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有兴趣当回树洞吗
夏如言走出了医院大门，陷在回忆里的她心如刀割。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竟觉得光线有些刺眼，让她眼睛发疼。
她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接受事实，忘却事实，她尽力让自己像不知情一样活着，她以为自己成功了，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她相信的一切都是假象，都是她在自欺欺人。
这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只是个笑话。
夏如言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双眼无神。
“夏如言，夏如言，夏如言。”
突然出现的男声将夏如言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转身看去，身后只有一辆黑色轿车，仔细瞧车里的人，倒是有些意外。
“陆锡钦？”夏如言擦了擦泪水，朝着陆锡钦的车走去。
陆锡钦原本只是路过，也是凑巧看到了夏如言，朝她滴了几下喇叭，见她没反应，才喊了几声。
“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啊？”夏如言走到车边问。
“上车说，这里不让久停。”陆锡钦一边说着，一边将副驾上的资料扔到了后排。
“好。”夏如言爽快地上了车，坐上了副驾驶，她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前两天，我今天回校申请复课。”陆锡钦边开车边回道。
“你还回来上课啊？我以为你赢了比赛不打算读了，要跟着团队去营销呢。”
“我就是个凑数的，真要搞电竞我可不行，再说了，辍学也不是我的风格。”陆锡钦转头看了夏如言一眼，又迅速回头，“不过，你在这干嘛呢，看着跟行尸走肉似的。”
“这不是没事干，到处闲逛嘛。”夏如言继续笑着，心里满是苦涩。
陆锡钦看着夏如言红着的眼，听出了夏如言的低落。他没立即说话，想了想才问道，“我带你去看海怎么样？”
“看海？”夏如言有些惊讶，“我都忘了问，你本来是要去干嘛？”
陆锡钦朝夏如言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说，“我也没事干，开车闲逛。”
听到这个回答，夏如言终于笑得真切了一点。
这说的，谁信啊。
“那走吧，去看海。”
海边，陆锡钦将车停在了临时停车场。
他和夏如言下了车，都没有往沙滩上走，就在停车场的围栏边看着不远处的海滩。
“这才下午两点，怎么就这么多人啊？”陆锡钦皱着眉说，顺手戴上了挂在衣领处的墨镜。
“今天是近一个月来温度最低的一天了，明天又要升温了，正常。”夏如言说道，转头看向陆锡钦，“你带墨镜干嘛？不是看海吗，这墨镜一戴，全黑了。”
陆锡钦双手插兜，说道，“我带你来这，是让你来看海，我又不看。”
夏如言笑了笑，“你这话说的还真有意思。”
“你要学学这大海的胸襟，别总想着一些小事让自己不开心，看开一点。”
夏如言转头看向陆锡钦，问道，“那什么才是大事呢？”
“生死。”陆锡钦看向夏如言，洒脱地说，“生死之外，都是小事。”
夏如言沉默了，她突然问，“你有兴趣当回树洞吗？”
“你说，我听着。”陆锡钦抬了抬下巴，无所谓地说道。
夏如言转身面向大海，状若平静地问，“你还记得东方末吗？”
陆锡钦皱着眉回忆，最后实诚地说道，“东方哥？当然记得，他看着很弱的样子。”
“你才很弱呢，那叫贵气。”夏如言不爽地说道。
“行行行，贵气，你继续说。”陆锡钦识相地没和夏如言争辩，脸上却是不认同的模样。
“我第一次见他，是他家刚搬过来的时候，阵仗很大。”回想起曾经，夏如言脸上浮现出甜甜的微笑，“我当时很好奇，就让我哥带我去看。我在院子门口探头看着，突然就和他对视了，我慌乱地转头，再回头看时，只见他笑着朝我走过来。”
“他给了我和我哥一人一盒巧克力，说这是他特意给小孩子准备的乔迁礼。可明明，那时他也不大，才十岁。”
“第二天，他和他家人一起上我家拜访。我当时正在大厅和我哥一起打电玩，我那时候小，老是输，生气极了。看到他来，我突发奇想，跑过去让他帮我。”
“他没拒绝。”
“游戏赢了。他没有像我哥一样跳着欢呼雀跃，而是鞠躬说着承让了。他可能不知道，他那个样子像极了挑衅，我哥因此讨厌了他很久，我却觉得他酷爆了。”
“我很喜欢他，所以，我经常拉着我哥去他家找他玩，弹珠、纸牌、玩具枪、皮筋，上树掏鸟窝，泥地里打滚，那真是，最轻松的一段时间了。”
“他知道我妈妈不让我吃零食，便会偷偷把他的零食给我。虽然他也不让我多吃，但我真的很满足。”
“我换门牙的时候，所有的小朋友都会笑我，连我爸妈都经常笑我牙齿漏风。那时候，我有点自卑，不敢开口说话。可是他不一样，他没有笑我，他告诉我，这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阶段，不用觉得不自在，还跟我讲了他换牙时闹出的笑话。”
“我第一次意识到喜欢他，应该是十岁。有一天，我哥回来跟我说，班上有女生喜欢东方哥哥，还想要扑上去亲他，结果吓得他从椅子上摔了下去。那个女生穷追不舍，他逃跑的时候还撞到了桌子，脑袋上红了一片。\\\
“哥哥说他怂，嘲笑他，我却笑不出来。”
说着，夏如言将手搭在了围栏上，“那时候我就想，如果东方哥哥是我一个人的就好了，我一点也不想他和其他女生玩。\\\
\\\为此，我那段时间每天一放学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了很久的闷气。他知道后，和我哥一起到我房门口跟我讲笑话。我当时听到他的声音就生气，死活不肯开门。我哥哥都放弃了，一声不吭，他的声音却还在。”
“走之前，他说，周六他会在家等我过去。”
“到了星期六，我本不想去的，是我哥硬把我拉过去的。他两一起给我演了一出武松打虎，他演的老虎。两个人一起滚来滚去，我哥借机踹了他好几脚，他也没生气。一出戏下来，两个人都是汗流不止。”
“我虽然觉得他们很无聊，却还是笑了，也没有再把自己关房间里。毕竟，他也没做错什么。”
夏如言缓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我十一岁的时候，和班上的同学一起演舞台剧，很多女同学都穿着漂亮的裙子，我因为性格太暴躁，被安排演了一个男孩子。”
“所有的女同学里，只有我穿着男生的衣服。我跟家里人说，我也想穿裙子，我爸妈说，我有很多裙子，在家里可以一直穿，这次就算了，我哥甚至笑着劝我剪短发，让我当个男生。”
“我很失落，和他说了这件事。他却说，‘没关系，我送你一条比她们的都漂亮的裙子’。”
“于是，我十二岁的时候，收到了他送的粉色公主裙，那条裙子真的很漂亮。”
“再长大一些，我开始被妈妈逼着去各种课程，我每天都觉得自己喘不过气，很想找时间出去玩，可是我哥不愿意带我去，嫌我丢脸麻烦。所以，我去找了他。”
“他的学业很重，我其实没想过他会答应的。”夏如言强调说，“但每一次，他都笑着答应了。”
“他带我去游乐园，去海底世界，去开卡丁车，去射箭，去骑马，去看电影，看各种演出。我有想吃的，想买的，他会毫不犹豫地帮我付钱。总是玩了一天回家，他的零用钱用完了，我的却还没动。”
“我15岁的时候，借着庆祝他高中毕业给他编了一只舞，配乐用的《梦中的婚礼》。”
“这支舞，是我用来向他表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