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磨而不磷

只听一阵马蹄声从远方传来，为首的女子穿着一身红衣，格外显眼。中间是两辆载着粮食所用的马车，最后面跟着阿舍和几名驾马飞驰而来的男子。他们来的比想象中的还要快，这令陆浮生的嘴角多了一丝笑意。

卫云筝在人群的不远处下马，将马拴在了树上，她面对着这百来人的灾民，不免有些愧疚。他们定是从灵川路过的，可灵川的官员并无对他们给予过任何的帮助，反而令他们落魄至如此地步。

“云筝，你怎么也跟来了?”陆浮生急切地朝着她的方向她走来，问道。

“我本来没事可做，却听闻有人要找我，他自称是你的侍卫，我便信他的话。既然是灾民，我定然是不能让他们等，便快马加鞭的赶来，没想到百姓的状况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窘迫。”

“刚刚多亏了蓝姑娘为大伙诊脉，还寻了些草药。好在这病不传染，是因为长途跋涉，身体亏虚所致的。”

卫云筝看环视了一周，最终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了那位姑娘，因为山间的夜晚很冷，她颤巍巍地缩成了一团，她闭着双眸，沉沉地睡着。可以看出来原本用蚕丝制成的衣服，也已经被划破了好几道子，还带着泥点子，为了寻草药她定是费了不少功夫。

“蓝姑娘平日里膏粱文绣，定然没吃过这等苦，今日倒是能做这番事，也是我没想到的。”她向马车走去，将筹集的棉衣发给百姓，又单独取了一件，盖在了蓝清芷身上。然后安排着将煮好的粥食，薄饼，分发到百姓们手里。

她做事有条理，一般人也插不上手，陆浮生一个人看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蓝沅芷从梦中惊醒。

她正好瞧见了他在那呆呆地望着，她“噗嗤”一笑，站起来向陆浮生走去，“别苦苦巴望着了，人家的心思都在这群灾民身上，哪有时间和你家长里短？”

“蓝姑娘，今日也实在是劳烦你了，快去休息休息吧。”

本是在一旁分发粥食的阿舍接了话，“是呀蓝姑娘，这有我呢，你大可安稳的休息。”

蓝沅芷心中窃喜，这人终于被我拿下了，眼下都会关心我了。就连身边的人也客气了不少，今日这功夫可没白白浪费，若是以后再多做点这事，他定会在她面前俯首称臣的。

众人忙碌一番之后，也坐在茶肆间休息。就在此时，能听到一阵飞奔的马蹄声，比刚才那声音更剧烈，听起来是有不少人马，“阿舍，你可还请了些什么人？”

阿舍摇摇头，使出紧急，“此行我请的人就只有卫姑娘，再无他人。”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这一行人马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一行人穿着铠甲，在火把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骁勇，只是这群人不只是路过这么简单。他们将百姓们，连同陆浮生等人，一众团团围住，这才得意看清，为首的人竟然是尹川予，数日未见，他一改往日书生形象，今日倒是显得更加魁梧了几分。

他骑在马上，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陆浮生身上，眼神充满了一丝鄙夷。“来人啊，把这群贼人拿下。”

本是昏昏入睡的百姓们，也被震耳的声音吵醒，纷纷站了起来。见这些人将身后的长矛拔出，指向百姓，卫云筝飞身上前，用剑指着这群人。

“且慢。”僵持关头，陆浮生大喝一声。

尹川予瞟了他一眼，“不知陆大人可是有什么要事？如果没有，还是别阻拦本官捉拿朝廷要犯。今早有探子来报，一群灾民长途跋涉的要进都城告御状，没想到半路上这些人被你救济了，你可真是菩萨心肠啊。‘’

能听出来他语气里有一丝讽刺的意味，但这人似乎对他有些偏见，陆浮生倒是司空见惯，“既然是受过灾的百姓，无论谁碰到了，都不会放任不管的。若是置之不理，可能明天就会有一批人失去性命。只是令在下不解的是，大人口中的贼人是怎么回事，拿下之后又会怎么处理？”

“残羹剩饭要倒掉，百无一用还要凭空添乱的人更该除掉。”这话说得令人不适，将一条条人命如此比喻。这不禁让卫云筝倒吸了一口气，这尹川予平日看起来正义凛然的模样。

良渚玉带钩之事，慕晁琮只想着用替死鬼邀功，她便对他们有所提防。只是没想到，尹川予这书生面相的人也是狠辣绝情至极。

因为在此人手下做过事，陆浮生也了解此人的行事风格。贼人只是个托词，不过陆浮生好奇的是，接下来他要做怎么做，是否能在这么多人面前痛下杀手。

“这些人本是乱臣贼子的余党，就地杀了也死不余辜。就算是你们这几个同党，我也可以抓了收监。劝你不要在这多费口舌，以免惹祸上身。”

听到这些话，那些本来是好了些的百姓在低低地抽泣，就连襁褓里的小婴儿，也跟着哭了起来。他们手足无措的样子，令蓝沅芷动容，“那若是我说放过这些难民呢？”

尹川予向角落里看去，看见了同样穿着肮脏的女子，见她用水胡乱地洗了把脸，才勉强可以看出此人是谁。“原来是蓝姑娘。”他迅速下马，行了一礼，“不知姑娘为何在此，月黑风高的，难免有些危险，不如一会让在下送姑娘回府。”

虽说刚刚蓝沅芷气急败坏，但是此女耳根子太软，见此人对自己毕恭毕敬，语气也软了下来，“听闻大人能征善战，有勇有谋，今日这般确实有些唐突，不如就好生安顿了这些百姓，他们也就不会再生事端了。”

这些人今日是一定要保住这些灾民了，他虽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虽然是受命而来，但得罪了这蓝家大姑娘也是得不偿失，倒不如趁此送她一个人情，“既然蓝姑娘心善为这些百姓求情，微臣就饶恕他们并禀明殿下，蓝家帮忙将这些百姓安顿好了，这也会给您记上一功。”

众灾民听此感激涕零，纷纷下跪表示感谢。除了为首的老者，他的目光只是看着陆浮生，充满着感激，他知道真正需要感谢的人是谁。

“别只记住蓝家的功劳，在场的各位都有功，尤其这陆大人…”

还未等蓝沅芷说完，尹川予便接上了话，“陆大人身患隐疾，还如此奔波，不如早些回府歇着。免得惹是招非，徒增烦恼。”

阿舍本是做好了准备与这群人恶战一场，见此人如此挖苦他的恩人，他就不能再忍气吞声了。“你这人，说话如此尖酸刻薄，有本事冲我来。”

“罢了，事实本就是如此。”男子说此话时有些颤音，语气中带着些无奈。

“浮生说的是，何必拘泥于俗人的评头论足，凡夫俗子的无稽之谈听听也就罢了。”女子的声音温柔好听，夹杂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卫云筝说罢，将剑收于剑鞘之内，走到了陆浮生身侧。

男子转过头，看向她，“谢谢你，云筝。”男子启唇，声音出奇的温柔好听。

“这里离灵川不远，也受卫昭管辖，如果百姓无处可去，不如就在这里给百姓们造屋。到时候再求卫昭赏些良田，倒是也能维持生计。”

挨过饿的百姓们，知道饥饿的滋味，眼下这个状况能有口饭吃就已经不错了。听到卫云筝想到救济他们的法子，纷纷向她跪拜，口中念叨的是活菩萨转世，倒是令卫云筝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不知道先把哪位扶起来，嘴上一个劲地说着使不得。

一旁的蓝沅芷撇撇嘴，“平日嘴巴不饶人，如今被这么多人难为却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回城。”

尹川予见势头不妙，也不和这群人再争执什么。反正以后的时间多的是，他可是个有耐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