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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记忆恢复

“你……你怎么能忘记呢?快给我想起来!”

自己和交易市场外抢走他们商人协会一大堆生意的“独立商人”库伦·里巴尔的交情,如今伯尔克能通过自己的异能追溯到的,唯有记载现存活原住民人数的那块纪念碑前——被商人协会的参天巨树们带领着站在那里的他,被突然跑上来搭话的陌生人库伦掐住衣领、泪如雨下地发出质问的情景。

当时的他无法理解这个陌生人对自己强烈的情感表达,很快就被同样不清楚情况的商人协会成员们护在身后,周围嘈杂声一片,他的脑袋仿佛要爆炸般传出一阵阵抽痛感。

倘若那时候的他已经想到能用解析自身的方式,回想起被忘却的记忆,也许现在的一切都会大有不同,但遗憾的是,他当时没考虑过异能的这个用途,并在不久后就把当初遭遇的事情抛到了脑后,接下来的几年内,他数次从别人口中听说“库伦·里巴尔”,又数次遗忘这个名字。

直到在德斯蒂尼镇上,那个人和过去一样,扑上来攥住他的衣领,强行改写了他的异能的副作用。

库伦·里巴尔掌握了“唯心的秘法”,伯尔克轻咳出一口黑血,嘴角上咧,露出由衷且夸张的笑容。

那个人估计是研究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精通“唯心之法”的其他用途,比如说,改变一位易命者异能的副作用,也许,他还有能力跳过“交易”、直接改变一个易命者异能……但伯尔克猜测那么做估计有前置要求,即便是领悟“唯心之法”的易命者也无法轻易做到。

“凭我自己的能力,看来是无法继续往下深挖了。”

白塔二十一层,伯尔克的“农场”内,戴着牛仔帽的交易商人慢慢收起笑意,一脸凝重地注视着铺在桌面上的设计图纸。

他的周围飘着许多金灿灿的光点,每一颗都象征着一个联络请求。

下面几层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有那么多人想要联系自己?伯尔克从来不在意其他人的行为,但发生在今天的这件事让他忽然产生了危机预感,他一点都不想看到这些光点对面联络员的面孔。

“莫非,还是德斯蒂尼镇那颗马铃薯……”将手边的纸张揉皱,伯尔克推开座椅,站起身来,“我应该提前自己的计划,去找在交易市场外面安家的那株魔芋吗?”

“不,不。”他的身体分解为无数光点,但不久后又重聚为原本的人形,“我应该拆了从底层通往这里的电梯,这样,没有人能够闯入这里。”

“亚述,那颗在地下被挖掘出来的马铃薯,那个让我内心颤栗的存在,他的名字是‘亚述’。”伯尔克说到做到,当即化作光点离开农场,来到办公室外被设计成魔法阵造型的“电梯”跟前,“能找到的资料都说明他的履历普通,是多年前被商人协会偶遇并招揽的自由易命者。”

他用小拇指蘸了点嘴角未干的黑血,将它们涂抹在魔法阵的外圈上,“传送魔法阵”四周顿时冒出黑烟,象征它已经报废。

除非找到专门的易命者、花费多日进行修理,否则它会一直罢工下去。

“伯尔克先生!”忽然,一颗金色光点不听指挥地飘到他面前,直接放大变幻为一道模糊的人影,“交易市场……各地……同伴们遭遇袭击!”

“出事了!”这是一段紧急联络,根据他以前的设置,无需他的许可,光点就会把联络对象想表达的内容转告给他,“亚述先生……找你……未经允许……他上去了!”

头疼。

原本无论再怎么深入探寻,也无法被自己“万物解析”的异能调动起来的、沉睡在识海最深处的记忆,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听到“亚述”这个名字时,它们仿佛重新有了活力,开始回应他过去的试探,想要从意识深处翻到表面上来。

“林律是对的,被他救出来的那颗……那个叫亚述的存在,确实需要警戒。”

伯尔克的五官扭曲着,一只手抬起按住帽檐,另一只手飞快地往通讯器中敲入一段极具他个人风格的举报信,提醒自己的合作方要重视自家成员的警告。

他慢慢挪动因为记忆紊乱而疼痛不已的身体,丢下短时间内已经不可能再启动的“传送魔法阵”,企图尽可能快地回到自己的农场中去。

“他自己都管不好自己,凭什么让我来管他?”脚下一踉跄,一段信息流突兀地覆盖了他的意识,让他听见了并不在此地的某人的声音。

伯尔克迅速使自己恢复清醒,抬手撑住走廊一侧的墙壁,眼中映出自己办公室的入口。

然而,下一个瞬间,周围的场景发生了变化,他无故出现在一座热闹的、处在密林环绕中的市场内,周围的情景并不缺乏现代文明的痕迹,可出没于其中的“人”却不然。

他们带给他一种原始与现代重叠在一起的微妙感觉,每个人都穿着像潜水服又像紧身防护装备的日常服饰,说着让他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本该听不懂却莫名能直接在脑海中形成对应翻译的语言。

伯尔克摇摇头,认为显现在眼前的除了办公室的大门外的一切不过是幻象,他可不会被面前的景象迷惑。

和以往一样无视变为“走向死亡”的异能副作用,他全身化作光芒,迅速朝办公室所在处飞去,可就在他化作光的手穿过门板、即将进入他用异能构筑出的“农场”时,一股令他四肢发软、仿佛来源于天敌或是曾虐杀过他一次的存在的气息,毫无预兆地自他身后涌来。

伯尔克一下摔倒在办公室门前的地上,眼前再度被幻象淹没。

“老师!老师!”

小孩子的吵嚷声和奔跑声从他身边经过,随后,他的视野中浮现出一抹身穿岛屿特色服饰、即“土着风格服装”的人影。

高矮不一的两道身影跑到那个人影身旁,围着他上蹿下跳,他们之间似乎产生了争执,听得作为旁观者的伯尔克产生了一丝不同于记忆恢复的头疼感的另一种头痛。

可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人影,却只是乐呵呵地笑着,耐心地等候两个孩子般的人影讲述完毕。

“想不到,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幽幽的声音从恐怖气息的发源处飘来,伯尔克挣扎着支撑起身体,努力使自己的意志坚定起来。

他只觉得自己两只眼睛都剧烈地疼痛,仿佛一旦沾染身边这股污浊的气息,他就会受到影响、转化为易命师,双眼也会强行变成黑色的一般。

他手指微勾,身边刹那间多出了许多光团,每一团光中都藏着一对他收藏的眼睛。

他本来可以用它们来换掉自己剧痛不已的双眼……但,它们都是他的收藏品及今后的交易商品,他发自内心地不希望用掉它们。

受到刺激而痛到几乎无法睁开的眼睛,最终被他硬生生地从眼眶中挖了出来,捏在手中,想着等它们“冷静”下来后再装回去。

可当视野变得一片漆黑,伯尔克才发现疼痛并非源于他的器官。

是因为他的异能受到侵入二十一层的敌人的能力的刺激,导致曾经被异能的副作用覆盖的记忆正一点一点地回归他的脑海。

与这番他其实并不希望发生的情况对应的现象,就是难以忍受的、像是最初的易命者、所谓的“命运之神”施予的诅咒或惩罚般的剧痛。

幻觉再度浮现在他理应什么都看不见的视野中,几个原住民打扮的人影站在海边,迎接来了一艘又一艘巨大的船只。

一个穿着亮黑皮夹克、留着如一根根黑蛇般的微长卷发的男子从其中一艘船上下来,操着一口能很容易与原住民打好关系的口音,来往于大海彼端派来的人和岛屿的原住民之间。

“逃走的……‘神’的崇拜者,亚述。”

主动摘下眼球的伯尔克抬起手,让自己的眼睛混入飘在周围的其他眼珠之间,又挥手将它们尽数遣散。

随后,他勉强勾起嘴角,冲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另一端的人影道:

“你惊讶的事情,不应该是‘我还活着’吗?”

过去的自己,两个孩子中较矮的那个——“幼年伯尔克”,记忆已更新重启过好几轮的伯尔克一点都不想承认那是曾经的他。

因为现在的他是作为一个崭新的、除了生活常识和自己的名字外什么都不记得的“伯尔克”而走到了今天,有着和回想起来的记忆片段中的“自己”截然不同的性格、成长环境,以及世界观、人生观与价值观。

他可以轻松地将现在的自己从“被原住民收留”的经过中摘出去,不会因此抱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可以用抽离出去的第三者的视角观看、“回想”在延长的时间观感中飞速播放的往日记忆,像认识一个故去多时的朋友一般认识过去的他。

那个孩子和副作用未被改变时的自己一样,是个健忘的人,但与自己不同的是,他为此感到困扰。

那个孩子很钦慕他的师兄……伯尔克记得自己曾回想起过和库伦的师兄弟关系,但他怎么也记不起他们过去到底师从于谁,并且在那不久之后,他又把好不容易想起的这件事忘了个干净,也不知道库伦有没有被气得半死。

反正他以前忘掉的事情够多,“债多不压身”,现在一次性让他全想起来,反而使他感到痛苦。

钦佩、羡慕那位师兄的理由嘛,无非是对方长得更高更大,能在老师授课时认真地站在地上,不像自己,宛如患了多动症一般总是乱动手脚,而且,那位师兄还能提出让老师哑口无言的问题,很有主见和个性。

师兄是个刻苦用功的人,虽然他表现得总是很冷淡,但他一定会成为自己和老师的骄傲……怎么说呢,现在岛屿上出现了很多外来者,他的师兄就能作为大家与那群外来者之间的交流桥梁,但自己不行。

“啧。”旁观这一切的伯尔克轻蔑地笑了一下,但他确实从那个年轻版的自己与师长的交流相处中,感觉到了温暖,甚至,产生了憧憬之情。

那本来就是属于自己的——这样的念头浮现于他的脑海中,头又是一阵剧痛,仿佛来自天敌一般的气息呼啸着扑面而来,他对时间的观感随即恢复了正常,意识由过去的回忆重返现实。

“你逃走了。”他抹去嘴角的血渍,眼眶中金光迸现,竟重新长出了一对干净的、不见一丝血丝和阴影的眼球,“老师认出了混在蔚蓝联盟来使队伍中的你,说,你是……”

“曾经的‘神明使徒’,但在神明丧生、岛屿浮出水面后,就和其他过去围聚在所谓的‘神’身边的人一起逃走了,丢下了一无所知的岛屿原住民。”

“对你们来说,他们可能从来就没被当作真正的‘人类’看待过。”伯尔克瞪着视野中的敌人的身影,金绿双色的光团在他周身若隐若现。

他的记忆仍在慢慢恢复,这是对面的敌人默许、纵容的事情,伯尔克无法理解对方这么做的缘故。

是嫌遗忘一切的自己和他之间本身并无恩怨,所以要让自己回想起过去的经历,好让他们彼此结仇吗?

其实不需要这么麻烦,在他不经允许登上白塔二十一层时,伯尔克就已经对他产生了逐客的心思,在这过程中,他完全不介意自己使用暴力。

“我只是想,在库伦·里巴尔死前,世界上还是只有他一个人背负那些过去,呵呵,他未免也太可怜了一些吧。”纵使电梯被破坏、也有能力只身闯入二十一层的“神明使徒”亚述轻笑着表示,“所以,我很乐意帮他完成几年来的夙愿,也就是让作为他师弟的你想起过去的一切。”

“我想,你应该不介意去地狱与自己的师兄团聚吧?”

“抱歉啊。”伯尔克撇撇嘴,“他对于我而言只是个陌生人。”

看到了过去被遗忘的记忆,又不代表他承认自己和“过去的他”是同一个人。

自己不过是在浏览不同于自己的他人的往事罢了,对此兴许会产生共情心、同理心,可那又如何呢?

了解伯尔克的人都知道,他可是个拿“随时随地忘事”当自由的、真真切切的没心没肺之人,他的疯狂让他能像修剪植物一般决定其他人的生死残缺,而视其他人为植物的他则是这世间唯一的“人”。

“过去的伯尔克还真是个倒霉的人。”伯尔克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放大,不同颜色的光球当即包围了视野中的敌人,并以极快的速度吞噬由对方散发出来的强悍气息。

“只是因为被收留他的原住民称作‘神明使徒’,就被你这个临阵脱逃的烂土豆嫉恨上了,想让我复述一遍你对他做了什么吗?”

“我想,”他抬起手臂,不管异能的副作用是否在发挥致命的效果,指挥那些光球朝亚述撞去,“你应该不介意亲自去问问他——回到地下,与植物的根系作伴,体验一下他曾遭遇的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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