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夜半惊醒
陈琏一想也对,民不与官斗,虽说衙门捕快也不算什么正经官身,但鉴书这小厮竟敢殴打捕快,定然惹上麻烦。
若是徐叔不暴露身份,鉴书少不得被捆到衙门,伸出双手挨上几拶;若是徐叔敢暴露身份救他,日后被自家老爹知道了必然要斥责管教不严、暴露身份等等。
但那几个捕快狗仗人势,借查访贼人之名到处搜罗民户,甚至恐吓村民拿金银贿赂,发不义之财又确实该打。
他摇头晃脑的想了一番,从路边拾起一根木棍跟着跑了去:好歹壮壮声势也好,打群架耶。
急的宋姝跳脚,这些人怎就如此不省心。
他们这一去就不见踪影,晚饭时宋姝心里存了事,饭未吃半碗就撂了筷子。
连宋锦宽都看出她神色有异,“姐姐,要多吃饱饭,才有力气想事情。”
一句话又把宋姝逗乐了,笑眯眯地摸了摸他嫩滑的小脸蛋,“姐姐午间饺子吃多了,晚饭不饿。宽哥儿多吃些,长力气。”
“对!宽哥儿多吃饭,长好大力气,将来拉得起大弓,拿得动大刀。”
这下连宋明川都笑了,虽只出来几日,这孩子明显活泼了许多,可见以往在宋家的时候知道祖父母不喜,他便学会察言观色,将童真都藏了起来。
“爹,宽哥儿须得上学堂的好,总是在家里跟着大人混玩,太孤单了。小孩子要多跟同龄人玩耍,他们年纪一致,遇到的问题也相似,玩耍中他便学会与人相处之道。”
宋姝忽然开口建议,这两日有陈二郎带他玩,立竿见影的快乐起来,可见小孩子是需要玩伴的。
“你思虑得极是,我一直想送宽儿去学堂,只是被你祖父所阻。如今倒可把这件事办起来,白日里去桃溪村市集,我顺路问了几句,这小村落竟有两座学堂,一座是本村村学,有两位童生教授,接收的大多是村民子弟;另一座私塾是一位落榜的老举子开的,人气颇旺,附近不少秀才都来求学。”
落榜的举子按道理可以等着选官,只是家里清贫无门路的,极少有人能得到机会,只好回乡里教一教幼童,拿些束修,再让族人把田地挂在自己名下免税,拿些利钱。
宋姝琢磨,“按道理说举人老爷的学识更渊博些,只是不知人品如何。”
教书育人,不仅是学知识,还要学做人。学识渊博的老师难找,品德高行的老师更为难得。
“世上哪有这么多的正人君子?”宋明川摇摇头,“我还担心这位举人老爷不收启蒙稚童。”
若是他不收启蒙稚童,而村学又只向本村人开放,那便有些麻烦。
“待过几日我从平山回来,就去打问学堂的事。”
宋姝觉得以老爹的墨迹性子,去平山退婚不知要磨到几时,说不好半月十天都不得回转,浪荡个把月更有可能。
宽哥儿读书是大事,不宜耽搁过久,还不如自己去打听呢。
又想到徐大郎今日特特来嘱咐的事,便开口道:“西邻陈家方才漏了个风声,说是官府这几日要缉拿盗匪,让咱们注意关门闭户,爹您明日还是不要带锦宽出去走动。”
“哦?是桃溪村李屠户那桩命案?今天陈小郎还说七弯巷与青桐书院毗邻,一般人不敢来骚扰。”
宋明川今日在市集看到桃溪村竟然有个小书局,名字也起得有趣,叫做“随缘”,颇合了自己万事随缘的惫懒性子。他心里欢喜,正想着明日去逛一番,听女儿这样说自是失望。
都说了是盗匪,谁还管你什么书院不书院!
宋姝好笑老爹的单纯,安慰道:“也不必太过慌张,咱们关好门户,晚上不在外面溜达就好。”
“既是官府派了许多人手,至少让人安心些。”宋明川松了一口气。
宋姝咬了咬唇,老爹惯是这样松散的性子,听到命案都不着急不着慌,觉得自有官府做主... ...却不想官差还忙着跟村民要好处、跟小厮打架哩,哪个认真把百姓的性命放在心上?
本想数落他几句,要他万事多谨慎,又想也不至于这么倒霉,偏就能撞上贼人,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宋明川虽性子天真,毕竟人生过半,多少有些阅历,倒还算沉稳。他扶门唤清墨跟前来,吩咐道:“清墨,把院门关了销紧,再拿木棍顶着,夜里都警醒些。”
清墨一早随他去桃花坡郑家,回来在桃溪村河边上蹿下跳瞧了半日热闹,下午又帮绿春在厨房里忙活,早困得睡了半觉,听得老爷这样吩咐还迷迷瞪瞪的,“老爷,这是为个甚?”
“蠢材,叫你做便做。”宋明川骂道。
还是绿春听到动静走出来,径直关好大门,插好门栓、铁钉,又拿扁担支着,摇了摇门扇纹丝不动,这才放心。
宋姝怎么也睡不着,躺在床上只是翻来覆去,时不时支棱耳朵听一听隔壁西邻的动静,却是一丝响声没有,也不知道徐大郎他们回去没有、殴打衙役的事要如何解决。
家里临街,前几日晚间还能听到有晚归的人在路上边走边说,今日竟也悄无声息。
朦朦胧胧的睡意中,只听到绿春在西厢房北屋里睡得鼾声如雷。
她脑子里却仍在模模糊糊东想西想,也不知道自己担心的是徐大郎、还是担心盗匪来袭。
到了后半夜,风摇窗响,夜静得令人不安。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宋姝猛然被街上一阵喧闹吵醒,一惊之下忽得坐起来翻身下床,不想被床踏绊了脚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疼得泪花乱转。
“姝儿,怎么了?” 宋明川听到动静,在东屋开口。
“无事,我起夜碰了一下。”
宋姝趿了鞋,摸到床边竖着的柴刀,走到堂屋窗边向东张望:窗纸透着微红的火光,有匆忙凌乱的脚步声,吆喝推搡之声... ...
这下连宋明川也清醒了,披着衣服摸黑走出来,颤着嗓子问:“谁谁谁?是,是歹人来了吗?”
“嘘,爹莫怕。”
宋姝拎了拎手里的柴刀,若真是盗匪进来一个半个,她和绿春还是能应对的。
七弯巷小院本就不是正经民宅,院子窄,墙又薄,她们住在边户,将门外的动静听得明明白白。
打斗之处似乎就在东南方向,脚步声、低吼声,兵器叮叮咣咣的对接之声,又有棍棒噗噗到肉的击打之声... ...
时不时还有重物撞击到宋家大门上,引得那木门一阵吱嘎乱响... ...
直把宋老爹吓了个抖如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