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潜龙东行（四）

第122章 潜龙东行（四）

可此时夜幕降临东京，没有夕阳将天边一片渲染成火烧的美好，也没有白云被捣碎飘散在天空的澄澈，有的只是疾风骤雨，有的只是训练有素成群结队的疯子……以及空气中飘忽着一股令他感到熟悉的气味。

直到一辆再眼熟不过的计程车停靠路边，就像是提前规划好路径在这里等待什么人。唐威一股脑地窜上车，那股熟悉的味道愈发浓烈起来，他猛地想起刚降落日本乘坐过的那辆计程车，同样是这股腐烂的味道。

他心里一惊，自己跟司机什么缘分？坐在计程车的后排向驾驶室看去，唐威愈发觉得驾驶员就是当初那位身形佝偻的老人。

这时候“老人”转过身子扭头，映入唐威眼帘的是一张素白公卿脸面具，似笑非笑的嘴唇朱红，一股发自心底的恶寒汹涌。

……

言灵·炽日。

是一种以自身中心，领域内放射强度达到4000流明的强光。虽然言灵本身不具备杀伤力，但是对没有提前防备的人来说可以严重影响他们的视觉。

尽管凯撒已经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闭上双眼背对光源，可他还是中了对方的阴招。他重新睁眼，视线范围内几乎被黑点占满，只能从眼角余光非常模糊地判断周围的景象。他知道这是一种名为“视觉后像”的正常生理现象，就像艳阳天盯着太阳目不转睛地看，然后闭上眼睛或者对着浅色事物眨眼，仿佛太阳的形状进入到视网膜，你仍然会看见它。

一群穿着束身行动服的东亚模样男人鱼贯而入，他们行走如风大步流星。

“Shit！日本人都是忍者么！”凯撒低声叫骂，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掌握到他们藏匿的地址、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完全疏散旅馆的客人，早已在周围布置好了一切。

因为暴露是在自己抵达这里后发生的，所以他只会以为是自己在路上被人跟踪，所以他得承担起这个责任来。

“意大利男人都装模作样么？”说话声从正前方传来，然而刀刃切割空气的啸声在他背后。

“言灵·鬼胜？”零替他挡下了这凌厉的一刀，狄克推多被她握在手中，这记凌空的斩切震得她手腕发麻，在凯撒的搀扶下堪堪稳住后撤的身形。

在她对面是先前失手的落叶，现在她又恢复意识拾起刀剑重新加入战斗，不管是力量亦或速度比之先前只快不慢。

“都说打人不打脸，何况这还是女孩的脸，这就是你们加图索家的绅士礼仪么？”落叶单手环抱起小蓧，妹妹惨不忍睹的模样叫她心生怜悯，要知道那是多少男人都无从拒绝的脸蛋，是整个关东支部都要捧在手心的娇花。

“一码归一码，我可不想因为好看的女孩而背后被来上一刀。”凯撒耸肩，他卖力地眨眼，试图从强光照射的影响下恢复，可收效甚微。

听力伤残，视觉受损，最重要的两个感官近乎丧失，周围被关东支部的混血种包围，而他们只有三人，情况似乎糟糕到了极点。

可凯撒不认为他已经被逼到走投无路。

连楚子航都曾面对过如海潮般无穷尽的死侍群，并从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尽管那时在他身边有着冉冉升起的“S”级学员路明非。而作为他的宿敌，凯撒并不觉得自己会差上哪儿去，相反他还认为自己远比楚子航优秀……好吧说是“远比”有点夸大其词了，“一些”肯定是有的。

忽然眼前这个声音好听外表好看的雕塑男子不再动静，他变得冷冷地沉默不语，那对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慑人的怒气。

“这就放弃抵抗了？”落叶向后一跃缓缓地放下小蓧。尽管凯撒什么也没做放弃一切防御的架势，只是默默地直立，可一种诡异的心悸在她体内游荡，抑制不住且愈发汹涌。

她挥手示意周围的同伴动手，再拖下去唯恐生变。

精神被提升到极点，看不见的敕令被下达，领域急剧扩张，房间内连灰尘也忽然膨胀起来，如凌厉的刀剑飞射，领域仍在扩散，被飞射的灰尘撞向墙面、地面、人体表面，然后变成新的灰尘。

人们吼叫着各自退却，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利刃切割他们的皮肤，刀刀到肉，再往下就是骨头，他们不得不退。

很快灰尘缓缓降下，落叶衣衫褴褛但护住了身体最关键的部位，她只受了皮外伤，这些飞射的灰尘并非看上去那般凶辣狠厉。凯撒的身影慢慢出现，但最先映入眼眸的是那对灼眼的金色瞳孔和……体表开合的鳞片。

“爆血”技术，精炼血统！

几乎是呼吸间凯撒的耳朵恢复如常，言灵·镰鼬再度释放，领域张开到极致，可那个言灵不再是“镰鼬”，寄宿在他脑海深处的镰鼬群狂暴起来，它们不再是搜集汇报的斥候，它们同样变成了渴血的暴徒。

言灵进化成了攻击性的“吸血镰”！

凯撒仿佛置身吸血镰们交错飞舞的巨大空间中，它们撕咬、搏杀、挥舞利爪斩切、号角，而那个群鸦中心的男人，俨然千军的领袖！

“这是……什么技术？”樱喃喃地问，事态发展显然超乎她的预料，本该是血战一场的过程似乎直接跳跃到胜利的结果。而凯撒体表发生的变化她在饮用了进化药的混血种身上曾经见过，且见过无数次，但他的变化又有些不同，他仍存理智，也没有失控的迹象，就像是……成功进化后的血统。

毫无疑问，当日本分部庆祝他们再一次拥有“皇”的时候，学院本部也教出了几个真正变态级别的精英！

纽约之行后，有着捕获青铜与火之王骨殖瓶功劳的楚子航一时间名号如日中天，因为路明非常年躲在宿舍，只有平时锻炼身体才会离开寝室所以学生们的火力全都倾泻向楚子航。作为宿敌的凯撒自然是不会自甘落后，至于自暴自弃这种自卑的情绪更是不存于他的字典。这些天他整日整日的沉溺在学院的图书馆，就连以往看不惯他的教授们都误以为他这是受了打击要good good study，day day up，至少在理论成绩上比过楚子航。

可他们压根不了解凯撒，也不懂得凯撒这般行为背后的目的。

楚子航能从狮心会残存的文卷上获取“爆血”这个禁忌之术，那他凯撒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当然关于“爆血”的情报不可能是楚子航主动提出，或是路明非悄悄透露。那么排除所有相关人员后唯一的答案就十分明了了，芬格尔。

他对凯撒提出的要求不低，但在凯撒看来甚至不如九牛一毛，仅仅是提高对学生会靡下新闻部每年的活动预算，便能换取“爆血”这个禁忌之术存在的秘密，这简直是一笔赚麻了的买卖。

不过芬格尔贱归贱，但他还是有几分底线的，他没有告诉凯撒爆血还能提升至二度甚至三度。毕竟都说了是禁忌之术，只要掌握皮毛够用就行。要真因为“爆血”凯撒出了什么事，到那时他芬格尔将会是第一个受到加图索家甚至是校董会的惩治。

而作为敌人的落叶甚至来不及感叹凯撒身上突然发生的变化，他如同出膛的炮弹那样撞击在落叶的身上，几乎把她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天地倒悬。眨眼间放倒落叶后凯撒滞空在空中以物理无法解释的行为扭转身体，与零擦肩而过的同时从她手中接过猎刀狄克推多，肘击在离他最近的一个混血种面颊，以膝盖重重地磕在他的下巴，吐出一嘴的断牙。

周围的混血种们惊惧地对视，一瞬间凯撒仿佛变了个人似的，雕塑般的面容上笑颜依然，可他的每一分笑每一个眼神都凛冽如刀锋，浑然没有先前的随意与绅士的风度。

“我对身材好的女士也会保持绅士风度，你说女孩不能打脸，所以这次我闭上眼睛打的你身体。”人群中凯撒轻微地吐息，吐出一口白白的水汽。

屋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爆炸掀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雨从中而落，落在他破损的大衣上。他扯下大衣随意地扔出，身上四周都散发出肉眼可见的水汽。

数名关东支部的混血种被扔来的大衣遮蔽了视线，身边同伴刚张嘴打算提醒通红的子弹头没入他们体表，猩红的血雾随即炸开，仿佛风吹过草地他们七零八落地身子一软轰然倒地。弗里嘉子弹对于这些介乎龙类与人类之间的混血种而言效果绝佳。

而在他于人群中倾泻弹药的同时，樱和零也在远处用各自的手段为他掩护，击倒一个又一个试图从来不及做出抵挡的角度或是短时间无从靠近的距离攻击凯撒的家伙。

砰——

凯撒早有感应向后仰面，狙击子弹几乎贴着他的鼻尖旋转掠过，子弹携带的劲风快把他的眼泪都逼出眼眶，“我以为日本人都会奉行武士道。”他朝着旅馆外围的树叶间开火。

“如果你的敌人是1868年明治维新时的日本人或许有这个可能。”樱翻滚着躲进掩体，同时淡淡地吐槽。

“好歹这也是我第一次来日本吧，为什么就不能给我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呢？多年以后回忆起来只会感慨风吹过小径撩起女孩的裙摆，露出笔直白皙的大腿，而女孩的脸蛋儿微红双手紧张的捂住裙裾，娇滴滴的喊道别看……哦我忘了日本的女孩小腿都很粗。”

樱一边听他静静地幻想，一边在在心中腹诽。这些叛变的关东支部成员多多少少都有他们自己的怪癖，有人沉迷赌博，有人吸食药品，还有人喜欢一刀把肌肉骨骼斩断的感觉……可对于家族他们既是天才也是疯子，是群可塑之才。如果不是橘政宗的保荐，这些怪胎早就被逐出家族了。而她见过的路明非、楚子航、芬格尔，还有眼前的凯撒和零，这群由本部前来的学生们也是怪胎，虽然没有关东支部那些重口的癖好，但他们的脑回路也不是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测去琢磨的。

果然没有怪癖的人不能够称作天才么？

而且她还发现从学院来的这些学生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或者说是天才们共通的特性？樱不知道，但她知道这些家伙总是喜欢在情势紧急或者浴血战斗中说些不合时宜的玩笑或者冷笑话，就好像不这么做他们就无法专注战斗一样。

这是在源稚生身边从未目睹的情景，她觉得挺新奇的，也算是别有一番风趣吧……当然这是作为队友而非敌人的视角看来。很好奇他们的敌对方又是怎么看待这种行为的？

……

“赫尔佐格博士，双簧戏还没演够么？”手机另一边传来的声音介乎中性，带着淡淡的笑意，又像在讥讽。

“你是谁？”王将心头一紧，不安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在心中酝酿，他感觉自己最大的秘密就要被揭穿了。

“我是谁重要么？就像你对我来说到底是王将、橘政宗、又或者……赫尔佐格，这重要么？全世界的混血种都已经抵达日本，现在日本街头每十个外国旅客中至少有九个是混血种的身份，局面已经超出你能掌控的范围了吧。”

王将几乎快把手机给徒手捏爆。电话里的神秘人知道他最大的秘密！可数十年前从那场大火中逃生的只有他，他无比确信他是唯一的幸存者，他是……天命！

可对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装神弄鬼的东西，以为这就能打乱我的计划么，真是可笑！”

“在我面前虚张声势是没有用的，照照镜子听听自己的语气是多么虚浮吧。你有想过为什么路明非也会受梆子声的影响么？你还认为自己是唯一从黑天鹅港逃出来的幸存者么？”

如果说带给蛇岐八家如影随形斩不断仿佛阴霾的王将，在此刻第一次感受到笼罩了蛇岐八家的阴影，可这一次带给阴影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正是这个电话另一边知晓他真实身份的神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