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流水无情
谢蔷缓缓走近,立在他面前指了指他的额头,“看,额头纹。”指尖不断往下,“眼角纹,泪沟,法令纹,颈纹....”
姜岐的脸越来越黑,“我哪有那么多这个纹那个...哎,你去哪儿?”
“卫生间....”
吵不过他就去卫生间躲着,唉,果然是小孩子心性。
姜岐暗自摇了摇头,随即面色一顿。
卫生间?
他也想去。
“蒲砚,你在这看一下茶炉,我马上就回来。”
说罢便一溜烟去追谢蔷去了。
独自坐在藤椅上晃悠的蒲砚:孤单、寂寞、冷......
算了,既然大舅子都走了,他还不如去帮他家娘子端端菜。
于是等姜岐回来的时候,园中空无一人,一片萧瑟,甚至有片落叶糊到了他脸上。
“人呢????”
谢蔷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蒲砚的话,我不清楚,但崔粒肯定觉得你烦。”
姜岐的眉顿时拧成了一股绳,一拉就会断,“扣分!扣大分!”
谢蔷瞥他一眼,“蒲砚在你这儿已经是负数了...”
姜岐一噎,随即想到什么,顿时乐呵呵地一拍后脑勺,“这样以后在崔粒面前,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说他坏话了哈哈哈。”
他有把柄!!
他有证据!!
证明蒲砚这么一个临阵脱逃的人,不可能对崔粒好一辈子。
姜岐颇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痛快感。
突然,一阵幽幽地声音从身后传来。
崔粒第四次伸腿,“小人!!”
姜岐吃痛,“崔粒你怎么越来越暴...无情了?”
崔粒翻了个白眼后便跨步在藤椅上坐下。
蒲砚把裹着红布的酒坛放在桌上,“这是我下午拿过来的柚子酒,畲族自产的,你们应该没喝过。”
“柚子?酒?”姜岐伸长脖子闻了闻其中的醇香,“确实没喝过,闻着还不错,来几盅?”
蒲砚点了点头,随即给几人都倒满了酒。
姜岐率先逼问,“你们刚刚上哪儿去了?”
崔粒支着手臂,“看萤火虫去了。”
“这地儿有萤火虫??”
“有,走几分钟就能看到。”
谢蔷顿时拉住姜岐的衣袖,“我想去!”
姜岐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等会儿谈完就...”
“等会就下雨了。”崔粒换了个手臂托着腮,“建议这位老年人想问题时动动脑子。”
“那等什么时候天晴,我再带阿蔷去。”老年人·姜岐眉头一塌,“别转移话题。”随即继续追问着蒲砚,“你三年前为什么要跟崔粒分手?她说分手你就同意了?”
分手?
听到这两个字崔粒瞬间来了精神。
她拍了拍姜岐的胳膊,“哥!哥!这事儿咱能不能不提了?”
她理亏啊啊啊!
姜岐拂了下衣袖,冷脸扫了她一眼,“从现在开始,你,好好喝你的柚子酒,不然就回房间睡觉去。”
崔粒眉毛一竖,“我凭什么听你的?”
“就凭我比你大,是你哥。”
“不是亲的!”
“胜似亲的!”姜岐咂着嘴,开始跟蒲砚掰扯,“崔粒四岁的时候,还尿床.....”
“哥!!”崔粒立马打断此话题,“我闭嘴,我闭嘴,行吗?”
说罢便委屈巴巴地和谢蔷干杯去了。
造孽啊!!!
姜岐挑着眉等着蒲砚的答案。
“我当时想来江南读研,崔粒不同意,我继续坚持,她才提出了分手。这一点,我俩都没错。”
姜岐咂着嘴,“说明三观不合。”
蒲砚死命按住想要抖动的眉尾,控制着想要拔高的声线,“我那时候还年轻,不知道地域对未来的重要性。如果现在重新选一次,我与崔粒的想法是一样的。
所以不能说三观不合,我只是需要时间成长。”
“那就是你们年龄相差太多,有代沟。”
蒲砚嘴角抽了抽,“崔粒永远十八岁...”
闻言,崔粒幸灾乐祸地瞅了姜岐一眼,满脸都写着“你有异议吗?有异议你就死定了”。
姜岐决定先喝杯酒压压惊。
“分手后,你有联系过崔粒吗?”
“有。我常常给她报告配音圈的新情况。”
“分手后,你来过江南吗?”
“来过。”蒲砚抿了抿唇,眼眸微垂,“每一年都来...”
闻言,崔粒吃惊地看向他。
可是见面会之前,她从未见过他一面。
“来了都住哪里?”
“酒店。”
“为什么不去找崔粒?”
“找过。”蒲砚眼眸黯淡,一片星空均隐在了乌云之下,“但是遇上她在相亲,还是很认真地在相亲...”
崔粒不由自主地在桌下握住他的手。
姜岐横着眉,“所以你就退缩了?只是相亲又不是婚礼,这么点小情况你就退缩,你根本就不爱她,否则你就会冲上去再为自己赌一次。”
“不是!”蒲砚急急否定着,“因为阿梨的分手提得特别决绝,我以为她对我没有感情....”
若是她已经走出他们的那一段,他又何必出现在她眼前,打扰她新的生活呢?
谢蔷闻声提醒,“冲上去是占有欲,爱才是克制。”
崔粒狠狠点头。
“你觉得崔粒不够爱你,为什么还要跟她复合,这不是一根刺吗?”
蒲砚回握着她的手,同她十指相扣。
他凝望她雾蒙蒙的双眸,“我不在乎,只要她肯在我身边就好。更何况,我现在知道阿梨一直都是喜欢我的。”
崔粒再次狠狠点头。
她从来都喜欢他,未曾停歇。
“那如果阿梨有一天不喜欢你了呢?”
“那我就放她走。”蒲砚忽而浅浅地笑着,仿若四处漂泊的蒲公英,“但是如果有一天她想回来,我会在原地等她。”
“错!”崔粒终于忍不住开口,她蹙着眉心想要握紧那朵蒲公英,“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说罢对着姜岐拍案而起,“你还有完没完??”
“阿梨。”谢蔷拉了下她的衣角,起身悄声在她耳边说道,“让姜岐问吧,你不觉得他把一些你不知道的旧事都勾出来了吗?”
谢蔷:我吃瓜吃得正兴起,怎么能停?
有道理。
崔粒默默地又坐下了。
姜岐擦了擦唇边的酒渍继续问道,“据我所知,从小到大,应该有不少姑娘喜欢你吧?”
蒲砚笑容一顿,等待着他的下文。
“而大部分你都不拒绝,你不觉得这是中央空调的行为吗?”
“表白的我都明确拒绝过。我感激认识的或不认识的女孩子对我的好意,但也仅仅是感激而已,我个人的感情只会倾注在一个人的身上。”
姜岐抬眸瞄了他以前,“一个人?以前是冯潇,三年前是崔粒?但冯潇离开岭南之后,你很快就放下,所有跟她的火苗都被你亲自掐灭,为什么都崔粒这里,你就放不下了?
还是你根本就已经完全放下,现在跟她复合就是想让她陷进去再抛弃她,惩罚她当时的绝情?”
三人齐齐看向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这说得也太直白了...
然而最艰难的还是被问的蒲砚,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苍竹园,而是在某个审讯室里接受着盘问。
姜岐的问题可比崔闱犀利多了。
谢蔷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姜岐,蒲砚不是唐瑜,你别这么想他...”
姜岐一躲,挑眉回她,“不一定,男人没什么好东西,你怎么知道蒲砚是例外?”
谢蔷:您老似乎把您自己也骂进去了...
崔粒:他怎么越老越傻?不过这问题的前半部分,确实我老早就想问他,可就是开不了口。
蒲砚握紧酒杯,眉眼深邃,甚至有些咬牙切齿道,“冯潇和崔粒不一样。冯潇不过是年少时青葱岁月的点缀,而崔粒是正正经经在一起过,拥有过再失去,和幻想过后的破灭是不同性质。分手后我也想放下,但根本...否则就不会独自来江南找她...”
他是真切爱着崔粒的,从贵妃橘猫的那晚开始。
“姜岐,”崔粒平静地望向他,“爱和恨我分得出来,尽管有疏离,但蒲砚肯定是喜欢我的。”
“不仅是喜欢。”蒲砚将二人在桌下紧握的双手举起,“我想娶阿梨,若是报复,我不会用婚姻作为代价。”
姜岐一噎,皱着眉继续瞪他,“万一你是太恨她了呢?”
“这种假设不存在。”蒲砚心中的火山渐渐平息,“如果我是崔粒,我当初也会阻止我来江南,现在的我很理解她。”
姜岐紧盯着他的双眸,却只从眼中瞧见了坚定与爱惜。
“好,这一趴过。下一个问题,你在分手的这两年里,有没有试图接受别的女生?比如袁穗和彭沅?”
彭沅??什么情况?
崔粒双眉皱起,怀疑邢挽她们少传了什么情报给她。
“还有冯潇,你就没试图跟她复合?”
“没有。”蒲砚斩钉截铁道,“这几个问题都是否定的回答。既然不喜欢,就没必要去耽误她们。”
“有一次袁穗喝醉,你都把她送进出租里,明明直接告诉司机她家的地址就行,为什么还跟着她回了小区?”
“夜里,出租,酒醉的女生。”蒲砚掰着手指数着各种因素,“你听着觉得安全吗?”
姜岐手指敲打着桌面。
谢蔷替他回答,“不安全。”
“当时酒局上的人大部分都喝醉了,男生自然不用送,唯独女孩子需要。”
“那为什么偏偏是袁穗?”
此言一出,崔粒谢蔷满眼都是八卦的形状望向蒲砚。
蒲砚默默伸手把他家女朋友的头扭向另一个方向,沉着答道,“她当时一直拉着我的衣角.....”
明白了,落花有意,就是不知流水是否无情?
流水·蒲砚轻咳一声,微微颔首,“我只是送她到家门口,并未进去过。”
流水无情,鉴定完毕。
问到现在,几乎每个问题都有倾向于他妹妹的答案。
姜岐总算放心了许多,更何况,崔粒是真心喜欢他的,他拗不过他妹妹。
那就只剩最后一个问题。
姜岐默默给他添满柚子酒,“你知道阿梨的精神问题吗?”
蒲砚低垂着眼睫,“我知道,我见过她是姜妍的样子。”
“觉得恐怖吗?”
闻言,崔粒不禁握紧了自己的手掌。
“第一次见到姜妍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是换了一个人格,只觉得那天的崔粒咋咋呼呼,虽然有些奇怪,但也在可接受范围内。”
崔粒扭头,“你是不是欣赏姜妍的那段疯子配音?”
蒲砚眼里满是欣赏,“那段表演很有张力,当然也得亏是你的嗓子,若是换了人可驾驭不住。”
“跑偏了跑偏了!”姜岐气急败坏地拍着桌面,“如果现在崔粒突然变成了姜妍,你会怎么做?”
崔粒眯着眼睛,“姜岐,我的病已经好了...”
“朋友。”蒲砚从思索中抽离,“姜妍是阿梨最好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更何况虽说那是姜妍的人格,但实际上还是阿梨本人,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她们。
而且精神分裂并不可怕,有问题就去治疗,总有一天能完全治愈。
并且姜妍也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并没有什么攻击性,那又有什么恐怖可言呢?”
听着他的话,姜岐低头盯着桌面,细密的眼睫遮住了他的神色,蒲砚一时间不知道他的回答能不能过关。
许久之后,姜岐才缓缓抬眸,随即牵强一笑,面上带着无尽的落寞,“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阿梨了,一定要告诉我或者崔迹,我们会把她带回来。
但是,拜托你,千万不要伤害她。”
他只剩下这个妹妹了,她一定要好好的。
崔粒突觉眼角有些湿润,这些话本不该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
“今天如果我问的问题太过犀利,让你不舒服,希望你能谅解。”姜岐微微颔首,“阿妍就是被男人害了...我很担心阿梨会走上她的老路...”
“我知道。”蒲砚给对面之人满上酒,随即举杯,“放心,我会对崔粒好的。”
姜岐端起酒盅,“一切都在酒中。”
随即一饮而尽。
......
清晨的小雨淅淅沥沥。
天一亮,蒲砚就带着崔粒赶回了城区。
毕竟又是假期加班的一天。
十个小时后,一天的加班终于结束。
重头戏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