也转身向外走去,却不知前方谁不怀好意,将大门紧紧锁上,硬是强留他们在一间屋中。

“炎钧,我......”

“坐下说。”

绮萝略带责备,却也为之而心疼:“你怎那么傻,为何要替我挡这一击?”

“是我太大意了,先前挨了那鱼人一棍没什么大碍,忘了他在我头顶留下的印记。”

“也就是说,只是因为你一时大意,若知道后果,你便不会那样做了?”

“我也会的。”

“你骗人!”

“你说我骗你,那我就是在骗好了。”

绮萝无奈瞪了一眼,坐在床沿,诉说几天以来的事,分明不过短短几天,说着却没完没了,时光眨眼流去。

虽然她仍未显疲态,可之前熬药时脸颊沾上一丝烟尘,后颈的衣襟上攀附着一棵药草,竟一直无人察觉。

炎钧想偷偷为她抚去,一用力,却发觉自己仍难以起身,便佯装无事说道:“你该去歇息了。”

“可是,我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

“听说你做梦梦见云遥了。”

“有这一回事?我可还说过别的梦话?”

“别的我不管,我只想问,对你来说,我和他谁更重要一些?”

炎钧顿而语塞,闭目仰下,绮萝推搡道:“别装死,快回答我。”

“他只是很像一位故人。”

“当真?”

“绝非虚言。”

“算了,说些别的,你舍命救我,我怎该咄咄相逼。”

“你还想说些什么?”

“之前凤凰寨那场梦里,你说你的父兄仍然在世,不知他们现在可好,我能不能去见见他们?”

“见他们作何?”炎钧疑惑。

“你们似乎有些旧怨,可骨肉至亲、血浓于水,难道永远不再往来?莫要等像我这般孤身在世,才怀念起亲人。”

炎钧渐渐愣住,绮萝支吾道:“我、我哪里说错了?”

“道理本无错,只是......”

“你都见过我师父,我也该去见见你的亲人,这才算公平。”

“咳咳!”炎钧难掩笑意,却因伤势未愈只得隐忍。

“笑什么,我很认真的。”

“你不必在意这些世俗规矩,只要自己高兴就好。”

翌日,又聚在屋中探望、攀谈许久。

炎钧虽也乐见众人,却对自己的伤势避而不谈,无论有多关切,皆只得一番冷漠答复。

但云遥不肯罢休,依旧追问着:“若是你如今抱恙,与多年修行业火有关,不妨转投瑶宫,我向掌门举荐。”

炎钧不禁苦笑:“你才入门多久,还是先看好自己,别辜负举荐你的人。”

“我们好歹也是凭自己被掌门看中的,哪来举荐?”

“这不重要,走罢,我该回答的都已回答,让我一人静下。”

走出屋门,或许是突然想起,雨蝶对着自己的两位学生说道:“这段时日你们的学业可有落下?临行前孟师兄多番叮嘱,要我时常提醒你们。”

云遥猛一傻眼,吞吞吐吐回答:“还好,有时会看一眼。”

“一眼?”

“我与他绝相不同。”洛轻雪道。

“我猜,你是早就忘了?”

“祝姐姐,不、夫子,我……”

“你们读书不是为了我,是顺应门规,为了自己能早获自由,难得想起,让我考你们一番。”

“不、不可!”云遥匆忙道。

“为何?”

“那些书册我的确看过,一眼足够记下,只是这阵太过劳碌,才想不起,只要稍稍温故就好。”

“是呀,考状元还得定下日子,哪有这么突然,多少也留下一个时辰。”洛轻雪。

“那好,一个时辰后我再来。”

两人各自匆匆回到屋舍,云遥恍然不知书被放在何处,更不记得此行是否带上。

好在终是一场虚惊,他找出也想起,此行一共带两本书册,一卷乃寻常诗书,另一卷则甚为不凡,只看其名便觉心头一震,而对云遥来说,更非只字片语,那是许下的誓言与传承。

将《汉宫风流秘史》捧在手心里,这六个大字又唤起蜀中时的回忆,眼下,书上所载剑式与道法大多谙熟于心,仅存几式则是因吕长歌字写得太过不堪,实在无法分辨,南海一行神龙见首不见尾,等到闲暇时也来不及向他请教。

无意间翻出一页,只见画中人影遍布,周身气韵环绕,从首到尾,时纵时横,纵时如铜墙铁壁刀枪不入,横时剑锋四面而散,有横扫千军之气魄。

云遥想起在神庙中与那小鱼人一战,自己处处夺得先机却无法抓住,只能看着机会从指缝间逝去。

可若能循此一招,做到对剑气掌控自如,而非覆水难收,或许便是另一幅景貌。

因此他捧起书册,全神贯注研读,盯得入迷,眨眼间已是许久。

洛轻雪匆忙赶来,高喊:“我果然什么也没带,早知道该囤些书在桃源仙居图里,快借我一本……你在看什么?”

“我……”

“秘史?”

“这其实是一本心法。”

“你骗鬼!几时学坏的,臭流氓!”

其声传至相隔的屋内,绮萝脸颊微红:“他们在做什么?”

“少管此事,聆听就好。”炎钧道。

“把书给我,我来烧掉!”

“不行,这是大叔送我的,我一定要好好保管。”

“谁允许你一天到晚跟着他混?”

“这真是心法典籍,不是那样的书!”

两人争执许久,直到夫子前来,才发觉一个时辰已逝,所谓温故也成了一场空。

不过有明理之人在此,也总算消除误解,雨蝶微微皱眉道:“大叔的字果真难懂,好在我对任何书体皆知一二。”

“你能看懂?”

“他心性豪放,落笔不修边幅,若是借鉴古今一些相似的名家,倒不难猜测。”

“太好了,这样一来,我就有把握应对那鱼人。”云遥大喜。

雨蝶随手取来笔墨纸砚,一面抄录一面念道:“此式唤作‘明空剑引’,是讲述执剑者心中有剑,达到人剑合一境地,将剑视为自身一体,将自己亦看作剑,如此唤出的剑气自心而发,可无视外物甚至封印、结界,看来果然在神庙里会有奇效。”

不知不觉中,在蝶仙谷已待十数日,伤势皆得以痊愈,炎钧也恢复如初,几人向谷主辞行,却见她几分担忧,几分不舍:“诸位已想好,仍然要再度前往?”

“不错,”炎钧道,“有些事一定要有个答案,对我而言,还要出一口恶气。”

“之前以阵法救下各位,我的元气尚未恢复,恐不能再次相助了。”

“我们自行前往就是,不再劳烦。”

“你们已被那里的族民记住,这一次最好趁夜前往,不妨再等几个时辰。另外,看在祝姑娘的面上,我听祖辈传言知晓一二,愿与诸位相诉。”

雨蝶道:“您所说,莫非是指……”

“正是有关先前打败你们的两名神庙守卫。”

“请前辈赐教。”

“那两名鱼人是自上古时代便追随女娲娘娘的勇士,修行不容小觑,但以几位身手,若知己知彼,当有胜算。”

炎钧道:“之前的确有所疏忽,我们也容不得再失手一次了,所以还望不吝相告。”

“他们乃同胞兄弟,身形高大者为胞兄,名唤执音,矮小者为胞弟,名唤龙鲤。执音天生神力,鳞如铠甲,百兵不入,万火不侵,不过他的身手迟钝,也并无厉害手段,除了……”

“除了他的长棍?”

“正是,他的武器上攀附着洪荒腾蛇之魂,一旦被其凝视,将会有一印记如影随形,就像是点亮一盏明灯,若挂上此印记再被击中,则一击必死,公子能逃过一劫实属万幸。”

“如此一来可麻烦了,实不敢再赌上性命这般冒险。”

众人一筹莫展,绮萝突然开口道:“若是用隐蛊如何?”

谷主微微点头:“这倒确是个法子,不过神庙中有结界,不知隐蛊能坚持多久,最好拖到印记结束,因为腾蛇最多只能同时凝视一人。至于另一位鱼人龙鲤,本事平平,不过其天资旷古绝今,所以与之交手,一开始总会夺得先机,但越往后拖越觉乏力,最终败于其手。”

云遥恍然大悟,却甚是不甘:“我有想过要速战速决,可他一身滑得像泥鳅,而且一落入水中,再出来时便精神百倍。”

“这便是他的另一异能,遇水遁形,且在水中能立刻痊愈,你们若想彻底断其后路,阻止他逃入镜池中,恐怕要采用冰封之术冻结湖面。”

炎钧道:“可我们没有修炼冰系的人。”

谷主道:“我这里有一些典籍可供几位阅览,寻常人想立刻修成,且在女娲结界下冰封镜池,实乃妄念,不过若是祝姑娘,或可一试。”

“多谢,”雨蝶道,“自然愿意一试,不过想来也无法支撑太久,我们又该如何致胜?”

“两名鱼人守卫一旦离开水中,灵力便会一点点衰竭,只要你们冰封镜池拖下去,自会取胜。”

炎钧道:“明白了,祝姑娘冰封镜池,阿萝躲在一旁救人,谁中了蛇凝,立刻用隐蛊为其遁形。我们三人主攻,这次一定要让那两条鱼知道厉害。”

云遥道:“谷主前辈,可我还是不太明白,既然那小鱼人天赋异秉,越战越勇,千百年来不该早就所向无敌了?”

“那是因为他们兄弟难逃宿命,一番昼夜便是一场轮回,当日出月落之时,便忘记前一天所有,只记得自己的使命是守护女娲神像。”

雨蝶道:“据我所知,鱼的记忆短暂,不知是否正由此缘故。”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永远一心一意,其实倒也并无不好,能抛去烦恼,守住本心。”

炎钧道:“或许罢,许多人对此还求之不得。”

云遥道:“多谢前辈,我们也该告辞了。”

“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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