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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夏婆劝说

傍晚,一场晚春的雨淅沥沥下个不停,将院里的青石板路冲刷的干干净净。

宋秀才唤宋婧来到堂屋,低声谈了许久,等她红着眼圈出来后,竟然乖顺了许多。

晚晌,徐文睿接了夏婆子一行人归家,可怜绿春和夏木陪着夏婆子在外游玩奔波,遇上水坑、台阶,少不得合力将她背来背去。

晚间回来时,两个人的鞋袜都是湿漉漉的,脚趾被雨水泡的起皱发白。

宋姝看得心疼,命人备好热水,让几人烫了脚,又去寒又解乏。

“祖母,您身上衣裳可有打湿?快些换洗了,我叫丫鬟洗净烘干。”

夏婆子笑得满脸舒展,冲夏木和绿春努努嘴,说道:“得亏这俩人把我照顾的周到,我倒是一丝雨水未沾染。”

绿春半边肩膀被春雨打透,如今被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个寒颤,却嘴硬强撑,“婢子身子骨强壮,些许寒气没什么要紧。”

她虽同夏婆子不熟识,但既是姑娘的婆家祖母,便要同自家长辈一般看待,一路上尽心服侍绝不偷懒。

好在夏木手脚更勤快,多数出力费劲的事情都是他来做的,绿春只管陪着夏婆子走动,并没费什么力气。

夏木这般殷勤,倒是让夏婆子看出些端倪,一路上将夏木幼时唯有的几件好事颠来倒去讲个没完,盼着绿春能对他另眼相看。

宋姝闻言微微蹙眉,转而笑着唤绿春快下去用热水洗漱一番,又命王娘子端酒菜上来,亲自招待夏婆子吃晚饭。

徐文睿心知她不肯对人打趣绿春,便将话题岔开,对一本正经端坐着拧干衣袖的夏木使眼色。

“憨货,还不去厨下帮忙提热水?”

夏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面带赤红,急忙起身往后院而去。

少顷开饭,男人们同宋秀才在前院吃,由他们吃肉饮酒各自方便。

女人们则在后院正堂摆了一桌,宋姝请夏婆子坐了上座,自己坐陪,一抬眼见宋婧跟了进来,便也请她坐下。

宋婧端着饭碗不肯落座,倚着门框一只脚踩门槛上听她们祖孙俩欢声笑语,恨得咬碎了牙。

夏婆子见这姑娘无礼,又看她头上插金戴银,身上衣着光鲜,十指养的水葱一般,心里便知是宋家的二姑娘了。

她早从徐文睿口中得知,宋家的老爷子是上京城东安侯府的庶出子,一个不折不扣的老纨绔,将钱财看的极重,是个油锅里的钱儿都要捞出来花花的。

平山老宅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徐文睿不肯同她多说,但隐约听闻闹得一县人议论纷纷,想来不是小事。

冤有头债有主,如今夏婆子亲眼所见宋秀才父女俩并不是那等市侩嘴脸,便将过错一股脑堆积到宋老头和二房人身上,颇有几分替她们父女俩鸣不平的心思。

她眼睛转了几转,拿眼睛夹了夹宋婧,开口道:“我来了几日,看这温塘县虽是富庶热闹,排上名号的富户高门却没有几家,年轻的郎君们就更没有几个。”

宋姝笑,“温塘靠山偏僻,官宦人家确实不多,商贾也多是小富,然则过平稳日子足矣。”

夏婆子笑,“就这么几户富贵人家,小娘子们却个个争着与之做亲,未必都能如愿。倒是上京城里达官贵人不知凡几,今日收一个,明日纳一房,家里妻妾成群。”

宋姝不期她忽然说起这个,略一沉吟笑道:“人人都望着高嫁,又哪能人人都如愿?”

“那些豪门富户讲究多,正头娘子怕是不能,良妾却能挣一挣的。”夏婆子眼皮翻了翻,如有所指。

宋姝听了摇头,宋婧捧着碗的手一顿,却鬼迷心窍般听了进去。

待众人收了碗筷,她趁无人注意到夏婆子屋里坐下,假装请安说些闲话,开始不过问些家长里短,慢慢问到婚事上来。

“婆婆,你兴许识得些上京城的豪门富户,知晓谁家想讨一房妾室?”

她近日听家里只商议着三妹的婚事,倒把自己撇在一旁,心里多有不忿。

偶尔追问母亲,却只支支吾吾同她说些婚事艰难的话,或拿些拖着几个孩儿的鳏夫、鹤发鸡皮的老翁来搪塞。

宋婧自是没耐心嫁给穷汉养孩子的,但若要为了不愁吃穿,每日身边睡着个将死的白发老翁,心中岂有个不悔恨的?

她一时心急,这才同父亲顶牛拌嘴,在他怂恿下来找大伯一家讨些补贴银子做傍身之用。

夏婆子觑她神色,慢慢说道:“小娘子有爹有娘疼爱,又有祖父祖母照管,哪里轮得到你姑娘家自己打听婚事?”

宋婧从袖中抽出一条手帕哭诉,两泡眼泪串珠儿似得往下掉。

“婆婆不知,我好好一桩婚事让人搅得黄了,如今留在家里只是个碍眼的,谁又肯替我谋划半分来着?”

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将诱惑陆自安的事都算在祖父头上,生怕夏婆子不信,又拿宋祖父算计宋姝嫁到秦家守寡一事,来证实宋家如何把孙女们当成攀附富户的工具。

夏婆子拿两只老眼盯着她,半日不出声。

宋婧掩面拿手帕拭泪,再三陈述一失足成千古恨,在家如何煎熬不易、婚事如何艰难,直哭得眼眶红红,才哽咽道:“我今日在婆婆面前失礼了,婆婆见谅。”

夏婆子听得满耳怨言,心里一哂,口中却假意跌足哀叹,拍着巴掌道:“令堂好不解风情!小娘子水灵灵一朵鲜花,怎肯白白与那些个闲汉做亲?”

“先不说肯不肯做妾,难道做个糟糠之妻便好?往后能不能指望他翻身谋个富贵且不论,只眼下便有十年的苦日子要熬。”

她越说越气,满脸愤愤之色,意气难平。

宋婧如遇知音,起身行一礼,面色恭顺道:“请婆婆教我。”

夏婆子见她一心求富贵,不在乎妻妾名分,冷笑道:“嫁个贫户,你自是要先跟着他吃苦,为了省几个铜板双手操劳的瓦片般粗糙,一张黄面孔,两只死鱼眼。兔子般生一窝儿女,吃饭穿衣哪个是不要你操心的?”

“不说别个,等你累的腰粗手肿,男人有一天发达了就会领你的情?纵使口中安慰你几句,但多数会另取些白花花的银子,家里养两房小妾,外面养几个粉头,他日子快活,又岂会管你高兴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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