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又是一桩前世债,她得还
大皇子安仁荀被光刺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挡住了眼。
短短数日,形容憔悴,衣带渐宽,满脸胡茬,哪还有半分昔日皇子的风采。
大皇子妃看到了希望,忙擦了泪,叫来下人赶紧叮嘱,让再去准备补身营养的膳食来。
可大皇子适应了光照之后,只是蹲下身子,抱了抱珏儿。
“珏儿,你要乖,要听你娘的话。爹爹……爹爹不是不要珏儿了,爹爹只是在想事情,珏儿这样哭闹,会让爹爹头疼的。”
珏儿见到和往日截然不同的父亲,似乎感觉到了眼前的父亲心情不佳,忙用小手胡乱把脸上的泪抹了抹,抱着大皇子抽抽噎噎道:
“爹爹头疼……珏儿不哭……珏儿听话……那、那等爹爹想完了事情……还会陪珏儿玩吗?”
大皇子嘴角颤了颤,勉强挤出一丝苦笑。
“会的,等爹爹忙完了……一定会的。”
珏儿眼睛立时亮了,开心地伸出小指。
“那珏儿乖乖等爹爹!爹爹和珏儿拉钩钩!说话要算话!”
“嗯……”大皇子伸出手勾着小指晃了晃。
“好了,快带你娘回去吧,爹爹还要忙……照顾好你娘,不要让她总是哭,知道吗?”
“知道!”
大皇子妃让人带府医来为大皇子把脉的时候,那门又关上了。
只剩珏儿摇摇晃晃跑过来,格外高兴地抓着她的手指。
“娘亲!爹爹和珏儿拉钩钩啦!只要珏儿乖乖听话,爹爹忙完了事情就会来陪珏儿玩的!”
这种哄骗孩子的谎言,大皇子妃怎会听不出。
蹲身强笑着帮珏儿理了理头发,柔声道:“好,那珏儿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爹爹有空了才好陪你玩。”
珏儿笑着用力点头。
“嗯!”
大皇子妃起身抿紧了唇,挥手让乳母把珏儿先抱了回去。
不多时,一个人孤零零站在书房门前,百感交集。
她与大皇子相濡以沫多年,她知道这次不同以往。
若这一关过不去,大皇子的前途就完了。
妻为夫助,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大皇子自此一蹶不振,亦无法忍受珏儿的未来黯淡无光。
她得帮他。
缓步走到门前,大皇子妃定了定神,伸手抚着门框。
“仁荀,大殿下,你等着我,我这就去帮你想法子,咱们一定能熬过去的!”
说完她便毅然决然转身离去。
屋内的大皇子闻言,木然转动眼球看了一眼门。
她想法子?她能有什么法……
瞳孔剧烈一缩,他明白了。
跌跌撞撞扑到门口,大力拉开门。
“艾烟!艾烟!!!你不能去找四弟妹!!!你听到没有!四弟已经因我而受到牵连!!!你不能把他们也拉下水!!!艾烟!!!你听到没有!!!”
院里哪里还有大皇子妃的影子。
大皇子提着袍摆就追,到院门前时,却被大皇子妃留下的婆子层层围住。
“大殿下是否要用膳?”
“大殿下还是用一些吧,皇子妃说您只要把身子养好,就算心疼她了。”
“是啊大殿下,老奴这就让人服侍您用膳、洗浴、更衣……”
大皇子久不进食体力虚弱,婆子得了命令死命纠缠,他怎么也没能挣脱。
——
襄王府,流月目光躲闪,匆匆忙忙迈入月下阁书房。
“王妃……”
流月甚少吞吞吐吐,叶舜华心里有数。
“谁来了。”
流月知道府中有西厂的人,上前几步,凑到也舜华的耳边。
“王妃,外院的人来报,大皇子妃要求一见。”
叶舜华眸色暗了暗。
许艾烟,的确是个可怜人,可她在这个节骨眼上,竟不知避讳,也不知用什么办法出了大皇子府,直奔她而来。
便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襄王府也卷进风浪之中了。
不得不说,这是好无奈、好卑劣的手段,却也是许艾烟能想到的唯一手段。
大皇子生母已逝,后宫无助力。
大皇嫂的母家许家,虽上数四代出了一位配享太庙的大学士,可如今家世日渐败落,已隐隐有跌出名门望族行列的趋势。
平日与之交好的人家,如今大约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她便想到了她,想到了一开始主动示好的襄王府。
看来她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打算孤注一掷了。
叶舜华面色如常。
“她是亲自来的?”
流月摇了摇头。
“不是,是大皇子妃身边的尘香来传的话。想必……大皇子妃也还存着几分善意的,仅为求助。”
这话流月自己其实不信。
大皇子妃派了身边的大丫鬟前来,与她亲自露面有何分别?
只是她知道主子自有裁断,用不着她一个奴婢出言,闹不好会让主子觉得她诽谤皇嫂,弄巧成拙。
叶舜华虽未表示,但眸子深处还是掠过了一丝失望。
她是想帮大皇子和大皇子妃,但要建立在她力所能及、游刃有余的前提下。
眼下大皇子已经把她的黑炭牵连了进去,大皇子妃竟还打算破罐子破摔,半逼迫着将襄王府与大皇子府利益绑定。
真是个糊涂人,也着实可怜。
可若是只找借口搪塞不见,大皇子妃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因为襄王府于她而言,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何况这又算是一桩前世欠下的债,她得还。
“你去告诉尘香,说我病了,不能着风,不便见客,谢过大皇嫂的好意。”
提笔疾书几个字,递给了流月。
“让人空手回去不合礼数,你去典膳所拿一碟子定胜糕,送给尘香,告诉她,那是小郡主平日最喜欢的,一定要让她带回去。”
流月立懂,接过纸条福了福身快步离去。
把纸条用米汤贴住角,粘在点心盘底,拿上食盒,流月亲自出了府门。
见到尘香,露出笑脸。
“尘香姐姐,可是不巧,王妃前日染了风寒,如今还未痊愈。一来是怕过了病气给大皇子妃,二来也确实是府医叮嘱过,不能着了风。”
“为表歉意,这是王妃特地嘱咐奴婢给小郡主拿的点心,王妃亲手做的定胜糕,小郡主平日最是喜欢,您快拿上。”
伸手不打笑脸人,可尘香这些日子在府里见主子难过,心里也憋屈,现下正有火没处发。
虽是接了盒子,但免不了讥讽两句,痛快一时是一时。
“什么风寒,左不过是见大皇子府落了难,不想来往罢了。原以为襄王妃是个与众不同、侠骨热肠的,原来和那些眼皮子浅的人没什么两样,都是趋炎附势、捧高踩低的小人!”
叶舜华叫流月来办这件事自有理由,流月性子沉稳,不至于被人三言两语就激怒,办砸了事。
若是换成清芷,高低得呼尘香一个嘴巴,或是流萤,要在府门前和人互喷口水、破口大骂了。
而流月只是得体的一直微笑,权当没听见。
反正等大皇子妃明白了,自会惩罚尘香,都是奴婢,她犯不上争一时高低,矮了自家主子的气度。
尘香见流月不回话,只觉更憋屈,自找没趣,“哼”了一声便转身去了不远处的车上。
见了大皇子妃,把流月的话一说,又酸溜溜道:
“前阵子外头把襄王妃的名声败坏成那样,您还不是一样不顾自己的名声,整日往襄王府跑,为她说尽好话?”
“她倒好,如今看咱们大殿下被皇上责骂了几句,便做了缩头乌龟。这样的人,品德真是低劣!给您提鞋都不配!”
“等咱们度过了这次难关,您可别再和她来往了,没的再叫人把咱们大皇子府看扁了!好歹大殿下是皇上的长子呢,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
尘香喋喋不休,大皇子妃边琢磨边被她烦的眉头紧皱。
“你这妮子,住嘴!”
尘香知道她心情不好,只是帮她泄愤,一见她更生气,当下缩脖安静下来。
大皇子妃一直盯着食盒,想着流月的话。
定胜糕并非珏儿素日所喜,四弟妹是知道的。
在襄王府下人的确有一次拿出了定胜糕,糕点底下铺了几页糯米纸。
珏儿不喜定胜糕,但喜欢糯米纸入口即化的口感,觉得好玩,所以把糕点拿到一边,只抓糯米纸。
四弟妹宠爱珏儿,留意到了这一点,便每次当珏儿去找她玩时,命典膳所把所有上的点心下面,都铺上糯米纸。
会不会这次她所谓“珏儿喜欢的”,也是指糕点“下面”的东西。
大皇子妃眼睛里立刻有了光,自尘香手中夺过食盒,着急打开,拨开糕点,却并没见下面暗藏什么玄机。
四弟妹故意说错的话,不可能没有用意。
大皇子妃放下点心,把目光落在了瓷盘上。
莫不是在碟子下面?
翻开一看,果不其然。
扯下纸条,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大皇子妃简直感动得要落泪。
“明日申时,城外东关厢,玉英楼,茝兰轩,独自赴约。”
四弟妹,我便知道,我没有信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