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藤椅
虽然只是无意中听到吐字的碎片,但他分明捕捉到,就是“错过”二字。
崔粒支着手臂戏谑地歪头瞧着他带着细密绒毛轮廓分明的侧颜,“我们家砚砚学会偷听啦?”
蒲砚郑重强调,“是正大光明地听。”
“这要从何说起呢?”崔粒的指尖在他膝盖上跳着舞,“我要是说了,你绝对会不开心,那接下来遭殃的就会是我...”
“我尽量控制自己。”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就是魏启他是直的。”崔粒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也是今晚才知道真相。”
“那他说什么‘错过’?”蒲砚绕住膝盖上她的指尖,目光幽深无比,“难道你们俩有什么过去?”
“不清楚,没有说开。”崔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蒲砚一顿,启唇问道,“他喜欢你?”
几只萤火虫钻进她单薄的灯笼袖中,一闪闪地点缀着小天地的浪漫晴空。
“大概、也许吧。”崔粒缩了缩脑袋,戳了下衣袖里的光芒。
蒲砚拧着眉继续追问,“那你喜欢过他吗?”
崔粒继续戳着衣袖,与那只萤火虫上演着你追我赶的猫鼠戏码。
过了许久,蒲砚始终都没有等到她的回答。
“那就是喜欢过。”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勉强牵出一抹笑来,“那我还是挺厉害的,一出现就从他手里把你抢过来了。不过,这听着怎么...我这么像个小三呢?”
听到“小三”这个词,崔粒缓缓抬眸,眸中一片清明,决定把话语权转移到自己手里,“你在意的究竟是你自己,还是我的心意?”
“都在乎。”蒲砚一手撑地,慢慢地站起身,“崔粒,我不介意你通过我来重燃进配音圈的动力,但是单单情感方面,我还是希望大家都能率真一点,不要掺杂其他利益关系。”
崔粒抬着头,“你觉得我们之间掺杂了什么利益关系?”
“这需要你的坦白。”
如水的月光下,他缓缓蹲在她面前,温柔地亲吻着她的额间,“但我相信,你是喜欢我的。”
崔粒抬手抚上他好看的下颌,“我去帝都,喜欢你的成分就占了大半,这难道还不够吗?”
他打落她的手腕,“那一小部分呢?”
“商业纠葛罢了。”崔粒揉了揉手腕,“其实跟你没多大关系。”
“我想知道。”
他的眉眼如冬季的雪山,山上的碎石坚硬而锋利。
崔粒尝试用指尖去雾化这冰雪,“其一,崔迹该接手集团,所以魏启就必须调走,我给他提供了一个任职的好地方;其二,姜妍的父亲有个私生子在帝都,我跟姜岐想把这对父子拉下神坛,懂了吗?”
蒲砚的雪山渐渐逢春,“仅仅如此?为了崔迹和姜妍?”
“不然呢?”崔粒微微抬高他的下巴,点了点他微微凸起的唇珠,“你难道想让你成为我生命的全部?蒲砚,少来pUA我。我不吃这一套。”
“我虽然很想这么做,但你是个泥鳅,我想握在手里都难。”蒲砚咬上她的指尖,含糊道,“我没有这个能力。”
泥鳅?
崔粒忽而一笑,“我可没泥鳅那么黑。”随即话锋一转,“你不是小三。我只在大学的时候喜欢过魏启几天,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想法。”
蒲砚放开她的指尖,眉头紧紧蹙起,“你究竟喜欢过多少人?”
崔粒掰着手指,“就三个。姜岐、魏启、你。”
“不对,还有法国那位。”
“他呀,你无需计较。”崔粒摊着手掌,“我跟他就是玩一玩,那时候对爱情没什么敬畏之心,就想体验一把而已。”
她果真喜欢玩一玩...
蒲砚向她逼近,“那你对我也是玩一玩?”所以才能那么轻易地提分手。
“我不爱负责,那是件很累的事情。”崔粒歪着头抵住他的双肩,“但我说过对你负责,那就是认真了。或许一开始,我确实贪图你的美色,但后来,也实实在在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她低着头,解开他衬衫最上方的扣子,倾身吻了下去,“尤其是分手之后,我很痛苦,又痛恨自己栽得那么深...”
蒲砚双手撑地,仰头望着天上的繁星与萤火虫交相辉映,一度有种醉生梦死之感,可胸前的酥酥麻麻还在继续。
“只有什么事都保持淡漠的心态,才能达成真正的自由。”崔粒缓慢地吐着字,声线如同涨潮时站在海蚀洞中接受海水的猛灌,“蒲砚,你把我困住了...”
说罢,便在他胸前狠狠一咬。
蒲砚吃痛,瞬间从奇幻的梦境中挣脱出来,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你甘愿被困住?”
“不甘愿。”她的手腕从他手中挣脱,凝望着他的双眸,“但也没办法。随心而动,心之所向,行之所致。这也算另外一种程度的自由吧。说到这儿,你还在意魏启吗?”
话题回到最初,蒲砚握拳在嘴边轻咳一声。
“我刚刚以为...你去帝都是想跟魏启待在一处...”
“然后我只是利用你来重燃对配音的梦想?”崔粒笑着输出一个爆栗,“你在想什么?脑洞这么大?我对魏启,说白了就是一种忌惮的状态,虽然忌惮中夹杂着更多的欣赏,但也改变不了我想给崔迹铺路的心愿,”
“那你还还跟他订婚?”蒲砚委屈巴巴地耷拉着眼角,“这一点,我很伤心。”
“那是建立在我以为他是同的基础上...”崔粒抬手戳着他的唇角,使之努力上扬,同时轻声哄道,“不要伤心好不好,你伤心,我也会难过的。”
“你现在跟我确定不是玩一玩?”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崔粒说着这句来源于武林外传中小郭的经典台词,“再分手一次,我会疯的。而且我都带你来见我的父母了,就更不用怀疑了。”
蒲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问题解决了,还剩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扣住她的双手,“你从来没问过我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是不在乎,还是姜岐的私家侦探...”
“你的生活,在网上每天都有很多人在讨论....”
“那都是表面。”蒲砚盯着她微闪的双眸,“你是不是也误会了什么?姜岐到底拍了什么照片给你?”
几只萤火虫在两人眸间慢悠悠地飞过,崔粒眨了眨眼睛,心想今晚真是个坦白局。
“照片,大概是一位甲方女工作人员喝醉,你送她去搭计程车的路上被拍的。”
“喝醉?计程车?”蒲砚努力搜索着类似的情景,终于在某个角落把它揪了出来,“你是指袁穗?”说罢立马举起三根手指,“我跟她真的没什么,顶多一起参加过几次酒局而已。”
“有什么也没关系。”崔粒缓缓握下他的手掌,“你的空窗期,你爱喜欢谁就喜欢谁,我管不着。本来分手就是我提的,分手后你喜欢上别人这个结果,我也就承受得了。”
管不着...承受得了...
他低头喃喃着这几个字。
“我现在真是后悔,大四就不该想着来江南,而是该乖乖地确定保研到帝都,然后在那等你。”蒲砚一声苦笑,“也不至于现在双方诸多心结。”他默默叹了口气,“这几年,我没有喜欢过别人,包括冯潇和袁穗。”
崔粒淡淡地“哦”了一声。
蒲砚一怔,她怎么这个反应。
“你在乎的不是这个吗?”蒲砚扶着她的肩膀,“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进入过任何人,他们也插不进来。”
“那你呢?”崔粒手下揪着草,目光中带着遗憾,“你已经不如从前喜欢我了,不是吗?”
蒲砚的眉头蹙得更紧。
崔粒一声轻笑,“你也觉得我们不如从前亲近了对吧?总是说情侣之间要长嘴,但是经常话到嘴边,就张不开了,或许就是顾忌比从前多了。”
说罢她便缓缓起身活动着筋骨,眸中的眷恋渐渐被疏离所替代,“我现在觉得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多得多。”
如此,平等的关系就被打破了。
“当然我伤害你颇多,也不要求你对这段情感投入更多,所以这些话,我打算一直都憋在心里...”尾音还未落,身后之人便紧紧环住了她的腰。
“我爱你。”
他说。
是崔粒刚刚想听的那三个字。
她轻轻扣上他的手,耳朵轻轻蹭了蹭他的,“我知道,所以我没有计较那么多,顶多我少爱你一点就好了。”
心里就不会不平衡了。
“不行。”他的下巴懒懒地搁在她的肩上,随着说话的吐字而整张好看的脸起起伏伏,“那还是我再多爱你一点好了。你也是,我们一起努力。”
“你说,你少爱我的那部分,是因为缺席对方的生活两年吗?”
“应该不是。”蒲砚清了清嗓子,缓缓站直,“我觉得是因为现在回头,听你几年前的作品,已经不再惊艳了...阿梨,你在我心里的滤镜已经不够足了......”
崔粒:“...我回去就准备《余声》的初选作品......”
......
小情侣本以为回到苍竹园的时候,该走的人已经回家,该睡下的人也已经进入梦乡了,没想到刚推开竹门,就看见院子里的藤椅上晃晃悠悠并排坐着两个人。
姜岐和谢蔷。
“呦,二位终于舍得回来了?”姜岐缓缓转头,一下子就看见两人交叠的双手,立马从藤椅上跳下,连蹦带跳滚到蒲砚面前,把他的手扒拉开,低声说道,“老实点,别动手动脚的。”
看他这悄咪的说话声就知道崔闱和霍杳已经睡下了。
崔粒瞥了下藤椅前木桌上的茶,“你们不会从吃晚饭喝茶喝到现在吧?”说罢一言难尽地望向他,“晚上还睡得着吗?”
姜岐一噎,瞬间指向蒲砚,“茶是给他准备的。”随即给小情侣摆手让他们坐过来,“来尝尝几十万一斤的大红袍,每年可产不了几斤。”
蒲砚默默瞄了眼冷脸的自家女朋友,然后认命地坐在了姜岐对面的藤椅之上。
没办法,大舅子。
即使不是亲的。
崔粒紧跟着坐了他身边。
“你们今晚要赶夜路回城区吗?”
“非也。”姜岐给妹妹和蒲砚倒着茶,“黄妈已经把我和阿蔷的房间准备好了。”
“你俩的房间?”崔粒捂嘴惊呼,“莫非我有嫂子了?”
姜岐抬眸瞪她,“我的房间和阿蔷的房间...”
崔粒顿时耷拉起耳朵。
谢蔷在木桌上交叠着手臂,遗憾道,“这还不是怪你家房间太多了...”
“与其怪我家房间多,不如怪姜岐不开窍...”崔粒无聊地支着下巴看姜岐添水烹茶,“一定要喝茶吗?没有人想喝果酒吗?”
谢蔷闻言顿时趴在手臂上,“一定要喝点什么吗?......”
她已经喝一晚上了,谁来救救她。
崔粒在桌下抬脚踢了踢姜岐,“喂,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小菜和小酒,我未来嫂子不想喝茶。”
姜岐眯着眼睛,“小孩子家家不要乱讲话,什么未来嫂子,没有的事。喝酒干嘛,喝茶多好。”
小孩子家家?崔粒气结。
没有的事?谢蔷气结。
崔粒一挑眉毛,“姜岐啊,你说你都多老了,看看你眼角的皱纹,啧啧啧,再不结婚就没有哪个姑娘能看上你了。”随即语气一变,柔和锋利各参半,“阿蔷是个多好的选择,长得漂亮心眼还好,主要是跟我和阿妍的关系都好,姑嫂关系没得讲。”
谢蔷闻言立刻凑到姜岐面前指了指自己,“快看看我!我对你,此生不渝。”
此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蒲砚一顿,这是《独宠》他的台词。
台词的对象姜岐肉麻地浑身一哆嗦,“女孩子家家的这么...的话少说,就算我也不行。”
谢蔷眼皮一翻,又倒了回去。
崔粒揉着太阳穴,再次踢了他一下,一下之后发现不解气,又补了一下。
她恶狠狠道,“祸害遗千年,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