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再度启程
“我去叫苏师姐。”
“穆公子，这离院里也不太远。叫一嗓子应该就可以的…要不先喊一下？”
^仙娥你别走啊，我好害怕。这是鬼啊，真正的鬼啊，你别走好不好！^
穆白本就不舍得留少女一人待在险境之中，何况如此恳求。只是高声呼叫这等不合身份的事有生之年从未做过，而且私心里其实并不愿意有人来打扰这难得的独处时光。而且明明她才是天底下胆子最大的色鬼，怎么反被亡灵吓的不轻。小骗子究竟是何出身？哪里有怕鬼的世家子。
“在下不走，李姑娘莫怕。”
“可我们能做什么吗？”
“李姑娘，苏仙长她们此刻想必脱不开身。不如就由我们来超度她往生吧。”
“也、也可以。可是该怎么超度，是要念什么经吗？穆公子你教教我。”
“待我先起阵。”
“好。”
方寸大乱的少女还没看清太子殿下从袖中取了些什么，只见一通花里胡哨操作脚下便亮起了光圈。融融暖意让手中原本哭闹挣扎的鬼魂安分了不少，血色也逐渐淡去。
“穆公子，现在要怎么做？”
“诚心祝福她安息往生即可。”
“不需要念经文或者咒语么？”
“不必，诚心便是最好的超度。”
“好，那我明白了。”
李月慢慢松开魂灵，指尖带着最真诚的美好祝愿轻柔触碰那份阴冷。这些日子你受苦了，放下过往早些投胎去吧。来世定能平安如意万事顺遂，一定可以的。
不知是穆白的往生阵太厉害，还是龙女的祝福太管用。李月能清楚感觉到灰蒙蒙的气团越来越透明，越来越清澈。直至变成萤火虫般的光点，一闪一闪纷飞消失在空中。掌心唯剩微风吹着无声感谢。直吹进她心窝窝里，眼眶红红。或许这样有鬼神的世界也挺好。
善恶终有报，总会有来世和新生。真挺好的。
“穆公子，我们做到了。”
“嗯，李姑娘做的很好。”
女儿家情绪都这么容易泛滥么…
看着像是自己幼时在冷宫养的那只狮子猫儿一样，娇气的鼻子都红了。摸一摸会不会好些？可惜穆白还没有掏出手帕，情绪泛滥的猫儿已自己用袖子胡乱抹干净了。猫儿可没有这么不讲究的。
“穆公子，院子里怨气越来越淡。苏姐姐她们应该是超度的差不多了吧？”
“嗯，想来是如此。”
既不用再站岗警戒恶鬼逃逸，李月便躲懒托腮坐在了门槛上发呆。还好门槛够高，不然后背的长剑就怼地了。可等屁股坐稳后再抬头，李月只觉得这月亮更亮了几分，照的人心发慌。居高临下的完美面庞和完美躯体，怎么有点、怔怔看到咽口水少女才意识自己的行为有多失礼忙不迭殷勤的用手拍拍另一半门槛邀请月亮同座。对不起，是她下贱。竟然馋起了仙娥身子。
不行不行，得供起来瞻仰。
“穆公子，擦干净了。”
“多谢李姑娘。”
太子殿下从容笑纳眼前少女殷勤，施施然落座。
原来还有一只鬼，寻常办法无法超度的色鬼。只怕要他以身为祭才可以。
“李姑娘现在还怕么？”
“不怕。穆公子你和苏姐姐她们怎么都拿我当小孩子。有些场面其实我也是能看的。毕竟坏人再凄惨都是罪有应得，死在那些受害者手里更是天经地义。”
“还是少看着好，而且在下希望姑娘以后再也不要看到这些肮脏丑恶，。”
“那岂不是一直活在象牙塔里。被保护着的人是长不大的，我不愿意当被保护的小孩。不过今天还是谢谢穆公子。”
^捂眼睛什么的也太绅士了，仙娥可不可以再捂一次。想不到自己一大把年纪还体会到灾难片小萝莉待遇。嘤嘤嘤。^
“李姑娘不介意在下冒犯就好。方才那道士的话，李姑娘作何感想？”
“恶有恶报，没什么特别的感想。这种做坏事作尽的人总是理由大堆，总是被过往遭遇逼迫之类。实则多听他说一句都是浪费时间。也没有人会稀罕他死前的忏悔愧疚，早点下十八层地狱赎罪去吧！”
这种垃圾，以后要见一个除一个。
“嗯，李姑娘说的有道理。”
少女说得咬牙切齿犹不解气，却不知自己双手托腮樱唇微鼓的模样有多灵动娇俏。看到贝齿咬上粉嫩唇瓣穆白蓦然有些不知所措，只得仓皇避开视线默默听着不受控制的心跳。这样莽撞直率半点揉不得沙的白纸脾性不会适合自己的，本该不适合的。天意弄人，怎能乱点鸳鸯谱…
察觉身旁公子变得沉默起来，李月不好死皮赖脸继续絮叨。毕竟这样身份的帅哥高冷点才正常，话多只会人设崩塌。没关系，根本不影响她欣赏美！
苏玉蓉特意支开二人去守门，并非小题大做。只因内院中的炼狱复仇场面实在太过血腥，就算不是小孩子也少看为好。
横七竖八的躯体如不由自主般，纷纷将厉鬼们生前所遭遇苦痛折磨从已身十倍偿还。没有哭喊，没有挣扎求饶。因为气管早已被呕吐物和瘀血堵塞，叫也叫不出来。只能疼到青筋迸裂眼眶爆开，无声嘶吼着。直到咽气眼中依旧写满了惊恐。不仅主犯蔡氏父子和黄隆在受尽无穷折磨后暴毙，鹰犬们也一个没能逃掉。待超度结束，卢雪英面色郁郁上前收好阵盘旗帆。
“大师姐，眼下死人的事已了，可活人还如何处置呢？是否要插手？”
“你是指那些女眷？”
“是的。”
“蔡家豪富，若有心经营她们也能自立门户。我方才用神识在后宅中粗粗扫过一遍，不乏心智坚定之辈。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且看个人缘法。”
“哎，只希望能如此。”
蔡老夫人是死在房间暖阁中的。活活被自己贴身丫鬟鬼魂给吓死了。珠翠满头保养得宜的老太太身故时却极其不体面。污秽横流恶臭熏天，想来是和那颗心一样的脏。心略干净些的蔡夫人将所有库房钥匙房契地契交给那些被抢来的姑娘后一把火同所有的罪孽化作飞烟。
很多年后雨台镇的人们都还记得这场噼里啪啦整整大半夜，红透了半边天的鬼火。水泼不灭，风吹不散。而且只在蔡家主院熊熊燃烧着，半点不波及到旁处。想来是报应。
刘大娘家的小雁也恢复了神智，过上了平静幸福儿女双全的好日子。
嫁的么自然是卖茶妇人家。后来不仅茶摊棚子多了几张，枣糕铺都开进了镇里。
待用过早点，叶片上的露气还未融进东面第一缕阳光中。众人策马扬鞭，继续往慈溪馆而去。长途奔袭近八十里后将马寄还到了山脚下原计划投宿的客栈中。再往前便是崇山峻岭，只能步行。又走了近小半个时辰，已经快到午时。
“前面不远便到了山门。长途奔波劳累，先在此休息整顿再上山去吧。”
“是，大师姐，”
众人找了片还算平整空旷的草坡席地而坐，聊作歇息。卢雪英从荷包取出水囊和干粮一一分发。之前在镇子上采买时卢雪英不知该不该给这位太子殿下准备，便就真忘了。干粮还好，发到李月和穆白面前时水囊只剩最后一个。再备杯子未免太刻意了些。即便太子殿下的行囊中定然不会缺了水囊。
但发都发了，还是得给才行。不然太过失礼。
“小师妹，若是不嫌弃的话你就用我的水囊喝吧。先暂且将就一下。”
“谢谢卢师姐。”
虽然李月现下并不觉得渴，但还是从善如流接过水囊不对嘴的喝了几口。等喝完后再甜甜将水囊还了回去。看着这场面穆白又有些牙痒。小色鬼着实会装。臆想自己的时候放肆无比，师姐面前就如此乖巧。真想敲开少女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怎么不对他也这般…
昨日骑马为何不愿意与自己同乘？
她、究竟是何心意？
定国信奉凤凰。受其庇佑皇族嫡系血脉不仅资质超凡，更有许多特异之处。其中最不可外传的机密之一，便是能听到命定有缘之人对自己的心声。若是两情相悦更能做到心意互通。当日在船上穆白突然听到李月对自己的种种狂言，又羞又喜又恼。再有城府也是情窦初开少年郎。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便仓惶遁走，躲在房中两日闭门不出查阅典籍。
最后只能认下这天定情缘，哪怕只是萍水相逢，哪怕她来路不明。哪怕他从未想过此生还能遇到天定之人，遇到合心意之人。可她哪有半点倾心于自己的样子？当真就只是随意看看而已么…或许对任何皮相尚可的男子都是如此，女子更甚。
李月看着半天没动一口干粮的谪仙，还以为是贵公子吃不习惯冷硬面饼。毕竟前天晚上他也没怎么碰饼，只吃烤肉。想了想翻出下船时悄悄打包的零食悄悄递了过去。
“穆公子，你点吃这个吧！”
^大兄弟，干巴巴的素锅盔不好吃就直说嘛。看你噎的脸都绿了。怪让人心疼的。天仙果然还是不适合下凡尘。^
“多谢李姑娘。”
嗓音透着春日微凉。穆白转过身来深邃目光认真注视着手捧干果点心献宝的少女。眉眼算得上精致，姿色也尚可。可仪态脾性与为人处世处处不合。
“不客气，我来帮你剥。”
就冲这声谢谢，别说剥核桃现磨核桃糊糊都行。李月美滋滋破壳挑捡去皮然后继续献宝。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看着掌中白净果仁失神良久，思绪万千的谪仙公子最后轻笑出声。色鬼就色鬼吧，哪怕眼下还只图自己的皮相。日后就是同门师兄妹，呆头龟还能跑了不成？
天意如此，心意如此。自己选的人便要牢牢抓着。徐徐图之诱之，方为上策。
骨节分明的长指拈起一粒果仁送入唇中慢慢咀嚼，一静一动间视线却半点不离身上那双比琉璃更澄净的眸子。
“李姑娘，很好吃。”
李月被被溺人目光盯得有点害羞。就吃个核桃，怎么搞的像在喝交杯酒一样庄重。仙娥什么都好，就是太客气了点。不过真有那么好吃？我也来一个好了！这般想着，将信将疑将剩下的半边核桃仁放进嘴里嚼着。嗯…就是正常坚果味道。没有到很好吃的地步吧……太子殿下真礼貌。
“月妹妹，穆公子。若是休息好了咱们就继续赶路吧，上山路的可不好走。”
“是，大师姐。”
整顿行囊后众人继续往高耸入云的青翠群山而去。不多时古朴的石柱山门便浮现于眼前。石刻慈溪馆三个大字，银钩铁画中长满岁月的斑驳苔藓。看着一如记忆中的山门，苏玉蓉眼含怀念地停下脚步。
“历代七峰弟子入门时都得由此处上山。我被馆主带回宗门才不到六岁。二十年转瞬而过，如今也到我接新人入门。”
此情此景，众女修也有些感慨。但修行大道漫漫，何需拘泥与此。哪怕到了百岁古稀垂垂老矣也会坚定不移走下去。自慈溪馆始，自身死方终。
“上山之路暗藏玄机，心智不坚者品行不端者俱无法通过。但本门弟子不受阵法影响，我等便先行一步了。”
“小师妹，穆公子。山上见～”
“这路我们当年也都是走过的，并不难。设计关卡只是便于各峰挑选合适的弟子，主要是考验心性和应对谋略。”
“遇事莫惊慌，沉着应对即可。”
“穆公子我们倒不担心。小师妹，你可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哦～”
众女修依次叮嘱完后便走过山门，麟麟波光闪过倩丽身影便转瞬消失在二人眼前。李月明白这应当就是所谓的入门考验了。只是不知道修仙门派为什么都选了登山爬梯，难道是图简单省事好维护吗？还是大道至简，万变不离其宗？吐槽归吐槽，李月也着实有些激动。
因为走上这条路就代表此以后就是新生活，崭新的人生她来了！
修仙副本她来啦！
“穆公子，你准备好了吗？”
看着身旁莫名兴奋的少女，穆白拢在袖下的长指不自觉轻轻揉搓捻磨着。
总是这般横冲直撞，让人如何准备如何应对？
“既觉得拗口，就别叫公子了。”
李月微微挑眉。心里有些打鼓，但嘴上还是乖乖应声回答。
仙娥他怎么知道我嫌弃这称呼文绉绉？难道是猜的？不愧是当太子的人，七窍玲珑心。眼明心亮。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心思。就是和太聪明的人相处会感觉有压力，要自惭形秽。
“那该怎么称呼您什么好，直接叫名字么？穆白？会不会太不礼貌了。”
“穆白就好。走吧，站在我身后。”
“好～穆白你别担心啦，这种关卡是不会有危险的。并肩作战，冲冲冲！”
依旧处在兴奋中的少女往前跑了几步才发现并没有人跟上来。蓦然回首，身姿恍若枝头带雨海棠，尽数倒影在幽深水面。
“穆白，你怎么了？走啊。”
看着前方冲自招手的灵俏少女，穆白选择开始相信命运，期待命运。或许当初执意不远万里来慈溪馆修行的决定就是为了此刻，逃离深深宫墙以得喘息就是为了此刻。被天意定下的一生，无法拒绝。但如果余生会有她相伴、或许也没那么差。因为现下，哪怕只是这个肮脏乏味的名字从她嘴里叫出来也变得好听了…
谪仙冰雪初融，含情眉眼笑春风。
“好，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