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凤凰飞舞鸣琳琅
宋钰没想到事情进行的如此不顺利。
皇帝被她双手推拒死死架住,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她甚至一度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没想到自己的防御技能点得这么满。
想来皇帝从没遇到过这样刚强的女子。
她心生歉意,空有一身理论知识,如果连这点疼都受不住,还谈什么大业!
索性,她心一横,闭上眼睛,双手抓住百子千孙缎面被,任君采撷吧!
皇帝瞧着他这小皇后‘视死如归’的模样,微微有点想笑,难道宫里的嬷嬷没教过她侍寝的规矩么。
她不过是太紧张,好在他并不急,也第一次生出耐心来安抚身边的女人。
他单手撑头侧躺下来,眼底神色温柔缱绻。
被他这么盯着看,她反而脸红起来,想要不动声色地缩回到锦被中。
然而这种伎俩被他一眼识破,他空出的那只手臂一打转儿,就将她的脑袋捞在胸前。
温润的指尖捏在脖颈,她四肢都被禁锢着,浑身动弹不得,只觉得一颗心“咚咚”直跳。
因两人挨地极近,她能感受到他的刻意隐忍。
好在他并不着急,只是一遍遍抚摸她的乌黑秀发,这一刻的温存真叫人受用,宋钰慢慢放松下来。
但他终归是不老实的。
宋钰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一只手,也能翻出这么多的花样。
渐渐地,她开始琢磨到其中的妙处,如坠云端,似真似幻。
酣战过后,她歇了好一会儿,那颗缺氧的脑袋才重归清明,于是饥饿感从四面八方袭来,胃开始微微灼痛,她露出委屈的神情控诉道:“好饿。”
皇帝瞧她的样子,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碎发贴在额前,连眼角都蕴着水汽,着实有点被折腾惨了。
他原本该更节制一些,只怪过程中她的声音太婉转,酥得人头皮发麻。
他十分耐心地替她擦了汗,又替她套上寝衣,温言问:“想吃什么?御膳房备着饽饽、蒸菜和锅子。”
“谢皇上,大晚上不好兴师动众,就叫个饽饽来吃吧。”宋钰并不想阖宫都知道他们闹到这么晚,皇后总归还是要注意建立威严的形象。
皇帝却说:“朕倒觉得不该亏待了你。”
就当作是对她小小的补偿吧。
片刻间,就有一溜宫女送膳进来,摆满了桌子,分别是:一品官燕、一品金丝烧麦、一品蝴蝶虾卷、一品五香仔鸽、一品八宝兔丁,还有膻粥、奶酪等。
光闻着味儿就勾得她口水直流,她从床上下来,汲了双鞋,刚一迈脚就腿软得差点栽下去,幸亏他眼疾手快扶住了。
见她行动不便,他便打横将她抱起,安置在膳桌旁的软垫上。
宋钰饿惨了,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吃到一半才想起来问他:“我……臣妾这样是不是太失礼数了?”
他正看她吃得香,又替她多布了几道菜,才答:“无妨,多吃点,朕喜欢看你这样吃。”
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嬷嬷不是说皇帝和太后是最重规矩礼仪的么,难道她这是把他睡服了?
一定是这样,她睡服了他,所以他就宽待她,可能她就此开启独宠后宫的大女主剧本了?
这纯粹是她内心戏太足,皇帝可没这么想。
他从没见人这样吃过东西,说不上狼吞虎咽,但她嘴里塞满吃食的时候,连他也能感受到她那份儿快乐。
这个皇后,比画像上要好看百倍,性子嘛,也比他预想的更灵动活泼。
翌日,辰正时刻宋钰才醒过来,这下可睡过了头,给太后请安误了时辰,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以后可得花大力气才能扳回来,
她急忙唤人进来梳洗。
立时就有人端了盥洗盆、毛巾、珍珠粉等物进来了,领头的姑姑一边服侍她穿衣服一边道:“奴婢是长春宫的掌事宫女翠洗,皇上一早儿吩咐过,不让打扰娘娘休息,太后那边也派人去打过招呼了,这时辰请安也不算晚。”
翠洗一边安慰着宋钰,一边加快手上的动作。
等宋钰赶到寿康宫拜见太后的时候,皇帝已经下了朝换过常服,正在与太后闲话家常,二人似乎聊得正开怀。
“儿媳给皇额娘请安”宋钰第一次见婆婆,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太后道:“快起。”她身后的苏嬷嬷上前扶着皇后落座。
太后上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儿,露出十分满意的神情,问她:“一切可还习惯?”
宋钰瞧太后慈眉善目,但看她的神情里似乎多了分让人难以理解的琢磨,像是在打量故人似的,她唇角弯处一个好看的弧度答道:“多谢皇额娘关怀,儿媳一切都很好。”
她今日来晚了,为了保险起见,便又补充了一句:“儿媳初来宫中,恐有礼数上的不足,请皇额娘恕罪。”
太后笑说:“无妨,规矩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咱们一家人自处,不必讲究恁多规矩,好好的年纪,别叫规矩给搓磨坏了。”
一听这话,宋钰简直感恩戴德,恨不得冲上去抱抱她,亲亲她,这哪儿是婆婆啊,这分明是她的亲姨妈!
“若以后有失礼之处,儿媳愿日日替您端茶捶背来赔罪。”既然太后慈悲,她也愿意在她面前流露出小儿女形态。
皇帝看了不免打趣道:“皇额娘常对儿子说,治宫要严,后宫必得徇矩才能太平,怎么现今到皇后这儿就偏袒起来,儿子可要吃醋了。”
太后对他说:“可见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当时他多不乐意这桩婚事,朝中大臣力荐,却触了他的逆鳞,连太后也劝:“娶妻娶贤,貌无盐反而好。你就是不喜欢她,娶进来养在宫里,两不相见也行,横竖你也没有中意的皇后人选。”
后来好歹算是同意了,两个月前那份愁云惨淡,换作他如今的春风满面,总算是不枉大家一番苦心了。
寿康宫的小厨房备好了早膳,就等皇后来,这会儿传了膻,太后亲自领她前去,又亲切地说:“哀家一见了你就喜欢得很,皇帝是个直肠子,一心埋在政事里不懂体贴人的,你若是受了委屈,到皇额娘跟前来,皇额娘替你做主。”
宋钰对她这份厚待,简直要感激涕零了,世上凭啥有无缘无故的好呢,难不成她的父亲年少时跟太后有一腿?
阿弥陀佛,呸,呸!
四月天里,草木尽发,万色争春,一派生机勃勃。
御花园里,掌事公公苏行忠领着一班人,忙着布置假山石底下的水草,这是一块奇石——它从东面看似观音抱子,南面看又似枚大铜钱,北面还有经岁月洗蚀而天然形成的“和”字。
这块巨石历经好几年,才移送到宫里头,是难得的好意头。
等移植完竹节草,再引一汪山泉水,生生不息的流,整个儿景就活起来了。
宫里的每一处景致,都要细细雕琢,总之要变着法的叫主子赏心悦目。
苏公公正琢磨着,就见一抹明黄从拐角处走来,他忙上前跪安:“奴才苏行忠贺万岁爷大喜,贺皇后娘娘大喜。”
皇帝看了说:“你这奴才,倒很乖觉,赏。”
苏公公听这话,知道万岁爷心情极好,皇后自然也叫赏,又问这石头的来历。
原来这是块太湖石,政和八年,苏淮地区因天干少雨,农民欠收,万岁爷便派人挖渠续塘,又下令开太湖水坝,灌万顷良田,解了百姓燃眉之急。
因从前宫中所供鱼虾皆出自太湖,开了太湖水坝,自然宫里就断了河鲜的供应,这一断就断了两年。
许是老天爷为万岁爷善举所感,才天降灵石,太湖水放干之后,当地官员便在湖底发现它,总算去年通了运河,才将这块灵石运到宫中。
竟还有这么段小故事,皇后听罢便赞:“万岁爷仁爱之心,感天动地,实乃吾辈楷模。”
皇帝说:“这算不得什么大事。”
宋钰心想,好歹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分得清什么是客套话。
然而皇帝又说:“天子但凡稍有奉献,百姓就会歌功颂德,其实这世上多的是不被人知的善举,朕不敢称楷模,但愿当践行者,力求以一人勤恳辛劳换万民康泰。”
宋钰尬在原地,脚指头重新抠了座宫殿出来,对他的一本正经,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幸而皇帝不甚在意,携了她的手边走边问:“朕听闻清河花海遍地,这御花园的春色恐入不了皇后的眼,不知道皇后偏爱什么花,回头叫花房着意布置一下。”
“其实不拘什么花都好,万紫千红,争相竞艳,春色宜人,群花遍赏才是不辜负。”宋钰略谦虚推脱了一下,随后又紧接着道:“不过非要偏爱一种的话,臣妾偏爱芍药,花团锦簇,热热闹闹才不会寂寞,花如此,人也一样。”
皇帝瞧她一双明眸熠熠生辉,说话时两扇睫毛忽闪忽闪,像误入人间的精灵,将这满园春色都给比了下去。
“偏爱什么香呢?”他又问。
“瑞脑。”宋钰答。
“平时喜欢干什么?”皇帝继续问。
吃饭睡觉打豆豆呗,但宋钰换了个说法:“吟诗作画游戏人间。”
这不还是吃喝玩乐嘛。
但皇帝却觉得,好一个游戏人间!这大约就是前人所说的——“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喜欢猫狗吗?”
“喜欢,但不爱养,养出感情来还要经历生离死别,不如养乌龟,一龟传三代,多好。”
他笑了笑,终于没再问下去。
再往前走就是神武门的东排房,他停下脚步,眺望无风无云的碧空,只觉得心绪无比畅快,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生出这样强烈的情绪,仿佛有个捉摸不定的念头在心底生根发芽。
看了一会儿,他收回思绪,只一扬手,还未开口,身边的总管太监刘德全就应了句:“嗻,奴才都记下了。”
因有政事要处理,皇帝需先往养心殿去,他嘱咐随行的翠洗:“陪你主子好好逛逛,若累了就传肩舆,打好伞,仔细晒伤。”
又对皇后温言道:“满园春色不宜辜负,慢慢逛,不着急,约莫等你逛饿了,朕也该批完折子,咱们一处用饭。”
这样的细致体贴,倒令她也颇感意外,她甜甜一笑,蹲了个双安:“臣妾恭送皇上。”
礼尚往来嘛,你对我好,我就尊你捧你。
已经走出好几步,他又折回来,贴着她的耳骨悄悄说:“养心殿里有一副好画,朕期待与皇后一同品评。”
宋钰瞧他脸上的笑意,像黄鼠狼的腚——没憋好屁!
难道他那儿有什么秘戏图的孤本?不过看图就看图嘛,非笑得这么神叨叨么,就差把“我想睡你”四个字写脸上了,流氓!
宋钰觉得自己低估了狗皇帝的段位,难道他被朝中那些老大臣禁锢过了头,现如今凡事都要离经叛道的方向走?
这正和她意,她自诩是个‘老司机’,棋逢对手,才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