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雪落

谢冰能感觉到玄火的危险，但在战场之上，他又何曾惧怕过危险。

黑麋兽王猛地抬起前蹄，后蹄一拧，前蹄就重重往楚知吾身上踩去，然而楚知吾却并未如谢冰所料，朝他这一人一骑发动猛烈攻击，而是火光一闪，再次消失。

再出现时，楚知吾已经来到了半空之中，来到了人立而起的黑麋兽王背后，也是谢冰看似毫无防备的背后。

玄火瞬间从楚知吾身上脱了出来，朝谢冰背后涌去，这么看似简单的一击，却是耗费了楚知吾巨大的精神力量，所有玄火都被他一股脑的施放向谢冰，短时间内，他也无法再次发动这种攻击了。

黑麋兽王踏空之际，谢冰就暗道不好，可还不等他翻过身来，忽明忽暗的玄火就已经来袭，他根本来不及阻挡。

谢冰发出一声闷哼，四散在黑麋兽王背后的玄火，也让这强大的魔兽痛呼不已。

然而还不等楚知吾再次攻击，湛蓝色的光芒从谢冰身上绽放，肆虐的玄火就此消失不见，连带着黑麋兽王身上的玄火也是如此。

楚知吾来不及吃惊，只是火光一闪，出现在了不远处与谢冰再次对峙。

谢冰强忍着背后的疼痛，拍了拍黑麋兽王的脖颈。

仅仅是这么一会，他就在楚知吾的手中吃了个不小的亏，还动用了魔法装备的力量，才让玄火不再肆虐，此时的谢冰，也终于开始正视眼前这个不知来历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强得不可思议，施法的手段也很是诡异。

但谢冰心中并未恐慌，毕竟这是在战场之上，更是在他北境的营地里。

二人的对峙不过片刻，黑麋兽的蹄声已至，来到谢冰身后的北境人，根本无需谢冰吩咐，一边驱使着黑麋兽冲锋，一边开始吟唱魔咒。

见事不可为，楚知吾只能离开，但哪怕离开之时，他看向谢冰眼神中的冰冷杀意，也未减退分毫。

谢冰阻止了麾下北境儿郎们的追击，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秘法团的安危更重要，更何况在战场之上，去追一个追不上的敌人，从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谢冰感受着背后的疼痛，却并未就此离开，再过了不久，一个与北境人穿着全然不同，身披白袍的瘦弱少年，走到了谢冰的身旁。

“父亲大人。”

谢冰看向少年的时候满脸慈祥，甚至略显关切的问道。

“伊利亚，没受伤吧？”

少年恭敬的摇头道。

“没有，父亲大人。”

谢冰仿佛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那就好。秘法团可有损伤？”

伊利亚的表情多了一分怪异，但他同样摇头道。

“也没有。”

“好，你和秘法团都辛苦了，去休息吧，魔法屏障我会再次搭建起来的。”

伊利亚朝谢冰欠了欠身，就转过身离开了。

刚刚苏醒的他也很是疑惑，明明那些敌人可以趁机重创秘法团，但他们却是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离开了。

伊利亚的脚踩在雪地之上，咯吱作响，但雪地上却并未留下他的脚印，他再次回到了属于他的地方，而他的身旁，是许多跟他一样瘦弱单薄的少年。

只是他们，又和他不一样，因为他们再也不能说话，思考，就连移动也需要伊利亚来代为控制身体。

伊利亚，北境之子最小的那一个，却是北境秘法团的团长。

准确的来说，北境秘法团，还能称之为人的，也只有伊利亚一个了。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二城联盟已经再次隐藏踪迹，而楚知吾也终于找到了离开的祝日成等人。

所有人都在沉默着，哪怕是向来有话就要说的祝日成，都还深陷在那一幕的震撼之中。

直到黎明过去，朝阳初升，阳光照射在众人身上，祝日成才仿佛回过神来问道。

“那是什么……那些是什么？”

祝日成看向楚知吾，其他人也随着祝日成的话语，转头看向了楚知吾。

尽管是匆匆一瞥，但是过了这么久，众人仍是心中犹疑不定。

楚知吾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

“看上去像是一群孩子，散发出诡异的力量，尽管生机仍在，但那群孩子好像……好像失去了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海珠正在施放着木系魔法，掩去他们的行踪，但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手上动作一停，语气中充满不肯定道。

“像是失去了灵魂……”

海珠的一句话，说得众人一怔，许久都没有人再度开口。

众人离北境人的营地越来越远，但是众人的心却是越来越沉。

楚知吾终于再次开口道。

“不管怎么样，那些孩子应该是北境人战略之中的重要一环，你们继续隐藏，我去把这件事告诉叶城主他们，看看他们可知道些什么，又有何对策。”

不等其他人答复，楚知吾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而众人只是继续沉默着赶路。不论是祝日成等人，还是同样目睹了那场面的晴曦、晴晗所率领的岱屿岛弟子们。

昨夜的动静，让阳山防线十分关注，叶璇等人知道是二城联盟对北境人的营地发动了一次突袭，但他们也不清楚具体缘由和战果，但出现在东西卫城的北境人也让阳山苦恼于如何调派人手，此时的阳山营帐里，众人正商议得热火朝天。

“调离阳山？不可能，一旦人手调离，阳山防线的轮换就不够了，万一这是北境人的诡计怎么办？”

“难道就此看着东西卫城外的北境人，随时有可能进攻卫城，置卫城中的百姓于不顾吗？”

“那也不能以阳山防线的漏洞为代价。”

指挥们各执其词，哪怕是叶璇也按压不住，与此同时，她自己也在犹豫，是否该做出调整，以解卫城之危。

然而楚知吾的突然出现，却是让营帐内忽然一静。

显然，相较于该如何解决卫城之危，指挥们更想知道昨夜北境人的营地，发生了什么。

楚知吾直接说起了昨夜的行动，也将行动的目的告知了在场众人，但是说到战果时，楚知吾只是说算是一次成功的夜袭，打乱了北境人的阵脚，看到了北境人的布置，至于具体是什么布置，他却并没有细说。

叶璇看了一眼凌炜炜，接着干脆的问起了楚知吾对于东西卫城外北境人的看法，毕竟直到现在，他们也拿不准楚知吾的身份。

圣女亲口承认的师兄，光凭这一个称呼，也不得不让叶璇等人更加重视楚知吾的看法了。

楚知吾闻言不由反问道。

“北境人进攻卫城了？”

一名西部联盟的指挥答道。

“并未进攻，但却始终驻扎在卫城外。”

楚知吾看向苏诚问道。

“苏城主，卫城可能抵挡住北境人的攻城？”

苏诚点头道。

“只要北境人不继续增多，卫城安全无虞。”

楚知吾皱起了眉头。

“北境人无法攻城，这一点我们知道，他们也知道，但他们仍然盘踞在城外。”

楚知吾猛然想起了什么，朝叶璇问道。

“先前叶城主曾说，要运输食物一事，是否需要经过捷连平原？”

“已有布置，此刻冰天雪地，捷连平原根本无人通行，食物会装进空间戒指中，由我亲自率人去接应。”

楚知吾的眉头越皱越紧。

“北境人的统领，不像是会做这些无用之事的庸人，难道真的只是想将西部联盟的魔法师，调往捷连城，然后加强阳山的攻势？”

“理应如此，千万不能随意调动。”

“那卫城要是真出事了怎么办？”

楚知吾也没料到，自己一句话，竟让营帐内的指挥们，再次讨论起了卫城之危来，不过楚知吾倒是没含糊，他知道有些决定凌炜炜不好做，但他却可以狐假虎威的先做下来再说。

“先按兵不动，加强与捷连城的联络就是。我有件事要与各位城主商议，还请各位指挥暂且离开片刻。”

见楚知吾这么说，凌炜炜始终没有表态，众多指挥也只好离开营帐，而凌炜炜等人则是疑惑的看向楚知吾，都在猜测有什么事是不能当着那些指挥们说的。

然而，仅仅是刹那之间，凌炜炜就发觉楚知吾的脸色极为难看，好像回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没事的。”

在场众人都能听出凌炜炜语气中的安慰，楚知吾也不例外。酝酿许久，楚知吾才开口道。

“昨夜袭击，我们在北境人的营地里，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紧接着，楚知吾将昨夜他们的发现，全数告知了凌炜炜和在场的几位城主。

听到北境人将孩子圈禁在营地内，似乎是在施放什么魔法禁术时，在场的几位城主都是面色震惊，但更多的，却是茫然，哪怕凌炜炜也是如此。

她在岱屿岛上，也从未听凌烟烟或是圣主说过类似的禁术，震怒之余的凌炜炜，一时也判断不清，北境人的营地里，究竟是什么。

在场众人之中，只有科米城城主列夫，在楚知吾开口之后，就一言不发，只是脸色越发难看，当他听到楚知吾描述的孩子数量时，更是脸色不由得一白。

震惊之中的其他城主并未注意，但整个西部联盟都知道，如果说见多识广，列夫城主是当仁不让的博学广闻之人，众人也逐渐发现了列夫不对劲的脸色。

营帐之中迅速安静了下来，脸色铁青的列夫，好像终于回过神来，瞪大了双眼说道。

“这是禁术，北境都已失传的禁术，为何会再次出现……不应该……”

其他人都知道列夫想到了些什么，但见到他此刻与平常迥异的神情，也不敢随意开口询问，还是凌炜炜关切的问道。

“列夫城主，你可还好？你口中的禁术，究竟指的是什么……”

凌炜炜的话，让列夫终于清醒过来，不仅整个人大汗淋漓，更是眼神之中都不由自主的出现了恐惧之情。

要知道，列夫可是西部联盟实实在在的最强者，哪怕放在整个北凛，都是排得上号的人物，可如今却只是因为想到了什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片刻之后，列夫再次开口，整个像是衰老了几分。

“那禁术，被我们科米城的先辈称为冰魂禁术。”

“我们都知道，北境气候、环境极其恶劣，但能在北境生存下来的北境人，也因此有着对水系魔法，尤其是冰系魔法的极佳亲和。”

“北境的风雪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摧毁有人居住的聚落，但传说之中，有这样一些人，却是能在将其他所有人都冻死的风雪之中活下来，甚至许多这样的人活下来时，还只是襁褓之中的婴儿或是稚童。”

“在先辈的传说之中，这些幸存下来的孩童，个个有着得天独厚的冰系魔法天赋，被北境人称为雪落生。”

“而那冰魂禁术，就是由这些雪落生，才能施放的。准确的说，是借由他们，才能施放的。”

“尽管雪落生天赋强大，但食物极其短缺，又是处处以强者为尊的北境，哪怕是有人发现了这些雪落生，又如何会平白无故的养育他们。在那种鬼地方，只有实力，只有可用之人，才能活下去。”

一边说着，列夫的眉头已经是紧紧皱起。

“不知是多少年前，终于有人，借助着那些雪落生，开发了出了一种禁术。说起来，那本就是北境已有的禁术。”

“多年前，北境的环境比现在更加恶劣，人烟更加稀少，传承早已断绝的北境在面临难以度过的天灾之时，就会用那些禁术，将生灵献祭给元素，以祈求天灾过去，或是元素的庇护。”

“最开始，是北境之中难得的野兽，然后是魔兽，最后，北境人终于将魔爪，伸向了他们自己人。通过将北境魔法师献祭，北境聚落能获得抵御天灾的能力，或者说，他们是借着献祭北境人，平息了那狂暴的水元素，从而保存下他们聚落的其他人。”

“只是多年之前，当北境的环境出现变化，不再像原先那般恶劣，甚至逐渐建立起了城池之后，早就没人施放那种禁术了。久而久之，那种禁术也早就失传了。”

“哪怕最近多年来，北境人偶尔与我们科米人有些争端，也再未见过这种极端的手段。我科米城的先辈们，也都以为连北境人自己，都没有将那种丧尽天良的禁术保留下来。”

此时此刻，营帐内的城主们，包括凌炜炜在内，才知道跟他们作战的，是怎样一个凶残的群体。

楚知吾听见列夫的描述，不知倒吸了几口凉气，但他还是找到了列夫话中的关键，立即开口问道。

“那这些禁术，究竟有何作用。列夫城主你口中的冰魂禁术，与多年前北境的那些禁术，是否还有区别？”

列夫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他转过身看向楚知吾和凌炜炜说道。

“献祭生灵的禁术，几乎可以向元素祈求来一切，但是当生灵的生命因献祭而结束之后，禁术也就此停止了，可那冰魂禁术……却是更加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