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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烛龙火树争逐时

又过了两日,连受灾两省的奏折也歇下来,阖宫皆被新年的喜庆淹没。

布库局开阔的大敞厅里,善扑营的几对布库穿着轻衣薄靴,正斗得热闹。

皇帝有意不许人言语,他径自站在门外,看里头数人鼎力相搏,一时有些兴起,便唤过刘德全,向他嘱意几句。

待他也换好一身行装,厅里就只剩昔日皇帝在天山围场钦点的悍将。

吴克奇见驾跪地行礼,皇帝虚扶一把,“既上了场,就不必再论这种君臣之礼。”

吴克奇抱手道:“末将不敢!”

“想必刘德全已经教过你规矩,朕就不再复述了”,皇帝瞧他神情严肃,眉头紧蹙,俨然面对一件无比惆怅之事,他试图缓和气氛,然而说出口的话却是另一番模样,“只管拿出你的真本事来,要是敢放水,朕以欺君之罪治你。”

见皇帝已经摆出架势,吴克奇只有奉旨而行,他稳稳扎下马步,目光如炬。

厅内铺着厚毡,四脚落在上面沉闷有声。

两人皆虎视眈眈,遑不相让。

皇帝素知吴克奇是只猎豹,总能等待猎物耐心耗尽再一击毙命。

故而他也静下心来,步伐沉稳一丝不乱,时不时虚晃几步,引得吴克奇的防守次次落了空。

寒冬腊月里,吴克奇连续扑空几次,脑门上已经布满了汗,他紧张地在裤管上搓了搓手。

风驰电掣间,皇帝双手擒住他的腰,脚下使出绊子,将他重重摔在地上。

随行的太监看不懂这些,只知道皇帝获胜,便爆发轰然喝彩声,吴克奇起身道:“奴才技不如人。”

皇帝摆好了姿势,“方才你是心有杂念,才叫朕钻了空,再来。”

这一回吴克奇使出全身解数,防守得无比严密,两人直过了十几个回合,谁也占不了上风。

皇帝深知他耐力不比常人,更何况自己许久不曾训练过,僵持下去只是个输,于是来了一招声东击西,想要出其不意。

成与败,横竖在此一举了。

吴克奇在布库局待了两个月,自然能堪破皇帝的招数,他稳稳捏住皇帝的胳膊,只一瞬心头忽然闪过什么,手上力道就松了些。

“砰”的一声,他再一次摔倒在地,皇帝亲自伸手牵拉起他,“这一局你明明能赢的,怎么忽然松了手?”

吴克奇想起昔日在教场苦练撩脚的时光,人人都叹他有一身好箭术,却将射术荒废去练劳什子的撩脚。

在他们看来,撩脚不过是富贵人家取乐的把戏,真要上场打仗,那些布库恐怕还不如他们这些人。

可他家中尚有三个弟妹,仅靠他微薄的俸禄勉强持家,太平盛世里,想要靠挣军功来搏一份前程,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们不知道,撩脚从来不是什么取乐的把戏,是他锦绣前程的一块敲门砖。

这些念想只在脑中转过一瞬,他依旧颔首抱拳答道:“奴才技不如人。”

皇帝等了半天,依旧只等来这么一句话,要是旁人,必定能说出上十句奉承话,他两手往他肩上一拍,“放轻松些。”

有太监奉上个红木托盘,皇帝从中捡了条毛巾擦汗,又丢给他一条,他比照着也擦起汗来。

刘德全拿着件大氅,欲给皇帝披上,被他摆手拒绝了。

皇帝手中一方棉绒毛巾来回翻覆,看门外积雪渐次融化,不由得感叹道:“舒坦”,忽而又想起什么事,便转头道:“你年方几何,家中可有婚配?”

闲聊起家常,吴克奇周遭的忐忑终于散去不少,“奴才今年二十一了,家中尚有三弟妹需要照拂,奴才还顾不上婚配。”

皇帝微微诧异,“你家中双亲也不急?”

吴克奇道:“奴才家中只有一位老母。”

皇帝心下了然,一位寡母拖着四个孩子长大,家里哪儿还有什么闲钱可够他讨媳妇的,但就是这样的家境,他还能力排万难,在自己跟前露了脸,也算是十分不易了。

“两个月前在天山围场,裕亲王送了两个人给朕,朕托荣国公养在宫外。找个时间你去相看一下,要是看中了哪个就娶回家,银钱方面不必担心,荣国公既当了你的大媒人,自然要替你置一处新宅子。”

身后久久不曾言语,皇帝回过头去,看他呆立在原地,“怎么,喜的都忘记谢恩了?”

吴克奇才魂魄归位,跪在地上重重磕头,“奴才谢皇上大恩,只是皇上如此相待,奴才实在无以为报。”

“你这份儿上进,就是对朕最大的报恩了。要是你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亮出来,朕跟前,从来没有家世一说,前途坦荡,自有你闯荡的一番天地。”

浩荡的一群人早簇拥着皇帝走了,吴克奇依旧跪在那里,额头的汗早已凉透,但胸腔里却热血沸腾。

圣上金口玉言,说他前途坦荡。

那些三更眠五更起的练武时光,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回响。

他伏在褐色祥云宫毯上无声哭泣,既感激苍天不负,也感激自己,在最难的时候,都未曾放弃人生的希望。

因前些日子下着雪不便出行,这几日贵眷们排着队地入宫觐见,皇后拖着孕肚不能操劳,于是庄妃、靖妃、宁妃三个便帮着应酬。

宋钰不过是招呼了几家亲王和公府的福晋,其中刚好有张挽婴。

一行五人,就数她打扮最素净,因为话少而显得人格外冷清,宋钰打量了她好一会儿,也无法将皇帝所转述的,赵英杰口中的“婴婴”与之对应起来。

或许是皇后的目光太过热烈,张挽婴有所感应,竟还直愣愣挑眉还了个笑脸给她。

宋钰心头一突,这就是传说中外冷内热的妙人吗?

她原以为张挽婴过了几年清冷修行岁月,又听惯冷言冷语,对人心早就不屑一顾,就算看破红尘也不为过。

可皇帝却说,赵英杰是个妻管严。

妙啊。

近一个时辰的会晤结束后,宋钰有意让翠洗留一留国公夫人。

头一回见面,宋钰竟说出了“等过完年闲下来,还请姐姐进宫,本宫想请教一下生育之事”的话。

听得翠洗在旁边脸一阵红似一阵,国公夫人成亲也不过一年多,这些事怎好意思拿到明面上说。再者,宫里还有接生嬷嬷,生育的事自有她们去张罗,哪里需要娘娘敲锣打鼓似的到处问。

然而张挽婴听完这话,毫无惺惺作态,面对皇后的真诚,她也报之以坦率:“成,等过了年,嫔妾就到宫中为娘娘解惑。”

既没有在姐姐妹妹的称呼上纠结,也没有为这种闺阁事而羞涩,宋钰简直立即要将她引为知己了。

只怕自己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到她,宋钰才端庄的拍了拍她的手,命人好生将人送出宫去了。

到夜间,皇帝陪宋钰在寝殿内剪窗花,翠洗带着一帮小宫女坐在下首,画好样子递给皇后说是剪,实则是看翠洗带着一帮小宫女在剪。

皇后闲聊时说道:“我很喜欢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虽有三位,但皇帝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才见了一面就说喜欢,你莫不是转了性开始好女色吧?”

翠洗等人在桌边“噗”的笑出声,皇后气得在他手背上一拧。

皇帝起先不过是句玩笑话,后来越想越不对劲,后宫嫔妃从来都是尔虞我诈,怎么她来了之后就一片和谐,而且但凡他要打趣谁几句,她就要站出来抱不平替她们说话。

皇后看他一脸犹疑,没好气的朝他额头一戳,笑道:“想什么呢?也不怕带坏孩子。”

皇帝这才双手往面上一抹,低头道:“煦儿,阿玛瞎说的。”

殿中都是长春宫久待的宫人,对帝后间的恩爱打闹早见怪不怪。

从来都说君无戏言,只有她们这位皇帝,在皇后面前,那是半点儿尊驾也无,张口就是自己瞎说的。

大年三十一早,皇帝带着皇后到寿康宫请安。

皇后看着宫道上撒着的秸秆,问道:“这些是什么?”

皇帝牵着她踩过秸秆,边走边说:“这是芝麻秸,踩过时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求个“岁岁平安”、“芝麻开花节节高”好意头,这叫“踩岁”。”

宋钰穿着云烟如意水漾红凤翼缎鞋走过去,果然噼啪作响,她孕肚凸显,行动变得缓慢。

皇帝在前边稳稳牵着她,走得不疾不徐,而皇后则埋头于踩岁,两只脚繁忙得像是在踩风火轮。

身后噼啪声作响,皇帝弯起嘴笑,他觉得自己不是在牵着一国之母,倒像牵着个孩子。

可不是个孩子嘛,前些日子踩雪,今日踩岁,玩的不亦乐乎。

都快是当额娘的人了。

请过太后的安,又轮着皇子公主给皇帝请安,一年当中唯有这时候,他们能蹭着皇阿玛的腿撒撒娇。

孩子们喜欢放炮竹,宋钰就在隔得远远的廊下看,肚子里的娃时不时踢她两脚,或许也想跟哥哥姐姐们玩儿。

再有三个月的时间就要临盆,除却对孩子降世的期待,她近来还生出些对生育的恐惧。

从前生物课上虽然也学过,但她始终无法想象,那样大的婴儿是怎么能从那么小的地方钻出来。

似乎初中上生理课的时候,每个女生都很坚定的说以后绝不会生娃,大家耳濡目染对生育的唯一印象就是——痛。

更可怕的是,时至今日,她都不觉得自己是个母亲,她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

可谁又能永远当孩子呢。

短暂的和乐之后,皇帝又开始忙活。

先是要宴请大臣和外藩王爷,一顿漫长的歌舞酒乐结束,又要参加傍晚时刻的除夕家宴。

阖宫的宫女太监都想凑这场晚宴的热闹,毕竟除了丰盛的酒席,宴会上还有盛大的歌舞奏乐、杂耍绝技、舞龙舞狮,承应戏更是从早唱到晚。

站着候席虽然累,但也够人开眼界了。

后宫嫔妃们本来就相熟,少了虚与委蛇的环节,整个除夕夜宴也算是过得十分怡然自得。

宋钰虽睡了午觉,到底月份大了身子易乏,一天下来也有些受不住。

皇帝虽在应酬,却能时时兼顾到她,他率先发现她的疲惫,劝道:“你先回去睡吧。”

皇后擦了些薄荷脑油在太阳穴,摇头道:“那怎么成,除夕夜,中宫皇后总不能缺席。”

皇帝伸手替她揉搓开,“无妨,你只管回去歇着,等岁更交子之时,我叫人送饺子到你宫里,你吃过就接着睡。”

见她仍在犹疑,他不得不放轻了声音道:“乖,你今夜先独自宿一晚,我这头儿今夜估计是睡不成了,一会儿要陪亲王们宵夜,岁更交子之后,还要明窗开笔,拜佛祭祀,我争取明日陪你用早膳。”

身上的朝服压得人喘不过气,她松了松压在额头的朝冠,听话的点了点头,临走时对他道:“你也别太实诚,想个法子歇会儿。”

不实诚怎么能行,祭祀神明在宫里是头等大事,所以每年春节他都忙得脚不沾地。

但他最终也是乖顺的答一声“好”。

宋钰回到长春宫,立时脱了朝服,换上一身黄金织金葫芦双喜纹棉袍,仰躺在床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舒缓过来。

耳朵经受一整日的烦扰,突然静下来反而让人不困了,她吩咐几个小宫女:“今儿除夕夜,你们不必在我跟前伺候,难得这么热闹,跟着出去凑凑热闹也好。”

一个小宫女道:“外面虽然热闹,但到处是规矩,还不如咱们宫里自在呢。”

恰好翠洗进来,对皇后道:“娘娘请外头坐一下,大家都说要给您拜年呢。”

宋钰不解道:“不是明儿一早才拜年吗?”

翠洗笑道:“原该明儿早上再拜,不过皇上说明早陪您用膳,奴才们总不好惊扰圣驾。”

于是宋钰在她们的簇拥下落了座,翠洗和小顺子带着一宫的宫女太监,跪地磕头道:“奴才等给娘娘拜年,愿娘娘年年岁岁,更胜今朝。”

她开心的给他们发红包,心里默默想着,也不必更胜今朝了,只愿年年岁岁,皆能似今朝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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