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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半夜惊魂

接下来的路程,闫晓梦清醒得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虽然夜色深沉,星月无声,但广汕公路却异常热闹,汽车一辆紧随一辆,马达轰鸣,车灯闪烁。站在高处远远望去,漆黑的夜幕中仿佛有一串晶莹剔透的珠琏在流动在闪光,煞是好看。

不知是司机吃饱有力气还是刚才睡着了没感觉,闫晓梦这才发现他们乘坐的大巴速度快得惊人,车轮子蜻蜓点水似的点着路面往前飞,前面景物模模糊糊迎面而来,立即溃散脑后。两车交错时,仿佛要迎头相撞,只见眼前一片刺亮,耳朵听得一声“嗡……”,没等看清前方来的是什么类型的车,这辆车已经擦着大巴车身过去了。

闫晓梦紧张得全身僵硬,双手死死抓牢前排椅背上的把手,脑袋里充满恐怖的想象,她甚至在想万一撞上了躲在哪里最安全。她歪头看孙明畅吴海三,这两人睡得死去活来,头像皮球在椅背上滚来滚去,根本意识不到死神就在窗外漆黑的夜空中,凉凉地俯瞰着,等着他们向它报到。

她几次想起身到司机那里,告诉他想活命的话,最好开慢点,但终究没动。她对自己说:“快睡吧,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她紧闭双眼,催促自己赶紧在最快的时间里睡着,好了了这份担忧。越是满心祈求,目的越难达到。她的心早飞到驾驶窗前,在那儿像看恐怖片似的哆嗦个不停……

突然,大巴发出撕心裂肺的刹车声,车屁股仿佛翘起来,所有乘客都被巨大的刹车惯性惊醒。闫晓梦尤其敏感,早已站起,对睁开眼睛的孙明畅和吴海三总结性地指出:“这种速度不出事才怪!”

闫晓梦看见司机从座位上逃离,反身从行李架上迅速抽出一件用油布包裹的东西并打开,两个随行的广仔神色紧张,他们指着车下用闫晓梦听不懂的广东话呜里哇啦地叫喊,那样子如临大敌。

“呯”,突然,靠近车门边上的一扇窗户被车外飞来的一块砖头击破,砖头击中靠窗而坐的一位乘客的脸,那人立即血流半脸。乘客们尖叫起来。车下传来好几个人粗野的怒吼声。一个农民模样的人从破窗外翻爬进来,他的腰上别着一把十几寸长的锋利雪亮的西瓜刀。当他推开那个受伤的乘客落地站稳时,霍然看见司机正用一把双筒火药枪冷冷地对着他,另外两个广仔也分别拿着铁棍和榔头对他横眉怒目。那个农民模样的人倒吸一口凉气,犹豫了一下,立即知趣地打开车门跳下去,和下面的同伙嘀咕了一阵,自知拦错车辆,几个人迅速消失在路旁漆黑的甘蔗林里。

车厢里鸦雀无声,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唯独闫晓梦一头雾水。昏暗中不少人暗暗擦去额上和手上的冷汗,并向司机投去感激的目光。

司机过来查看乘客伤情。“还好,破了点皮。”他说,“拿纸擦擦脸吧。”之后,和那两同行拉拉手,三人镇定地各归其位,大巴又重新跑起来。

闫晓梦困惑而惊讶地看着孙明畅,言下之意是:怎么回事?孙明畅小声地告诉她:抢劫未遂。闫晓梦目瞪口呆。

孙明畅说:“这事在广东不新鲜。我和海三都遇上三四回了。今天全仗司机手里有家伙,不然,这车上的人可得遭殃了。”

闫晓梦说:“遭殃?啥意思?”

孙明畅说:“他们会一窝蜂上来,拿刀舞棒的,挨个搜乘客的包。”

闫晓梦又惊又急,舌头都不听使唤了,说:“那那那,要是,要是今天司机没那家伙,咱们这个这个……”她激动地捻动大拇指和食指,做出数钱的样子,“这个就得交出去?”

孙明畅说:“如果我是你,就照他们说的做,别惹他们。”

闫晓梦说:“‘如果我是你’是什么意思?你又能怎么样啊?”

孙明畅双手一摊,说:“我跟他们说没钱,他们十有八九就绕过去了,不会找我麻烦。”

闫晓梦更惊了,说:“遇上老朋友啦?”

孙明畅白了她一眼,说:“什么老朋友?他们都识相,你咋不识相呢?”

闫晓梦愚笨地说:“识什么相?你有什么相?”

孙明畅说:“我一直以为你反应敏捷,没想到这么迟钝。”说罢,一使内力,上身肌肉膨胀起来,一下把t恤撑得满满的。

吴海三一旁直笑,意思说:别卖弄了。

闫晓梦此时哪有心情领略孙明畅的肌肉美,她恶心来着。她着急地说:“哎呀,他们要是有家伙,你块头再大肌肉再硬有什么用嘛。”

“那倒霉的就不光我一人了。”孙明畅说着,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把锃光瓦亮的匕首。“我的钱不是那么好要的。”

闫晓梦眼睛一亮,要过匕首,纤细的手指在刀刃上轻轻滑过,“原来这样!”她轻轻地自言自语地说,“有这硬通货撑腰,你当然不怕。我要是有它,也是不怕的。没有人会轻易缴械投降。”

吴海三捅了捅孙明畅,低声说:“很没面子吧。”

孙明畅瞪着闫晓梦,歪头对吴海三小声地说:“这家伙可能是个女汉子。”

闫晓梦把匕首还给孙明畅,说:“我还是想不通,怎么会有这种事?这可是社会主义繁荣昌盛的地方啊。”

孙明畅说:“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罪恶,跟体制没关系。”

吴海三对闫晓梦说:“也不怨你少见多怪。在贵阳,很少听说长途客车被拦截抢劫的。可在这儿,已经不是新闻了。”

吴海三还说:“咱们老家穷,兴师动众抢不出名堂。可这里,繁华啊。刚才抢劫成功的话,那帮家伙真的比上银行取钱还方便。这车上,估计有一小半的人,是带着现金上广东来采货的生意人呢。”

闫晓梦觉得要问的东西太多啦。“这里的老百姓准许持枪?”

孙明畅笑道:“你再少见也不能这样白痴啊。咱们国家哪条法律规定老百姓可以持枪啦?没有,不准的!撞上拿枪自卫的,今天我也是头回见。”

闫晓梦被孙明畅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她恨了孙明畅一眼,旋即闭上眼睛靠上椅背。过了很久,估计两人睡着了,她重新睁开眼睛,望着车厢顶,继续想心事:他们怎么能见怪不怪呢?油水充足之地,犯罪也这么光明正大?政府干嘛去了?忙着找肉吃没时间管吗?

“干嘛把眼睛瞪这么大啊?”

闫晓梦吓一跳,掉脸见孙明畅正歪头看她,脸上被车灯晃得黑一下黄一下很具魔性。他说:“还在想刚才那件事哪。”

闫晓梦老老实实地点头。能不想吗?她这辈子没见过枪,何况还有抢劫。这事一时半会儿消化不完。

孙明畅轻声说:“你可真是小白啊,白痴的白。”

闫晓梦没接话,她觉得自己就是白痴,需要被教育。

孙明畅也不客气,当下就遂了她的心愿。他说:“我不知道接下去的话会不会伤到你的自尊。如果你对此介意,只能说明你,虚伪着呢。”

闫晓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想:随你怎么说吧。

孙明畅看着她平静的面容,表扬道:“还行,没跳起来再咬我。你想呀,你一个大学生,一个曾经受人尊敬的人民教师,现在做的却是这么个买卖,你都这样了……这个国家的问题有多少就可想而知了。这样一想,不就想通了吗。”

闫晓梦的脸忽一下发热,说:“想是想通了,就是开始恨你了。”

孙明畅说:“再恨也洗白不了自己的。”

闫晓梦说:“再怎么地,咱们自食其力,他们不劳而获,能一样吗?”

孙明畅说:“获取钱财的方式不同而已。都是趁火打劫,他们劫个体,咱们劫国家。”

闫晓梦气得牙痒,说:“你干嘛非要把自己唯一的外套也扒了呢?”

孙明畅笑得白牙在黑夜里闪闪发亮,说:“端着就有外套啦?何况咱们哪来的外套?”

闫晓梦没好气地说:“睡吧睡吧。”

闫晓梦漏气了。孙明畅的直白和笑容同样厉害,它把她内心仅存的一块遮羞布撕得粉碎,觉得自己特别能自欺欺人外,再无是处。为了遮盖窘态,这回,她恨不能把眼睛缝起再不想睁开来。

上午六点五十分,孙明畅三人拎着行李下了车。站在一条冷清的马路上,闫晓梦环顾四下,问:“到了吗?”

这可不像藏有什么好宝贝的地方,繁华二字跟这里挂不上边,到处破破烂烂,空气里弥漫着鱼腥味,来往车辆掀起灰尘满天,放眼望去,看不到一栋气派的高楼,这到底是哪里啊?

孙明畅说:“这里就是让咱们印钞机转动起来的地方,广东省普宁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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