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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依依离别

宋秀才笑道:“世人皆有所求,有人求财,有人求义,有人求名利,有人求康健。只要不危害他人,不泯灭道德,就并不能说是有错。”

宋姝知他凡事都愿意往好处想性子,笑道:“爹爹说是便是吧。左右是老宅的事,咱们不便掺和。您这些时日在书院当值着实辛苦,整理书籍誊抄卷目,早出晚归, 累得两眼乌青,不如少操些心。”

“也好,空出些时日替你理一理嫁妆。”宋秀才捻须大笑,日子过的舒心畅快,偶尔便要打趣儿女几句。

偏生宋姝脸皮不薄,不似别个小娘子一听婚嫁便要羞臊,她反倒是落落大方应对,故意说道:“爹爹莫要小气,拣些值钱的与我带走。”

这边夏婆子得了空,便与前面铺子里的马娘子说话,打听些温塘本地婚嫁仪式、亲家往来种种风俗规矩。

马娘子从铺子里取些白糖米糕出来,二人坐在阴凉地里边吃边讲,迎娶那日如何、回门当天怎样... ...

原来是夏婆子已将宋姝疼到心尖里,生怕两地风俗不同以致礼数不周,如今便将马娘子的话一一记在心里,掂度着如何操持才能体面不失礼。

她抬头,远处望见马家阿大站在门口揽客,阿二跟着他走进走出拿取货物,兄弟二人已能当半个大人使唤。

近处又看到阿三正举着扫把,将门口路边积攒的雨水推到排水沟里,偏生阿四要给他帮忙,硬去夺那扫把——

阿三猛地松手,阿四捉着扫把噔噔噔后退两步,一个不防将身后看热闹的阿五戳到了水沟里,活脱脱染成一只泥猴。

夏婆子拍腿大笑,“马娘子好生养,五个小郎君各个体健灵动,眼瞅着要帮得上忙。”

马娘子苦着脸, 顿时将两眼往上一翻,抱怨道:“夏婆婆你不知,半大小子不比小娘子安稳,各个顽皮好动,气的我火起要打他们,每年竹条都打劈好几根。更何况胃口好似无底洞一般填不满,时时刻刻都是饿着的,养他几个不知多费多少米粮。”

夏婆子坐那吃着白糖米糕,满口的香甜,笑道:“娘子眼下虽苦,好日子且在后头。”

她辞了马娘子,拍拍屁股转身进门,迎头又碰见宋婧满面堆笑立在屋门口等着,不由嘀咕:这婆娘怎生没完没了?

宋秀才良善有礼,姝儿温婉,只这本家亲戚们糟心,净干些没脸的事来烦缠。

宋家几个好性,不知打蛇要捏七寸:宋家老宅的人皆贪财,且让我用钱家的婚事牵绊住她们,让姝儿父女俩少些烦恼。

于是,她心里一合计,笑着上前拉宋婧进屋坐下,一本正经拿些鬼话哄她。

宋婧满心望着夏婆子与自己做媒,逐渐将对付宋姝的心丢个干净,一时竟安生起来。

宋家父女再不曾想夏婆子竟有这般神功,倒是意外之喜。

宋姝背了人,悄悄对徐文睿赞道:“祖母睿智,连老宅那般难缠的人都能掰扯安稳。”

徐文睿先还心里隐隐不安,怕祖母言语犀利粗鄙惹宋家不快,听得此言笑起来,得意道:“祖母娘家走镖,她年幼时曾练些拳脚,体格颇为强壮。”

“祖父年轻时好酒好赌,心里又没个算计,常将整月俸禄尽数抛洒在酒桌、赌桌上。倘若不是靠着祖母带过来的一点嫁妆贴补,家里定然无米下锅... ...”

“惹得祖母怒急,没少去赌坊截人,她高卷着袖子,骂骂咧咧提着一截碗口大的横棍... ...吓得祖父从后门翻墙逃走,祖母还要不依不饶追着赶几道街。一来二去,再无人敢约他相聚,只好老老实实把银钱交于祖母生计。”

宋姝笑了,半弯着腰靠近他,夸道:“这般说来,亏得祖母她老人家,你徐家才能积攒下如今的家产。”

“妻贤夫祸少。”徐文睿鼻端嗅到她身上一丝丝清香,脸刷的红了。

他最怕对人提起家中过往,况且婆娘追着丈夫满街打总归不是什么体面事,过了几十年,街坊里总还有人会提起徐家的悍妇赌棍,挤眉弄眼讥笑几句。

但宋姝不同,她极认真地听他絮叨幼时之事,那些因父亡母嫁受过的委屈、因少不更事戾气满满走过的弯路——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静静聆听不露讶异,一双美眸带笑却丝毫不见嘲弄,时而插嘴替他分析几句,仿佛已经将自己置身于徐家的琐事之中。

徐文睿毫不怀疑,无论自己做什么,她都是向着自己的。他历经多年的无助彷徨,一颗心总算飘飘荡荡落回了原处。

长话短说,徐家祖孙盘桓七八日,很快就到了启程之时,被宋家一行人送至城门外。

当着许多人,徐文睿宋姝二人虽不好过于情意绵绵,但送别的话说了再说,大有在城门口耽搁上半日的势头。

夏婆子嘴角微翘只是笑,最终还是宋秀才看不过眼,吹着胡子开口催促他们。

宋姝回过神,想着自己恋恋不舍之态尽落长辈眼里,拿扇子挡住脸羞道:“午间酷暑炎热,大郎一路慢行,照顾好祖母饮食起居。”

徐文睿面上带着笑容,利落地翻身上马,“岳父,姝儿,我先把祖母送回京中,过些时日再来看望你们。”

自此,他几乎是掰着手指数婚期,只盼快些夏尽秋至,迎娶佳人进门。

送走亲家,宋秀才向书院告了假,准备送宋婧回平山老宅,顺便同老父商议分家奉养事宜。

如今家里有女婿亲自挑选驯养的黑驴、青帷小车,回平山自是极为便宜。

第二日,清墨赶了驴车载着宋秀才、宋婧两人,迎着朝阳出了城门,赶在傍晚回到了平山。

还不及进正街,便遇见老熟人胡麻饼的婆娘飞也似地往宋宅方向跑,被撩着帘子向外张望的宋婧看个正着,叫住问道:“婶娘,作甚如此着急?”

胡麻饼的婆娘姓邓,是个远近闻名的长舌妇,回头见一头皮毛油光水滑的大黑驴迈着小碎步踱过来,稳稳地拉着一辆崭新的青绸乌木小车。

车上撩开帘子唤她的妇人,竟然是宋家二房的大姑娘宋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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