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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走到哪里都躲不掉的黑燕子

“娘。”承琪在梦中醒来,黑暗中,他看到一人正在他的床前,立即翻身坐起,看清是黑燕子,不由生气道:“你怎么进来的?”

他在驿站,白天连续的赶路让他十分疲惫,没有发觉有人进屋。

“你梦见你娘了吗?我也想我娘。”黑燕子没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

承琪抱着被子缩在床的角落,警惕地望着她。

黑燕子笑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像被人欺负的小媳妇。”

“你来干什么?”

“服侍你睡觉呀。”黑燕子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

承琪瞪着她,忽然眼光一转,点点头:“好。”他复又睡倒,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她。

她在黑暗中盘腿坐在他的床前,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直到天光发白。

承琪起身,穿上长衫,往屋外走去。黑燕子跟在后面,管焱正在往桌上端早餐,看到她,瞪大了眼睛。

她也不管,只跟着承琪。承琪站定转身:“你跟着我干嘛?”

“你去哪?”

“茅房。”承琪没好气地说,抬脚又走。

黑燕子哈哈笑着,继续跟着。

“你笑什么?”他气不打一处来。

“你居然也要上茅房。”她继续笑,“我以为你从来不上茅房。”

他站住转身望着她:“我是人,我要吃饭、睡觉、上茅房,我也会生病,也会死。”说到“死”,他的目光一闪,黑燕子也蓦地红了眼。

“别跟着了,你先去吃早饭。”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开。

黑燕子来到饭桌前,管焱说:“不知道你来,没准备你的。你先吃,我再去拿点。”她坐下,用手托腮,承琪的话让她难过。

有时候,她觉得死是很快的一件事,她拿刀杀过很多人,他们死去,没有挣扎,没有遗言,如一棵被砍倒的树,她麻木地面对这一切,心里不会有半点涟漪。

可是,自从遇到承琪之后,她目睹了他在那个晚上拼命的样子,他杀人,也杀自己。换作她,她不会用那种方法去杀人,对方是个高手,她杀不了就会走,但他却用自己的命去换那个女人的命。

他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死了,那个女人一样活不了,他凭什么就这么坚信自己能救她?

她躲在暗处看着那场搏杀,看着那场你死我活,第一次对死亡有了深深的恐惧,她害怕他死去,她怕再也见不到他的样子。

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对她的笑,他被她气到的样子,他偶然的调皮,他睡着时的安静,一切一切,都是她永远看不够的。

他怎么会死?他怎么能死?

承琪坐了下来,看到她在抹眼泪,拿了一个馒头递给她:“饿哭啦?”

她噗嗤一声笑了:“管焱说没准备我的,我也不敢吃。”

“谁说的啊?”管焱端了一个盘子过来,“我不是让你先吃的嘛。”他噘起嘴,有些生气。

顾加笑只低头喝粥,对他们之间的说话充耳不闻。

“昨晚我做的事,你别生气。”黑燕子说。

顾加笑和管焱同时抬头,目光望向承琪,又望了望黑燕子,又同时低下头喝粥。

承琪撕着馒头慢慢吃,没有说话,吃完了一个,问她:“皇后让你来做什么?”

“还能干什么?监视你呗。”

“她想知道我是不是要死了,是吧?”他端起碗喝了一口粥:“可惜让她失望了。”

“她知道你不会。”黑燕子也喝了一口粥。

“所以,她会想办法让我死快点。”承琪笑着道,又拿起一个馒头,“我偏不。”

黑燕子望着他,他坐在晨曦的光里,真实又虚幻,他从来没喜欢过自己吧?他的心里只有那个叫清瑶的女人,可是,她已经死了,所以,他也愿意随她去死?

他现在活着,只是因为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她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她将再也无法见到他,他在她的生命里,是一阵烟,一场梦,一个无法触摸的远方。

她站起来,走向他,紧紧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的肩窝,轻声抽泣。

这次承琪没有躲,也没有推开她,他由她抱着,任凭她的泪水湿了衣衫。

管焱和顾加笑早就喝完了粥,他们依旧低着头,嘴抵着碗,不敢抬头。

一片安静,只有黑燕子的抽泣声。

渐渐地,她止住了哭声,放开了他,用手擦着眼睛,承琪坐直了身子,快速地咬了几口馒头,站起身对管焱说:“备马,赶紧走。”

他没有功夫去理会黑燕子的情绪,离西安还有好几天的路程,他不担心她对他的监视,皇后从来都不信任她,她来,只是皇后对她最后的考察,她即将被皇后抛弃。

西安城的平王府里,承琅焦急地等待着三弟的到来。父亲的神志逐渐不清,他怕承琪来了不能和父亲说上话‘。

他派出去接的人传回来的消息是还有四五天的路程,他每天守在父亲床头,用灵芝、人参支撑着父亲油尽灯枯的身体。

妹妹、妹夫和他们的两个孩子都已经到了,他们帮忙接待着不断来看望父亲的宾客,安排着父亲的身后事,皇帝的圣旨也到了,要把平王葬在先帝载钧的孝陵。

这样的话,还需要把父亲的灵柩运回京城,再要把母亲的坟也迁出来和父亲合葬。这些事都是大事,需要花费精力和时间去做。

承琅和妹妹承珏商量,承琪身体不好,就不由他去做了,他准备自己亲自去办。

“大哥,我担心三弟不同意,他一定也要去的。”承珏说,她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脾气。

“不同意也得同意,他这次来西安,就够他受的,再这么一闹,我们就得给他办丧事了。”承琅道。

“呸呸呸,大哥你别乱说。”

“我认真的,所以你得和我一起劝住他。”承琅皱着眉,“父亲最担心的就是他了,我们得让他老人家走得安心。”

“哥,我好怕。”承珏红了眼,“我想起娘走的那天,我虽然小不太记得,可是仍记得那天所有的人都在哭,我也哭,哭累睡,睡醒了还是哭。”

是的,那天,所有的人都在哭,承琅想,他就在那天,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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