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山洪（6）
1
叶清晨越往前走水越深冲力越大，她的身体被洪水冲的有些斜了，不由自主向下游偏离。石磊停车的地方在那棵树上游一点，给她留下了一些偏离校正的空间，那个人在这个时候，思维还是那么缜密周全。
虽然她目前身处那棵树的上游，但叶清明害怕自己在往前走时会被冲离那棵树太远，所以在水里行走时尽量逆水而行，这让她行走的十分费力。好在她的一身好筋骨，在这时都派上了用场。
水漫到她的腰时，她觉得脚下已经站不稳了，那棵树就在离她不到十米的地方，树干浸在水里，垂下的树枝被洪水冲的像是要倒进水中，她每走一步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
叶清晨终于伸手抓住了一根被洪水冲的像要顺水离开的树枝，但她不敢将身体的全部力量都放在这根树枝上，而仅仅是借着它的一点支撑迅速向树杆靠近，她抓住了其它离树干更近的粗树枝，然后她终于抓住了树干并竭力爬上树。
她望向前面的树上时，能明显地看见那棵树上有人，她朝那棵树大声喊“沈思明，沈思明。。。。。。。。”
然后看见那棵树上的人向这边招手，叶清晨心里一阵狂喜，她开始将救援绳往回收，石磊显然已看见她安全上树了，松开了拴在车上的绳头，拉着安全绳迅速地来到了这棵树下。
叶清晨边哭边笑着对石磊说那棵树上就是沈思明，这次石磊不再同她争执，而是很快将援救绳一头拴在树干上。
叶清晨开始下水，这里的水已过腰，越往前走水没有明显变深，但水的流速却加快，为了不被冲倒，她斜着身半逆水往前走。
她每往前走一段，前面树上的身影就清楚几分，当她确定那就是沈思明时，她不再关注树上的人，而是专心致志地向前棵树奋力移动。
有水的声音在她身边哗哗流淌，这里的河水好凉，这水还没出山，还带着冰雪的寒气。不像玉阳县的那条碧流河，聂明宇牺牲的河段已冲出了大山，河水在阳光下长途奔流时吸纳了阳光温暖的气息，可它却冷酷地带走了聂明宇。
叶清晨奋力地在河水中向前走着，没有丝毫的恐惧和畏缩，没有什么能阻挡她，现在向前走的每一步离希望就近一点，虽然艰难，但却无可动摇，。
她突然就泪流满面了，她有如此的坚强有力的双臂，她有如此强大的勇气，她有如此不可动摇的意志，可为什么就没能救回聂明宇？如果老天爷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让聂明宇在她面前消失。
头上的太阳还散发着它的炽热，烤灼着她的脸颊，她的身浸在冰凉的水中，满心的绝望和希望，她在这冰火两重天中走到了那棵树下。
沈思明一直没有出声，只是看着叶清晨泪流满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他已下了树，站在水中，一手挽着粗粗的树杆，一手努力地向叶清晨伸去。
叶清晨抓住他的手，加紧了脚下的步子，走到他的身边，伸手紧紧地抱着他，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她悲喜交集更是哭的泣不成声。
“好了，不哭了，你已经哭了一路了，你再哭就又要涨水了”沈思明一只手臂抱着她，笑着说。
叶清晨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问：“你没事吧？”
“我当然有事，我的腿受伤了，否则的话，我怎么能睛睁睁地看着你一个人冒险涉水过来”沈思明伸手擦了叶清晨脸上的泪水道。
“我们在前面那几棵树上没看见你，吓坏了”叶清晨脸上泪没有干，眼中又流出眼泪。
沈思明说“前面那几棵树我也看见了，虽然离我受伤的地方近，但是水流太急，我没来的及游近，就被冲过去了。远远地看见这几棵树，我本想抓住你刚才过来的那棵树呢，但是感觉稍有点远，不如这棵树离我近，靠近这棵树更容易，把握更大，而且这棵树比较大更保险”。
叶清晨眼中带泪笑道：“你倒是冷静，真的好害怕你被大水冲昏了头，错过了这些救命的树”。
“我伤的是腿，又不是头，我这么大个男人，性命攸关的时候就昏头，还能长这么大。这洪水来的太突然，让人猝不及防。虽然这里的水没有多深，但太急，太凉，身体有些不太习惯，我受伤的腿使不上劲，被冲倒了。我们来的时候在路上看见河滩上有树有灌木，我只能顺水往下游寻找机会，只要我抓住树或者灌木你们就一定能找到我的”沈思明轻描淡写地把自己遇险的情况说了说。
叶清晨摸了摸沈思明的胳膊问：“你的手臂拉着救援绳能活动吗？石磊说让我们快点，他担心雪山那边要下雨，后面还会有洪水下来”。
叶清晨正在说话，沈思明望向她身后说：“石总过来了，等他过来我们一起走”。
2
叶清晨回头看见石磊正抓叶清晨带来的救援绳，向他们浮过来，他行进地速度比叶清晨要快的多。
叶清晨看他走近，对他说：“你怎么也过来了？”
“我不过来，你怎么把他弄回去”石磊板着脸说。
这个人今天已经给了她一天的脸色看，此时叶清晨不想和他计较，她看向沈思明。
沈思明对石磊说：“我的右腿受伤了，使不上劲，这里的水太凉了，我的腿不停地抽筋，现在我只能顺水浮着被你们拽回去”。
石磊用救援绳将沈思明绑紧，搭起沈思明的一只胳膊在自己肩头，对叶清晨说：“你在前收绳子，我带着沈总在后面跟着你”。
叶清晨有些犹豫地看向沈思明，石磊看见叶清晨的眼神，扯起嘴角，抬起沈思明搭在自己肩头的胳膊，呲她道：“要不让沈总搂着你，我在前面收绳子”。
叶清晨被他这句话说的恼羞成怒，瞪着他怒道：“闭嘴，少胡说八道”。
“你们俩个上了岸再吵，石总，你不是说担心还有洪水下来吗？我们快走吧”沈思明笑道。
叶清晨狠狠瞪了石磊一眼，返身在前面边走边收紧绳索，沈思明一手抓着绳索，一手抓着石磊的肩膀让自己的身体浮在水中，石磊抱紧他的腰身不让他的身体被洪水冲走，三人努力走向中间那棵树。
三人到了树下，石磊解下栓在树上的绳索，把沈思明交给叶清晨，对她说：“等我回来再走”。
叶清晨问石磊：“我看见你刚才没系安全绳就趟过来了”。
石磊边卷着手里的安全绳边说：“是呀，你都能走过来，我怎么就走不过来？”
“可你给我系了安全绳，我就是被水冲倒也没关系”叶清晨说。
“我看你刚才几次差点被水冲倒，所以你该知道刚才你有多逞强？”石磊话中带着火气道。
叶清晨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堆石头，他今天说话的口气很冲，但她并不是喜欢和他人在口舌上争高低的人，从来都是心情好了多说两句，谁惹她不高兴了，脸一板，扭头就走。当然，拳脚相加她也不反对，只是不要没完没了阴阳怪气地唠叨。
她横眼瞪了石磊一眼怒道：“我们俩以后还要不要好好说话了？如果你不想和我好好说话我们以后就谁也别理谁了”。
石磊一愣，这种翻脸的速度，连他这种让别人评价为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阴谋家都赶不上。
石磊本想再怼她两句，可又怕真把她激怒了，想哄她可就太麻烦了，他不怕女人心思多，脾气大。而是怕眼前这个女人，对他就没心思，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说翻脸就翻脸，根本不和他闹脾气耍花枪 。
他突然对她的无情无义非常生气，脸不由自主地沉了几分，眼神也阴郁不定起来。
沈思明见他们俩人马上就要闹僵了，赶紧说：“你们俩不要吵了，我们快点走吧，这河才过了一半，人都还在水中间，现在是不是更应该同舟共济呀”。
石磊气的咬紧牙不再说话，拿着救援绳向停在水中的车走去。
沈思明见叶清晨还一脸怒气，无可奈何地说：“清晨，石总是担心你才气你这么冒险的，你刚才独自过来的时候，我看着都觉得危险”。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他还气什么，他今天一直都在给我脸色看”叶清晨气呼呼道。
沈思明看着叶清晨无知无觉的样子，觉得还是让他们自己拧巴去吧，自己还是不要多言，省的弄巧成拙。
石磊将绳子系在车上，又沿着绳子回到树下，他不再理叶清晨，沉默着将沈思明的手臂搭在肩上，三人不再说话，开始向河岸艰难地走去。
这一段洪水比刚才要浅些，越往岸边走，叶清晨越来越轻松，而沈思明此时少了水的浮力，身体的重量不断地压向石磊，而石磊拖着沈思明走的就慢了。
水落到大腿以下后，石磊取掉沈思明腰上的绳索，让叶清晨回收绳索，自己架着沈思明往车边走。
叶清晨把绳子收到车上，回头又走向石磊和沈思明，沈思明靠在石磊身上往前移着身体，对叶清晨说：“有石总就够了，你帮不上忙了”。
石磊也不看叶清晨，见沈思明走的吃力，就要背沈思明，叶清晨说担心地问：“你能背动吗？”
石磊板着脸说：“要不你来背”。
沈思明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对石磊道：“石总，不要这样一本正经地说笑话，会伤人的”。
叶清晨气的转身独自向岸边走去。
3
沈思明被石磊背着向岸边走，他看着叶清晨的背影说：“我远远地看见她一个人从水里向我这边来时，被洪水冲的东倒西歪，几次差点摔倒，我就想，你真是心大，她想干什么你都敢放手”。
石磊口气中带着无奈说：“她当时根本不听我的话，或者说她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她一心想去救她心里想救的那个人，我还说废话干吗？再说了，凭她的本事，就是把她扔进太平洋，她也能游回来”。
沈思明笑了：“你真的那么放心？那刚才为什么还发那么大的火？”
“我气她太固执了，遇事总是意气用事，根本不体会别人的感受。她身体素质本身就好，身上还系了安全绳，让她自己过去我心里还是有数的。其实，我更担心的是你，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以后谁都没有好日子过了”石磊说。
沈思明笑道：“不至于，人生自古谁无死，天灾人祸不会只降临在别人头上”。
“那是你没有听见她在河面找不见你时撕心裂肺地哭”石磊说。
沈思明沉默了一会，对石磊说自己发现涨水后拉着梅雨络往岸边走的时候，感觉一脚踩进一个坑里，而当时自己和梅络雨的身体被大水冲的站不稳，身体被梅雨络拉的猛然一倒，顿时感觉脚腕处被折伤了，等把腿拉出来，脚就使不上劲了。他在水里站不住，只好把梅雨络交给叶清晨，让她带梅雨络先上岸。他自己被水冲倒后只能顺着水尽量往岸边游，但水太急，太凉，一使劲腿就有抽筋的感觉，想起自己来时看见河滩上有不少树木，就只能放平心态顺流而下，一直到刚才获救的那棵树附近，才抓住了那棵树，等你们找来。
石磊说他和石励在院子里说了一会话，本打算等你们自己回来，隐隐听见有洪水下来的声音，知道你们会遇到麻烦，赶紧开车过来找你们。到了河边看见洪水已经下来，叶清晨带着梅雨络正在往岸边走，没有看见你。开始，我还以为你没有来找她们呢，结果叶清晨转身发现在河面找不到你时哭着找你，才知道你被洪水冲走了。当时叶清晨只顾着哭了，梅雨络说你会游泳，伤的是脚，让我们去下游找，我才带着叶清晨沿着河岸来找你。没想到梅雨络这个女孩子看着娇弱，到是个临危不乱非常有主见有定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