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不许拒绝
午饭后宋明川回来,告诉她从郑家打听来的消息、以及明日回平山之事。
宋姝听了,着手收拾了几件路上所用之物,又叫绿春蒸些炊饼、拌两碗凉菜,若是路上不便去食肆,车里凑合一顿也罢。
“春寒料峭,爹爹有了年纪,一早一晚记得添厚衣、喝热水。郑家表哥年轻,不见得想到这些琐事,爹爹自己要有打算。”
宋明川见她仔细,心中怜爱之意更甚,越发愧疚,叹气道:“爹爹没算计,让你受了委屈。只希望这次退亲顺利,将来在温塘县寻一门好亲事。”
“爹爹拿定主意,事情必然顺利。”
宋姝一边叠衣裳包袱,一边想着徐大郎的话,莫名觉得信他。
“你祖父定然大怒,说不好将咱们光身赶出门去... ...咱爷三个往后就在温塘县落脚,爹拿些钱出来与你开个绣坊。”
“果真?”宋姝又惊又喜,停下手里的活,又追问:“爹怎么想起来开绣坊?”
宋明川笑眯眯的抿了一口茶水,“我今日与你大姑商议过了,托她寻个铺面。她们是做布匹生意的,纺织印染都来得,又做些床窗帐幔这些大件。你往后从她店里拿些布料,先做些女子衣裳、嫁衣、桌屏炕屏的小生意。你大姑说温塘县富裕,妇人们手里宽松,都是极爱美的,哪个月不置办两件新衣?你手艺又巧,必然有得赚。”
宋姝十分高兴,倒不是说贪图老爹银钱,而是因他竟然学会为生活做打算。
宋明川一惯是半点不知市价买卖的人,别人花一两银子能买的东西,他到手却要二两三两,自个儿还觉得占了便宜。
宋姝与他细细分说,“您这样想是对的,过日子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都要花钱,宽弟又要读书拜师,笔墨纸砚、科考路费食宿花销哪一项少得了?何况还要攒下钱将来下聘娶妇,您心里没个算计是不成的。”
提到这些庶务,宋明川一个头两个大,铺纸磨墨一一记下都算不清账目。他摆摆手,“好闺女,有你一日,爹清闲一日。待你出阁,我胡乱管几年,以后叫宽哥儿媳妇掌家吧。”
宋姝没好气,抢白道:“宽哥儿才五岁,等他新妇管家得到何时?”
宋明川得意,眉梢眼角俱是喜意,“懒人自有妙计!你前几日说要买铺面出租,我觉得是个极好的主意。咱们手里的银子虽买不得好旺铺,买一间小的做个绣坊、再买一间前埔后院的小宅子却是够的。绣坊便与你做个嫁妆,宅院我们爷俩住着,租金存起来给宽儿娶妇花费,分文不能动的。我的工钱便用来日常嚼裹,这样岂不简单?”
提到嫁妆,宋姝红了脸,嗔道:“还没影儿的事,您现在提起来做什么?”
宋明川叹息,“当初你娘嫁给我的时候,井家还算殷实,三十六抬嫁妆摆的院子里满满当当。可惜受侯府牵连,破家之时丢的丢,弃的弃,没带出来什么。尤其是那些好木头做的家具,雕文细致,样式古朴,现在叫爹给你找一套这样的做嫁妆却不能够了。”
好东西不是没有,只是买不起。
宋姝笑,“寻常百姓过日子,要那些好木头打眼作甚?怕惹不来贼人眼热?再说,你们这样过日子我不放心,还想在家里多留几年。”
宋明川端起茶碗,一气饮了半盏,“爹爹心里只当你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梳着双丫髻蹦蹦跳跳叫武师傅教功夫... ...其实你年纪也不小了,别家小娘子像这般大,都做了娘。爹爹还要耽误你到几时?”
女子十五岁及笄后便可成婚,若是娘家觉得年纪太小,拖到十六七岁的也有,再大些就不好嫁了。
他一惯是间歇性悲伤,伤感一会儿便又打起精神,立誓一般斩钉截铁道:“过几日回来便与你说亲!咱还是先不搬走了,青桐书院学子多,爹爹与你挑个才貌双全的。”
宋姝暗暗翻个白眼,“婚事哪能说急便急?秦家这事也不知道会撕罗多久,便是下月能说得清,也没有刚退婚就订婚的。”
“二三月里杏林坡诗会雅集极多,爹去转一转。” 宋明川自己爱读书,又教儿子读书,自然希望女婿是个读书人。
又抹泪道:“等你有了人家,我再去告诉你娘一声。因着秦家这件事,我都不敢去坟前见她。”
无法,宋姝只好陪着他絮叨,井氏去了的这五年里他们父女相依为命,老爹变得越发爱向她唠叨。
待得宋明川和宋锦宽午睡歇了,宋姝掩门出来,精神略觉困倦,心里却又极其兴奋。
清墨不知到哪里去玩,绿春歇了午觉,细细的鼾声从西厢传出来,宋姝笑了笑也不去扰她清梦。
自己将桌椅搬到日头地里,哼着小曲儿浆了书袋,拿起火斗一个一个熨烫,身上晒得暖融融的,十分舒适。
正做的起劲儿,西墙细细一声呼哨,露出徐大郎的大脑袋,眼睛眯成一条缝儿,一口白牙在阳光下耀眼。
“什么事?” 宋姝悄声问,生怕惊起一院众人。
徐大郎招手叫她到跟前来,自己攀在墙头上俯视,“明日你爹几时动身?”
“卯时,表兄过来接他。可是有什么变故?”宋姝仰着脸回答,有些疑惑。
“无事。我明日尾随他们出发,这阵子平山温塘一路上不太清静。”
徐大郎盯着宋姝的脸,寻思说她好看吧,也真好看,但是以往又不是没见过比她好看的小娘子,比她更娇滴滴几分,怎么就偏让她钻进了心里?
“我就不说多谢二字了。”宋姝心里起了暖意,脸上忍不住带着笑意,见他目光呆滞瞧着自己,忙伸手摸了摸脸颊,“我脸上可是有米?”
绿春那丫头贪嘴,爱琢磨吃食。上午去村里砍了一杆青竹,取几段做了竹筒糯米腊肉饭,好吃是好吃,只黏嘴黏脸的。
徐大郎:这傻丫头。
只恨她不解自己的风情,粗声粗气怼她,“哪个要你说谢?”
看她手里的针线做的怪好看,又道:“回来给我做一双鞋穿吧!”
眼睛不敢看她,只盯着远处的晴空里比翼飞翔的两只鸟雀,“不许拒绝!老子本来靴子就破了,还要为你跑许多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