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流月与元美人
叶舜华把手炉给了她,拽了一把椅子过来坐,眸色复杂地看着她。
“你可知你为何被抓。”
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话,流月在沉默中困了这一个多月,思来想去至今,始终没有任何头绪。
“奴婢……实在不知是哪里做错了。”
流月坐起身,心里委屈,面容憔悴,但眼神还澄澈。
她的确是不明白到底她错在了哪,要被这样对待。
叶舜华轻叹一声,提醒道:“我听说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出过府、进过宫?”
与她同处一室,流月像是寻回了主心骨,虽依旧觉得混乱、委屈,但总算有余力思考,于是听清问题后茫然点了点头。
“是啊,王妃您一向宽仁,准奴婢和流萤去偶尔看望旧主,您不在府里时,奴婢实在担心,又没处打听您的消息,便去了几次宫里,听元美人说您一切都好奴婢也能放心些。”
姚嫔彻底倒台之后,元才人牢牢抱紧皇后这棵大树,成功得了宠,被晋位为美人。
照这个趋势下去,再受宠个一年半载,晋婕妤、昭仪之位指日可待,若他日再有个一子半女,晋为妃嫔也不无可能。
流月是其陪嫁,有多年的情分,关系自然比旁人要亲近些。
只是叶舜华不知现在该以何种态度对待流月,也是因为流月这层元美人的陪嫁身份,她无法确定问题到底是出在了元美人的身上,还是流月的身上,亦或是她们两个都不干净。
“流月,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若想保住性命,依旧能在我身边安然度日,必得如实回答。如若不然,莫说是你,便是你家人的性命,也迟早要断送人手。”
流月脸色又白了些。
“奴婢……到底是闯了多大的祸?”
见叶舜华眸色深沉迟迟不答,流月才抱紧了手炉,恹恹道:“……您问吧,奴婢既然奉您为主,自当绝无二心,知无不言。”
叶舜华沉声道:“在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都见过谁,说了什么话,把你记得的所有内容都告诉我。”
这些过往,流月被关的这一个多月,因一直在试图找出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所以想了无数遍。
听完她的问题,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奴婢是您身边的奴婢,是后宅女使,自知不好时常抛头露面,所以奴婢不曾出去几次。”
“头一次出去是给家里送银子,奴婢有个弟弟今年弱冠,正在与人相看,奴婢遵从母命帮着出一把力罢了。”
“奴婢的母亲给奴婢的家书上写明了此事,放在奴婢的歇房,妆台的屉子里,王妃可命人随时查看。”
“第二次是流萤闹着要吃三春楼的枣泥酥,流萤于奴婢而言如同亲妹,便出门去帮她买了一份。”
“第三次便是担心王妃,去求见了旧主,打听了一下您在西疆的情况。”
“第四次也是入宫,将元美人托付奴婢办的事情……”
流月抬头对上了叶舜华愈发严肃的眼神,不禁顿了顿,可她的确是聪明,她猛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才泛起几丝红润的脸色瞬间又白了。
再开口声音掩饰不住地发着颤。
“奴婢向旧主打探您的情况无非是图个安心……但元美人好心告诉了奴婢……之后又问奴婢帮忙拿了些东西,所以才有了奴婢第二次进宫……”
“王妃您也知道,元美人是个才女,平日里极爱诗书,所以……”
“她问奴婢……要了几幅您的墨宝……她说……听说您的书法造诣颇深……有大家风范……不输给贺家小姐……”
“如今您又巾帼不让须眉……亲自领兵征战为国立下大功……让她心生敬佩……”
“奴婢以为不是什么要紧事,您的墨宝也从不避人,一概就放在桌上……包括府里好几处也有您亲书的对联……所以奴婢便拿了几幅给了她……”
说到这,流月挣扎着跪在了床上,吓得泪流满面。
“莫不是……只因奴婢以为的这举手之劳!便无意中……”
叶舜华把她扶起,摸着她身上也烫,便将大氅也宽下,披在了她身上。
若流月所言属实,有问题的便一定是元美人了。
可流月是元美人的陪嫁,若是与清芷清鸢同她的情况一样的话,流月该是自幼陪伴元美人长大。
如果当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
自幼相伴的关系称得上是牢不可破,除非有清鸢那种特殊情况。
叶舜华头疼不已。
“流月啊流月……罢了,你再告诉我,你与元美人这番主仆缘分是从何时开始。你既然是她的陪嫁,自然与她关系格外亲密,你是元家的家仆还是后被买进元家的。”
流月不敢隐瞒,立刻道:“奴婢不是元家的家生子,奴婢与流萤都是后进的元家。元美人进宫已有六年,奴婢与她的主仆情分也不过始于六年半之前而已。”
叶舜华心里松了口气但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继续说,我在听,把你能想到的一五一十全数告诉我。”
流月抿了抿唇,俯首称“是”。
“王妃想必早已知晓,元美人的陪嫁共有三人,是奴婢、流萤和一个已不幸在宫中殒命的流彩。”
“其中只有流彩是元家的家生子,深受元家信任,故而在刚服侍元美人时,奴婢三人中流彩的话语权更重些,直到四年前流彩死后才轮到了奴婢。”
“但……三人中唯奴婢情况最特殊……奴婢也正因这点特殊,才被元夫人特地放在了元美人身边。”
流月深吸一口气,叩首下去,似是下了好大的决心。
“王妃,六年多之前……奴婢是被元夫人自……肇县女监……买去的……奴婢是官奴……曾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所以奴婢识字知礼,元夫人正是看上了奴婢这一点,才让奴婢跟了元美人,随她入宫,好从旁帮衬、提点。”
“奴婢本姓江,家父江淮,原任五品兴明府同知,王妃可派人去查,奴婢敢发誓,若奴婢所言有一句不实,奴婢与奴婢仅剩的家人……”
叶舜华抬手,也起了身。
“我自是要查的,流月,誓言无用,我只信事实。元美人要走的字你可拿回来了?”
流月忙点头。
“奴婢已取回,还放在您书桌上。”
叶舜华看了她一眼,叹息道:“你且照顾好自己,给我些时间”。
话毕她迈步离去,拉开门皱紧眉唤来了书云。
“流月怕是寒气侵体导致发热,马上去找个女府医过来给她治病。另外,寻两个女护卫过来看着她,你与她男女有别,她若有什么情况你未必能及时察觉。她一日不被定罪,便一日还是我身边的一等女使,她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唯你是问。”
她烦躁,又刚从战场上回来,眉眼间的戾气和杀气十分明显,书云当即心头一凛,单膝跪地。
“属下遵命,此事是属下疏忽,属下知罪,请王妃饶恕。”
“罢了,下不为例。”
叶舜华摆摆手,转身便出院门上了步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