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处处机锋

“胡大人醒了。胡大人醒了。”一个锦衣卫小旗在卫所里大声呼喊着。脸上显得十分激动。

胡广全悠悠转醒，刚一睁眼，腹部的剧痛就向他袭来。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胡广全一眼就认出这是在他庐陵卫的住所内。

“胡大人，你怎么样？好点没有？”床头边坐着一同僚，正在殷切的关心着他。

胡广全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发现腹部已经被人包扎好了。不由的也让他松了口气。看来自己一时半会是死不了了。

“我睡了多久了？娘娘怎么样了？”胡广全问道。

身边那人答道：“大人，你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了。至于娘娘大人无须担心。赣王府已经命重兵保护。护送娘娘回府去了。”

“娘娘没事，本官也就放心了。”胡广全能不关心赣王妃吗？为了这个王妃，他都自残了一刀，要是这都没救回来，那他这一刀不是白挨了？

只不过胡广全这番作态在他人看来，却是一副尽心尽责的样子。不由令人心生敬佩。

就当胡广全还要再问点什么的时候，房间的门被人推开，随后便见走进来一大堆人。

其中大多数都是他在锦衣卫中的同僚。但为首的两人却是都察院的刘大人和赣王府的幕僚张先生。

胡广全一见到这两人，就假意做出一番要起身行礼的举动。

刘大人见状立马上前把胡广全按下：“胡大人这是干什么。你有伤在身，切勿引动了伤口。”

张先生也是一脸和善的说道：“胡大人，在下代表赣王殿下谢过胡大人了。娘娘此次能安全回来，全奈胡大人舍命相救。”

胡广全闻言顿时面露痛苦之色：“张先生此言真乃羞煞胡某了。此番营救，胡某真不敢贪功，若不是王统领与那贼人舍命相搏。就凭胡某这点粗浅的武艺，还真未必能救回娘娘。胡某生平第一次狠自己武艺地位，没能留下贼人。”

而张先生却不置可否的说道：“哼，那王统领也是咎由自取，要不是他玩忽职守，哪会发生这种事情？”

胡广全却急忙说道：“张先生此言诧异，王统领虽然犯下过错，但他已经用生命弥补了自己的过失，看在王统领救驾有功的份上，还请张先生回去之后向赣王美言几句，让王统领入土为安，不要再为难他的家人。”

张先生闻言却微笑道：“胡大人果然大仁大义。胡大人说的不错，既然他已经用性命将功补过。在下自然也会在赣王面前向他求情。这点胡大人无需担心。”

“那胡某就代王统领谢过张先生了。”别看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其实两人都心照不宣，这王统领的人血馒头不吃白不吃，一个得名，一个得利。简直是用来刷经验的最佳工具人。不对。应该说是工具死人。

没看见旁边的锦衣卫现在看胡广全的眼神都充满了崇拜吗？谁不希望做老大的有情有义？跟着这样的老大至少心安不是？

胡广全在王统领一事上表演完了。便又开始关心起赣王妃来了：“敢问张先生。娘娘现在如何？”

“胡大人请放心。赣王殿下早就派了重兵前来护卫，在娘娘得救之时起，就已经护送娘娘回府了。娘娘醒来后得知是被胡大人所救，便命在下留在此处，亲自代娘娘谢过胡大人。相信赣王殿下知道后，也定然对胡大人有厚报。”

胡广全却摇了摇头谦虚的道：“当不得娘娘谢礼。此乃下官分内之事。既然贼人出现在我庐陵卫境内。我卫所的锦衣卫是责无旁贷。”

“胡大人谦虚了。公是公，私是私，对胡大人来说可能是件公事。但对娘娘来说，那就是天大的私事了。此事胡大人无需再提。赣王殿下自会安排。”张先生也很给面子，漂亮话是一套一套的。

话说到这份上，胡广全心里也有数了。旋即又转头看想刘大人。

“刘大人，此次事情全靠刘大人在后方运筹帷幄，我等才能顺利救出娘娘。胡某谢过刘大人了。”这胡广全确实是当官的料，瞎话是张口就来。

这刘大人自从来了庐陵后，基本就是个泥菩萨。和进了曹营的徐庶一般，一言未发一计未献。可现在到了胡广全口中，这刘大人似乎才是最大功臣一般。

混官场嘛，要是没这点觉悟，那不如早点回家种地。有功劳要是不分润出去，那必然会遭人记恨，尤其这刘大人还是都察院的，远不是他一个地方卫所的百户所能比的。

这刘大人明显也是削藩派的。但削藩只是政治理念。和唾手可得的功劳并不冲突，因此这刘大人也非常自然的笑纳了胡广全的孝敬。

刘大人笑道：“胡大人说的哪里话，本官些许功劳怎比的上在外面出生入死的兄弟？听说你们卫所在江面上追击贼人时就已经牺牲了几个兄弟。此事本官回京后一定禀报圣上，绝对不会让庐陵卫所的兄弟们寒心。”

这刘大人也会来事，投桃报李的事他还是会做的，对他来说，拿几个小喽啰来做人情做合适不过了。就算他提出来也无伤大雅。朝廷最多加倍抚恤一下，花不了几个钱。

胡广全闻言大喜。装出一副要起身谢恩的样子。“刘大人对我卫所兄弟的大恩大德，下官铭记于心。”

“我庐陵卫将士多谢刘大人仗义执言。”在场的锦衣卫也纷纷跪了下来喊道。

“呵呵。此乃本官分内之事。诸位不必言谢。”刘大人对着众人摆了摆手，后又虚扶着众人起身。

张先生一直在一旁微笑的看着两人。其实心中跟明镜似得。他刚刚和胡广全演完一出，现在这刘大人又开始飙演技了。

要说知道这刘大人什么德行的人，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只不过官场就这个吊样。花花轿子人人抬。他才不会傻的去拆台。

“既然胡大人现在没事了。那本官也就放心了。胡大人你这几天暂且修养几日。等过些时日胡大人身体好转后，本官再来询问胡大人一些细节。毕竟本官还要回京复职。到时万一陛下问起，那下官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刘大人此刻才点明他的来意。

胡广全一听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于是连忙说道：“刘大人公事要紧，下官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刘大人有什么想问的，现在询问下官即可，无需等待时日。”

“这？不太好吧，毕竟胡大人重伤在身，万一牵动了胡大人的伤口，那本官就过意不去了。”刘大人一副为你着想的样子。

“刘大人请放心。下官这点小伤下官心里有数，下官岂是那种不知轻重之人？朝廷大事要紧。刘大人有什么问题现在尽管问来。”胡广全可不会以为这刘大人真的是为了他好。要是这点眼力劲都没有，那他这百户也算是白做了。

果然，听见胡广全这样说，刘大人就没有再坚持下去。反而顺水推舟的说道：“既然胡大人如此说，那本官就试着问几句，不过先说好了，要是途中胡大人感到身体不适的话，必须立刻告知本官。本官绝对不敢拿胡大人的身体开玩笑。”

“谢刘大人关心，刘大人爱护之情，下官感激莫名。”说完这话，他又对着屋内的锦衣卫吩咐道：“你们暂且都退下吧。本官与刘大人有事要说。”

“是。大人。属下告退。”众锦衣卫得到命令后也不敢怠慢，顷刻间就退了个干净。屋内就剩下刘大人，胡广全还有张先生三人。

见人都走了，张先生才对刘大人拱了拱手道：“往刘大人勿要见怪，在下奉赣王之命，也想知道当时发生的事情。还请刘大人通融一二。”

刘大人点了点头，知道这人是赣王的幕僚。怎么说他是苦主的一方，身后又站着赣王。赶谁也不可能把他也赶出去。

“张先生言重了。此事本就是赣王府之事，张先生理当在此旁听。”刘大人这话说的就有技巧了。虽然我不赶你出去。但你在这里就别叽叽歪歪的。你留下来带着耳朵就行了。

张先生自然也听出了刘大人的言外之意，却也不恼：“有刘大人这样的行家里手掌舵，在下岂敢班门弄斧。在下能在刘大人身边学习一二，也是三生有幸啊。”

瞧瞧，人家这话说的多漂亮。所以说这官场真不是一般人能混的。不要以为读了几本书就能在官场如鱼得水，要是没个明白人给你带路，一个初涉之人可能连人家的话都听不懂。

这也就是为什么伊辉对大明官场这种说话方式深恶痛绝的原因。说话都是这样云山雾罩的。不但说一半留一半，还要求你自己去分辨对方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

尤其是这些人特别喜欢留白，一句话明明能交代清楚的东西偏偏要给你保留三分，美其名曰让你自己参悟。

这种陋习就连王阳明这种圣人都不能免俗。就更别谈其他的官员了。

要是伊辉在这个场合，估计没聊到三句，就要撸起袖子干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