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少女相争
被偷窥的月下谪仙早就察觉到了窗前少女的种种举止。
小小的人儿在愁些什么呢？好像不怎么开心，还带有几分离群幼兽般的彷徨。可她这样的年纪应该像花骨朵一般被家中娇宠着才是。穆白本是打算借机寒暄套上几句话，可没想到反被小色鬼先盯上了。毫不掩饰又不让他生厌的目光，这还是第一个。果然有趣，得逗一逗才行。
“姑娘，好巧。”
李月自诩前生已算是阅美无数见过花花世界，可在磁性嗓音和温润笑容的双重攻击下依旧输的心服口服，当即缴械投降。不仅傻不愣登的招供还抬手检查上唇有没有不争气的温热流下。
“不、不巧。”
“姑娘方才是在做什么？”
“我在偷看你，公子你真好看。”
“哦，有多好看？”
“公子应该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的第二好看，绝对不会排到第三后面去。”
这位定国太子殿下虽从未当过第二，也从未在意过枯骨皮相。但此刻却莫名不愿意被未曾谋面的旁人比了下去，世间当真有比自己更得眼前少女心意的皮囊么？
“那榜首是谁？”
“算是我一个仇家的儿子。不过还没有机会近看过，可能远不及公子你。”
李月强装淡定自然将手背回身后。没流鼻血就好，不然太丢脸了。虽然现在这副花痴模样已经不能够更丢脸了。救命啊！月下仙男还在笑，比刚才笑得更勾人。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
“姑娘好风趣，竟然对仇人之子也能心平气和谈笑。不知姑娘芳名？”
“我叫李月，月亮的月。”
穆白心中思忖。姓李，不知是哪个李家。难道是什么隐世家族的后人？眼前少女的通身灵气比他平生所见任何一位修士都更浓郁，定然出身不凡才是。
“今日事发突然唐突了姑娘，再加上舍妹言语冒犯。还请李姑娘莫要怪罪。”
“没有没有，是我该谢谢公子你出手相救。不然还不知道要在水里泡多久。”
李月想自己要是早知道是恩人是仙娥，得把他也扯下来好欣赏美人出浴才不算辜负天意。大恩大德无以言报，不如恩将仇报!天啊，她错过了什么绝佳绝世的好机会！！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一定好好把握！色心上头的人越想眼睛越亮，明晃晃的。连自己吞了吞口水都没有意识到。
这就差写在脸上的不轨想法让太子殿下垂袖轻搓指腹，暗啐果然是个小色鬼。白日里落水装得不像便算了，还装不久。这样呆傻的性子，家中长辈如何敢放她独身一人闯荡江湖？
谪仙公子略垂眼躲避滚烫又赤诚的视线，继续温言启唇。
“之前听苏仙长说李姑娘即将拜入慈溪馆，在下此行也是打算去慈溪馆拜师修行，不知李姑娘可想好了入哪一峰？”
“我今天也问苏姐姐她们了，但这好像不是咱们能决定的。还要七峰十六谷的长老商议。不过我打算修剑，自然是想要拜入泠竹峰的。周师姐就是我以后修行路上的榜样。穆公子你想去哪里呀？”
“周、想必就是今日手持破雪剑大显身手的仙子吧，确实惊艳无双。我闲时曾在家中学过一些阵法，因而欲拜紫金峰。”
“穆公子也知道破雪剑吗？”
莫非破雪剑是这的倚天屠龙，人人皆知？好奇不已的少女脑袋上挂满如有实质的问号。
“破雪剑是泠竹峰代代相传，只有直系弟子中最强者方可以使用的仙器。相传乃千年前天界仙人游历凡间时赠予当时泠竹峰峰主破雪真人，因此得名破雪剑。”
“原来如此，是我孤陋寡闻了。”
“想来姑娘从前并未接触过修仙宗门中人。但怎会想到去慈溪馆拜师？”
穿越新手自以为又被戳穿来历，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分，是不是原住民真的有这么明显？心下连连感慨那些混的风生水起的穿越前辈可真厉害啊，最起码都得是心理学高手。别慌，她一没有夺舍二没有借尸还魂。重新投胎的正经凶兽，只是没喝孟婆汤而已。哪怕以后被拆穿被开膛破肚取丹也算得上清白！沉浸于心理建设的少女面上种种细微表情都被隔窗的公子看在眼里。
半点藏不住心事还敢入红尘江湖闯荡，一有风吹草动便慌的像是小兔子般。
当真是可怜可爱至极。
“之前落难时因缘际得诸位师姐与秦家公子所救。师姐们可怜我无处可去，便提议让我随行一道回宗门。如果真能有缘拜入慈溪馆门下，那是我天大的福气。”
“原来竟有如此波折。是在下冒昧提姑娘伤心事了，姑娘莫要怪罪。”
“没有没有，一点都不伤心。不，不是不伤心。是否极泰来，逢凶化吉。”
这样说应当算滴水不漏吧？
李月一字一句说的谨慎，眼巴巴望着不远处的谪仙公子等待他说出不再疑心的肯定回复。善解人意的猎人又怎会让小兔子失望。毕竟左右缝补的乖巧模样，让他有些想得寸进尺了。
“那李姑娘方才为何会闷闷不乐？”
“有看起来闷闷不乐吗？其实也没有不开心，只是想到未来有些茫然。”
“姑娘何出此言？”
同他人倾诉对缓解压力大有益处，何况真诚倾听的是超级无敌大美人更是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的未来同门。全然没感觉被套话的少女自个就竹筒倒豆子般把能说的挑挑拣拣都说了。
“穆公子，我从来没有修行过，所以也不知道去了慈溪馆能做什么该做什么。要是给师姐拖后腿怎么办？要是再有什么其他事、师姐们待我特别好，我不想有什么事让她们失望。”
“修行不分年龄，全看个人缘法。依在下浅见，李姑娘灵气逼人定是难见的好资质，不必有此担忧。何况慈溪馆是因材施教的门派，定能学有所成。”
“可修行修的是什么呢？只为学法术变厉害吗？我应该不需要荣华富贵出人头地，现在只想多看看世间不同风景，在这条不知前路的红尘路上走得远些。”
“修行从不为荣华。道有千百种，姑娘从心即可。”
“也是。谢谢穆公子之前夸我，我都觉得自己现在充满信心了。”
“客气。姑娘今日受惊还是早些就寝休息吧，若是再着风寒就不妙了。”
“我身体好着呢，不会感冒的。而且也喝过姜汤啦。公子早些休息。晚安～”
“那就先行别过。”
“嗯嗯，晚安。”
两道吱呀声后窗内安宁窗外静谧。明月当空依旧，江心波涛徐徐，长夜隐。
待沐浴更衣罢，衣襟宽松躺在床上的太子殿下回想起那双映满星河的眼睛，不禁再度轻笑。晚安，这词倒是新鲜别致。
若非记得少女是随慈溪馆一行女修上的船，李慕白不会在前往甲板的途中临时起意出手。更何况水中女子分明是装落水。不仅呼救声不带半点惊慌，还有心情在叫了两声便去帮底舱船客捞行李包袱。出水入水奔波数次又继续装起来。想来应当不需要旁人相救才是，可如今知晓些许后倒是让人更好奇个中因由了。
少女当时脸上的左右为难尴尬表情正好吸引了太子殿下的步伐为她停留，随后在廊边窗前将如何做戏全程看了个清清楚楚。若她当真是从未修行的寻常女子，慈溪馆怎会主动开口挽留还慎重相待？
定国太子离京前司天鉴使曾言神殿问卦卦象不明，仙宗中或有不详以至危机苍生。提醒他万事定要多加提防，切莫涉险。但飓风亦始于青萍之末。凶兽之乱搅动下的众仙宗与妖族已是嫌隙日生，不知有多少危机正潜伏在伪饰的平静之下。不远万里赴慈溪馆修行的他需要知道谁会是那个点燃危机的引子。
一夜无话。
用过早饭后李月便随师姐们一起去拜访秦风。开阔议事厅中众女修依次落座。
“诸位师妹，有话不妨直说。”
“不瞒秦师兄，今日叨扰乃是为我这未入门的小师妹求一柄防身兵器。寻常刀剑即可，有劳师兄帮忙调度。”
一柄剑而已，对慈溪馆和秦家都算不得什么。
因为哪怕是世间罕有的宝剑，未来的七峰嫡传弟子也当得起。因而苏韵蓉无需太过客气。
“师妹哪里的话。昨日这位姑娘不慎落水受惊，我秦家便理当赔罪。不过区区兵器，举手之劳而已。”
秦风言笑晏晏说完，招手唤来一名貌美侍女。低声嘱咐几句后侍女悄声退去。
“还请诸位师妹稍等片刻。”
不一会儿便有随从送上十数把剑。秦家大公子曲指轻弹，剑器便自动飞至厅中环绕排开。
“这批乃是我秦家新近铸造出炉的刀剑。虽算不得什么上等法器却也削铁如泥，勉强趁手。还请师妹不要嫌弃。”
周韵一一扫过厅中刀剑品相，心中对秦风行事的周全妥帖暗暗点头。确实算不什么顶好，不过给李姑娘用已足够了。
“秦师兄过谦。我泠竹峰入门弟子练习所用也不过是寻常竹剑而已。李月，你上前去选一柄喜欢的吧。”
周韵本不太擅长这种交际场合，但毕竟是与剑有关还是热心的帮忙挑起来。看着面前悬浮在空中的剑，李月莫名有种游戏商城的既视感。风度翩翩的秦船长嘴上谦虚，可连她这个门外汉也能看出这些剑都不是凡品。个个寒光逼人，一看就知道是削铁如泥的宝剑。结合周韵的讲解建议李月再认真端详许久，最后选了把低调的青色古朴长剑。可正打算抬手握住时却又被出声打断。
“秦老板，本小姐来之前便听人说过秦家兵器都是世间珍品。想来宝物不是人人可有，不知在下是否有这个荣幸？”
缓步款款而来的王明荣语气虽然比昨日柔和不少，神情态度依然盛气凌人。眼尾余光不屑的扫过麻雀般灰扑扑的少女。这不知是哪里来的乡下平民，还胆敢搭话勾引表哥。若不是姑姑出行前叮嘱过不可惹事，定要给她一些教训才行。
“王姑娘言重。若是不嫌弃，您也可随意挑选一柄合心意的兵器使用。”
尴尬气氛之下李月收回空中僵硬的右手尴尬地在衣服上搓了搓。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钉在原地装隐形人。
王明荣果然上前一把取下少女先看中的古朴长剑，得意的挽了个剑花才慢吞吞开口。
“这剑可是姑娘先选中的？不过宝剑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本小姐随行侍从的配剑也算的上价值不菲，配姑娘你想来已是绰绰有余。便转赠给你吧！”
尖利话音未落，朱唇华服的郡主身后身后侍卫便将手中佩剑单手平举胸前递与朴素堪比村姑的少女。厅内煞是像是被冰封般僵硬。碍于秦家颜面，苏玉蓉等人不好直接得罪这位刁蛮郡主只得按耐住性子静观其变。看这架势，她是专冲李月而来。可只见过一面，哪里会有什么仇怨呢？
这些蛮横的王公贵族真是令人头疼。
王明荣眼神示意随从再将佩剑递到周身俭朴无任何装饰的少女近前，一边轻抚手中宝剑。
“姑娘莫不是没见过这等好东西，不敢收了吧？不必拘束，接着就是了。”
虽然不明白这大小姐是吃了什么枪药故意针对自己，可都已经被踩到了脸上如何能忍。自己明面上也是慈溪馆未来弟子，若是不能护住自己的颜面岂非拖累师姐们？李月伸臂接过侍从掌中配剑小心抽出，语气神情俱是天真烂漫单纯童真。
“我确实是头一回见，所以有些不知所措了呢。毕竟头一回见这样徒有其表华而不实的剑。大姐姐，你看～”
白嫩双手轻轻一折，寒光剑刃便应声而断。断面更是光整平滑如刀切般。似乎是怕她看的不够清楚，少女还贴心的多重复了几次。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三尺长剑在厅中众人见证之下转瞬便化做银光可见血封喉的纷飞雪片落地。
“哎呀，断了。这可如何是好？”
做作说完李月还故意拍了拍半分痕迹也没留下的双手。
“贱婢，你竟敢！”
被矫揉造作的区区平民女子如此言行羞辱，已横行霸道十数年的明荣郡主哪里还能忍？提剑便要向身前少女面门刺去！出手便欲夺人性命，可谓歹毒至极。
见此危机，周韵等人本想及时出手打飞她手中长剑却被苏玉蓉出言阻拦。
“稍安勿躁，李姑娘可以应对。”
虽皆知如此，秦风袖中依旧暗自蓄力以免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毕竟这刁蛮郡主若是受了伤，善后起来也麻烦的很。
即便已经预想到王明荣会恼羞成怒发动攻击，李月还是震惊于她的跋扈嚣张。不过是被怼回去几句，众目睽睽之下就要拔剑相向。如果自己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今日岂不是要命丧当场？剑锋逼近时李月本能灵敏转步侧身躲过，然后反手握住剑刃让持剑者进退不得。
“人生来不分贵贱，谁也不是你口中所说贱婢。王小姐自恃出身高贵便可动辄伤人性命？若王小姐因自家表哥昨日出手救了在下便嫉恨在心。不如将力气用在怎么真心换真心上而不是迁怨无辜。我们那儿管这种做派叫无能狂怒，丑陋粗鄙的很。”
“你这贱婢果然有意攀附！”
“大小姐您是听不懂人话吗？即便你的亲亲表哥真是人见人爱的香饽饽，也和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毒唯可要不得。”
“本郡主命令你松手。”
“当真要我松手？”
“贱婢，本郡主定要让你后悔！”
毒唯真的有病，自以为高人一等更是病入膏肓。李月不明白为什么如此漂亮的脸会露出如此恶毒的神情，嫌恶震臂将手中抓着的青霜长剑射向门口无人廊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