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投石问路
“你这皮怎么这样好,连半点缝也没有。哪里来的?难道是自己化的不成?”
个丑东西还想陷害自己!
她虽然也是凶兽,可从不曾做过丧尽天良之事!李月被这话气的抬手一道掌风压去,登时怪物受惊后跳数步。但心里也奇怪的很。既认得自己便该也是元丹才对,为何成了这副模样?难不成凶兽也能像画皮般,太过诡异。
“我只问你柳家失踪弟子在哪里?”
“当然是吃了!修仙宗门的弟子血肉可补的很。老子饿了这么多年终于吃了几顿饱饭,若你也想要就自己抓去!”
“你这皮都坏了,还吃饱饭呢。”
“不够分能有什么办法,老子身上这张皮还是捡旁人吃剩下的呢。”
闻言师徒二人疑惑对视。莫非还有其他凶兽?要知道申山死的人可太多了,怎会不够分只吃得几顿饱饭?而且还能有吃剩的?怪物吃人还挑肥拣瘦不成。事态竟然比预想的更加严重。李月不再浪费时间废话,释放出周身灵压,五指成爪瞬息近身将它牢牢钉在地上。被扣住后颈的怪物浑身颤抖,几下就连皮囊也绷不住。变成一摊烂泥般的人形怪物。
“你是什么...”
“我是你祖宗!”
“你究竟是谁?”
“说,除了你还有谁在申山!”
“还有主人和...”
受真龙血脉压制凶兽不得不开口如实回答。可还未说到一半便没了气息,烂泥化做脓水四处流淌。待腐朽化净后李月往地上看去果然没有元丹的踪迹。
“师父,它这是?”
“想必幕后黑手给它下了真言咒。”
“可没有元丹的凶兽不应该还活着。”
“所以它们只能靠血肉维持。”
“师父、徒儿的皮真是自己的也没有靠血肉维持人形……”
“月儿不必担忧,为师不会将凶兽所言听进耳中。只是方才之事切不可向旁人提及,以免惹出更多的风波。”
“徒儿知道了。”
李月终于将方才提到嗓子眼一半儿的心收了回去,但凡换了旁人都该让疑点重重的自己自证清白,可师父就是选择了相信她。呜呜呜,什么福气才遇上了这么好的师父。感动情绪洪流般喷薄而出,不做点什么怎么行。于是崩玉就看到了自家小徒弟身先士卒提着裙子在血肉浓水中细细查看,不免无奈又好笑。
先前李月说凶兽的来历不便透露,崩玉便知晓了凶兽果然是出自仙界又怎会疑心于她?即便自己的小徒弟同凶兽可能有血脉关联,恶事也不绝是她做的。唯一有疑点的只是当初秦家追的那只黑蛟罢。元丹而已,吃了便吃了。
待明月从乌云中探出侧脸,柳家家主柳枫与妖使风若已经赶来。身后还跟着面沉如水的穆白。因手上裙摆鞋底哪都是脏兮兮的,不好过去。李月便远远站着等待回话。
“真人,这是怎么回事?”
“我与徒儿行至此处时察觉到石林中气息诡异。那怪欲逃不得便转而向我徒儿袭去。那滩便是它死后化的脓水。”
“看来还是你徒儿将它击毙的。”
“月儿机敏,自保无虞。”
李月适时接上话头问起风若先前遇袭之事。
“使者前辈。地上的这个这和之前袭击您的怪物、会是同一个吗?”
“这不过是个喽啰罢了。倒是你,臭烘烘的。快去洗洗吧。”
俺也知道臭…李月尴尬背手,连穆白递来的丝帕也没舍得接。眼神询问师父。崩玉自然让徒弟先随穆白离开,稍后他同柳家主和风前辈还有要事相商。且不说还有其他宗门,他这位容易招惹出风言风语的徒儿不适合现身人前。
柳枫与崩玉心意相通,哪里能不明白他的担忧。温言开口。
“今晚辛苦师侄了。已为慈溪馆弟子和长老们安排好房间,先去休息就是。”
“是。晚辈先行告退。”
柳家准备的别院后有几处泉眼。难受一路的李月顾不得是否会被人看到,手指轻勾迫不及待召来大股水流将自己搓的干干净净湿透了才回房。听着里间细微的衣衫摩擦声,穆白掩耳盗铃的背过身去。细细碎碎却听的更加清楚。
“宝贝。那个怪好恶心啊,爆浆什么的弄得我都有心理阴影了。”
“我先回避一下。”
有什么可回避的?穿的很严实呢。就算穿的不严实也没必要呀…李月边系睡衣腰带边走出来,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上手捏了捏情郎薛定谔般纯情的粉色耳垂。先前看她被水淋湿了也红,还别过脸不好意思看。一路上却都用身体帮自己挡的严严实实的。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明明在船上的时候、像贪吃的大灰狼一般。
“宝贝。你说它那么嚣张直接找上门来想干嘛?莫不是来拜山头的?”
自作主张以身犯险还在这儿嬉皮笑脸的。穆白咬咬后槽牙抓住作乱的小手,再拉着一而再再而三点火的少女坐到榻上。胆大妄为至此当真该罚,可他竟舍不得。只想捧在掌心无尽疼爱。
“或许它们就是如此沟通。阿月,以后别再这样冒险了,我会担心的。”
“你说的我都记住了。还拉了师父他老人家一起呢,不会有危险的,”
“我还是会担心。”
其实穆白想说的是若崩玉心存疑虑对你起了戒心怎么办。但他知道自己的小祖宗那般景仰孺慕师尊,这样的话便说不出口了。李月的耳朵里只听到了他的担心二字。温柔如水目光再搭配磁性嗓音,简直是世间一等一治愈疲乏和心理阴影的良药。
“我会看着办的啦。你说被下了真言咒操控之人能看到傀儡的言行吗?”
“没错。”
“怪不得,它应当是被派来试探的。这个狗东西,还在师傅面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幸好师父没有起疑心,不然我就真的解释不清了。哪哪都是嫌疑。”
“申山乱起才两月。而你一直都在慈溪馆中修行,如何不能解释清楚。”
“但是我能感应到凶兽的气息,凶兽也能找到我。谁看都会觉得像一伙的。”
“莫要胡言。”
“穆白,你就真的不好奇么?”
“好奇什么?”
“比如说好奇我是谁,好奇我和凶兽到底有什么关联。好奇我为什么不是…”
看着穷凶极恶的丑陋怪物在自己掌下挣扎死去,对李月造成了极大的冲击。这是她亲手杀的第一条性命。哪怕这怪物该死,的确该死。迷茫之下不仅怀疑起自己的身份定位也怀疑这份顺利到丝滑的完美感情。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和偏爱。自己又没有什么值得图谋的地方,何德何能让仙娥这么信任呢?为什么?
穆白无奈摸了摸柔顺青丝。他不过将心意展露分毫,这呆子便要时时想着报之以琼瑶。她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如此纯净透彻,何况她又何尝不是全身心的在信任依赖自己。
“担心什么?万物有灵,不管你是何身份都是我的阿月。这点永远不变。就算和凶兽有关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可是...”
“别可是了。夜深了就该休息,乖。我住在旁边,有什么事用心环叫我。”
“那其他师兄呢?”
“我的小师妹,你整日操心那么多做什么。快睡吧,天塌不下来的。”
这么完美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吗?少女呆愣眨眨眼睛,然后依依不舍抱住起身的公子。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宽阔胸膛眷念地蹭来蹭去,像是撒娇的猫儿一般。
“穆白,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独一无二的好。
“傻气,这便算好了么?”
“谈恋爱好幸福。”
“嗯。因为有阿月,我也很幸福。”
至于道谢,就算要谢也该由这个苦旅二十载的魂魄来说。穆白垂首爱怜亲了亲饱满光洁额头,轻声掩门离去。
另一边刚超度完亡魂的崩玉三人,面色凝重看着带走污秽罪恶的符火。此次危局疑点重重,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园林中不是说话的地方,便移步至柳枫书房。
“柳家主,风前辈。在下徒儿遇袭的情况还请二位保密,以免多生事端。”
“玉小子,我倒是无所谓。柳家丫头可听不得这话~有了徒弟忘了相好是什么道理。难道她不知道为你的宝贝徒儿考虑么,或者是你在担心她不会如此?”
这话说的着实尖锐,素来稳重端方的崩玉面上当即涌上几分急色。自己怎会如此揣度枫妹?只是月儿的身世当真特殊的很,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再三。但看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即便崩玉心底有再多解释的话语,嘴里也蹦不出一个字来。她清减了许多。
“风前辈莫要取笑了,当下正事更为紧要。若是此次凶兽之乱不能在我柳家平息,只怕会后患无穷甚至祸及人间。”
见柳枫全然不受挑拨,风若当即瞪了瞪崩玉但立马又恢复顽童模样。
“它既有能力操控凶兽作乱,所图必定不小。崩玉的宝贝徒儿能同凶兽之间互相感应,或许可以从她身上突破。”
“那样月儿会太冒险了。”
“玉小子,这哪里会冒险。对她而言不过只是小事一桩罢了,简单的很。真此起修为法力,连我都比不过她。”
柳枫有些惊讶,不确定地问道:
“风前辈,您的意思是血脉...”
“没错,你家情郎捡到大宝贝了。以后有的是福气,区区凶兽算什么。”
“前辈言重了。但月儿确实是世间难得的璞玉。即便只是凡人之躯,能收到这样心志品性的徒弟也是玉某之幸。”
“柳家丫头听见没,你还没过门儿就要有女儿了。你们的好日子长着呢。”
“前辈。”
主位端坐的绝色女子无奈出声制止越发跳脱的谈话,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若渡不过眼下难关,申山大难临头。
“真人可有新的发现?”
“凶兽并非元凶。”
“何以见得?”
正此时门外传来弟子禀报。
“家主,各宗门长老求见。”
“快请。”
书房中跳动油烛慢慢飘出窗外,成了申山后厨伙房的袅袅炊烟。天刚蒙蒙亮,头戴汗巾身裹围裙的大娘们正在忙着准备早膳的馒头包点。数口大锅中时不时冒泡的是早已烂熟的驱邪补气红豆粥。
“小陆呀,今天人多。素珍包子来不及了还包它干嘛!快来把蒸笼换换。”
小陆是近来新招的帮厨。身条俊俏人也机灵听话。即便他只是个无家可归身无分文的年青汉子,申山这些大娘们也想招成上门女婿。被数道视线打量的小陆,迎着晨光细细拧好最后一道褶后将小笼屉珍重捧上蒸格。
“王婶。劳您将这屉包子亲自送到西汀别院,给一位叫李月的女仙长可好。”
“小陆,早膳都是由......”
清俊公子眼底微微红光闪过,王大婶便不再多言。手上继续娴熟揉着面团,但神情呆愣仿佛丢了魂儿一般。其余众人也同往常一样拉着家长里短和大厨房里的活计。只是话题中再没有了她们中意的那位小年轻,好像他从未出现在柳家。鼻尖感受着升腾蒸汽愈发浓郁中的熟悉气息,晨光中几乎白到透明的公子喃喃自语数句,最后随炊烟消失在原地。
“希望您会喜欢...”
喜欢奴的味道。
几刻钟后西汀别院饭厅慈溪馆众弟子正围坐桌前用着早膳,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小师妹起了。”
“唐师兄,早。在吃什么?好香啊。”
“我们就是馒头配粥。你倒好,还有特意送过来的小笼包。”
穆白笑着将那格外精致笼屉推到少女面前,一并递上筷碟布置齐整。
“这是柳家厨娘指名送给你的,或许是家主的安排吧。尝尝看~”
“还有这么好的事?哇,这厨娘手艺真不错,居然每个包子的褶都一样多。”
定是位处处留心的好厨娘。等欣赏够少女美滋滋大快朵颐起来,馋模样让穆白都看的有些好笑。不就是寻常包点么?看来真的是饿了。可变故留在欢声笑语中陡生。
怎会如此鲜美?尝过第一口后李月便恨不得连笼屉都吞了,只觉得刚破壳时都没有这么饿过。她还想吃,想吃很多。五脏六腑中喷薄而出的暴戾欲望瞬间将少女眼底激出红色,可四下再无有此气息的食物。容纳十数人的厚重大桌轰然被震开至厅门处,红白杂色米粥泼的到处都是狼藉一片。
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的众弟子只得先拿着馒头跳避躲开。再看去,方才还灵秀温软的小师妹已经变成不敢认的模样。众人面面相觑,试探性地围拢围上去。只见小师妹面色莫明潮红,呼吸起伏急促,难道吃食有毒?电光火石间穆白脑中已经过了无数种可能的推测。不可能是中毒。妖族五感明锐异常,若有毒必然不会入口。但这包子定有问题。是谁想陷阿月于险境中?
在申山藏着的罪魁祸首还是…
“这包点或许有毒,阿月先吐出来。”
有毒二字,足以先掩下其他捕风捉影的猜测。穆白快步上前将双目血红的少女扶住往院中走去,一并用丝帕替她擦着额头脖颈处不断渗出的热汗。可已然陷入癫狂的凶兽哪里会这么乖?在被搀扶时便本能抗拒给了来人一肘,若非穆白用尽全部修为死命箍着只怕没有机会近身。幸好,闻到独有的幽幽冷香后她便清醒几分。强撑着嘶哑出声。
“穆白?”
“我在,别怕。先吐出来。”
“我、我不行…”
李月被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冲动折磨得快要哭出来,一直别着头不愿露脸。哪里是想吐,恨不得再多吃些。至于要多少才够,李月不知道,她只知道整个人快疯了。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未破申山困局,自己先陷入万劫不复境地。但她没功夫管后事,因为现在就在经受开膛破肚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