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倾巢而出
“真人，阿月虽然有同我报平安。可晚辈担心她如今的模样若是被旁人发现…”
“莫急，月儿可能是有什么发现。”
看着穆白焦急的样子风若不禁翻了个白眼。
这定国太子竟然还有空担心相好，先担心担心自己吧。这里残留的气息可不简单。分明是一雄一雌。要知道类似走火入魔守不住原形的情况有些妖族也有，那就是交欢求偶前。
“报平安能有什么事？既然躲着，定然是不想让我们看到。黄毛小子你识趣点行吗？申山塌了那姑娘都不会有危险。何况被看到了就看到了，有的是妖族在慈溪馆修行。到时候由我来帮她圆场就是了。”
“多谢前辈周全。此事不宜声张，我们还是先在山中搜寻一番再定夺。”
“也行吧。”
“是，真人。”
师长情郎如何忧虑，被担忧的少女尚且不知。因为她也正面临好大的难题。林中一男一女相对而站，面上都有难色。虽然恢复人形的陆檀没有鲛人时的无敌魅惑，李月依然下不去手。捧着一只玉臂犹犹豫豫摸了又停，不确定地抬眼看大义凛然主动献身的清俊公子。
“必须这么弄？”
“嗯。”
“那兵器可以吗？”
“凡铁怕是...”
“行行行！我来了啊，你忍着点。”
李月小指微曲成爪，狠下心轻轻在白嫩手臂上划出一道伤口。鲜血瞬间汩汩涌出，勾魂香味直冲脑门，让她脸都馋红了。只能强忍着不让不争气地眼泪从嘴角流下来。
若非有理智压抑着那些兴奋欲望，李月觉得自己可能要将这位好哥哥摁着啃一遍才行。不是啃自家情郎的那种啃，而是真的吞吃血肉。
“陆檀，你这确实有点厉害啊。”
“真的么？可在天界看来鲛人只是卑贱血脉罢了，代代仰人鼻息。”
陆檀眼眸微垂不停用指尖撕扯着伤口以免愈合，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听到如此自卑负面言论，正捏鼻子捂嘴巴忙个不停的少女急着出言宽慰。
“陆道机才贱呢，你可千万别用他人的错误来否定自己，美丽不是你们的错。当年那些事也不是我们的错！”
“檀奴不在意，因为您不同。”
“相逢即是有缘，既然能在人间遇上那就是注定的缘分。不是有句俗话叫同病相怜吗，你我自然互相关爱才行。就别在想天界那些糟心事儿了好不好？”
“嗯，您说的是。”
陆檀也认为的确是上天恩赐自己的缘分。第一次在母亲以外的生灵身上感受到善意，何况还是来自龙的善意，让他有些无措又害羞地侧过脸去，垂眸看着那些滴落的鲜红。
李月只当哥哥是被自己勾起了伤心事才变得沉默，便也不再多言。认认真真警戒着四周。这么香，它们不馋才怪！
“小心、来了！”
话音刚落，密林中走出五人。
服饰各异但扭曲形状相仿。双眼赤红，裸露皮肤青紫筋脉暴起。嘴里不断嘶吼喊叫着。
“给我，给我！”
“我好饿啊！”
“好饿、”
“陆檀，你总共养了几个啊？”
“七个，昨晚已经除掉两个。”
好家伙，这么多。李月心想怪不得这位美人鱼哥哥养不起，最后闹出祸事。别说一条鱼抽不够血，奶牛都供不上。腹诽归腹诽，动手不能耽误。李月取出青霜长剑踏步上前。每走一步气势便强一份，最后压得陆檀额头也凝出汗来。
“那就齐了，你保护好自己。”
癫狂状态下的凶兽攻击毫无章法也不知疼痛。为求速战速决，李月也顾不得尸体遗容了。剑光如雨，浩荡磅礴。江波意威力巨大但如今对上的是凡铁杀不死的凶兽，而且缺乏生死间的实战经验，一时半会儿李月也难以顺利取胜。见陆檀遇袭更是只能仓皇回援。还好她皮糙肉厚，不然大半拉的肩膀都被抓烂了。
“哥哥，不是让你别放血了吗？这样很危险的！你快躲一边去。”
一剑斩首绝了凶兽气息后少女抬袖擦了擦脸上的血便继续投入战斗，全然不知自己身上的狼狈与身后公子眼中的震动。龙，为什么会保护自己？陆檀本打算意外负伤以降低李月防备心然后顺利留在他身边。在见惯了他人对鲛族精血渴求的丑态，当下种种怎能不令他心神恍惚。她当真是不一样的。莫非雌龙皆是如此么？
穆白等闻声赶来便看到紫衣少女以一敌多的狼狈场面，短时间绝对难以突破五只凶兽的重重包围。崩玉飞剑出手，身法迅如雷电。师徒合力之下，江波意剑威横扫一切魑魅魍魉。
“师父！”
“月儿，这是怎么回事？”
“它们不知为何陷入疯魔癫狂还倾巢而出了。徒儿不想引起混乱或者伤亡，所以引到这偏僻处来、打算自行解决。”
“胡闹！怎可贸然行动？为师之前不是有叮嘱过你必须先禀报才行么。”
“事急从权，徒儿着实是不得已。”
“事急从权也该有分寸，回宗门之后为师再慢慢处罚你。他又是谁？”
崩玉收剑看向林边的陌生公子。身上穿的虽然是柳家仆从的衣服，气息却绝对不是，更不是常人。几双眼睛看着，李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介绍陆檀，只得含糊其辞遮掩过去。毕竟她这个可怜孤女哪里来的便宜哥哥。
“这位是徒儿同族、特意来帮忙的。”
崩玉自是信任自己的好徒儿，未曾疑心什么。毕竟同族么，倒也说的过去。可等战斗结束后清俊公子直接越过众人近前单膝跪地为少女整理凌乱裙摆。一边用衣袖擦着鞋面衣角污渍一边虔诚抬眼望着。
“怪檀奴无能，帮不到您什么。”
“啊、陆檀你快起来啊。我自己去洗洗就好，你别把身上也弄脏了。”
“那奴陪您去泉中梳洗？”
“现在不了吧、你快点起来！”
“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么？待凶兽事了檀奴任凭处置，绝无怨言。檀奴愿奉您为主，余生永远跟随侍奉在您身侧。”
“陆檀，你别来这套啊。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该走就走，好好过日子去。”
“檀奴只想留在您身边侍奉。”
“不是都说了不愿再仰人鼻息吗？我有手有脚的也不愿意被伺候。再说你我的关系，你让、我怎么能把你当仆从！”
“可是茫茫天地间檀奴只愿与主君相伴。三界再大，没有遇见您檀奴也无处可去了。何况，您与檀奴本就应当相伴，不是么？”
无处可去让李月感觉到一丝感同身受的落寞悲凉，不禁认真考虑起陆檀的提议。陆檀说的没错。她之前是好运气才遇到了朋友师门，否则和陆檀有什么区别。眼看身份被揭穿不容于世不再只是设想，她早该想一条万全的退路才行。何况仙族的寿命那么长，如果这哥哥真的靠得住…
那她是不是就不会再孤单流浪人世间了？
“陆檀你先起来，搞这套我不太适应。我又不是什么三岁小孩子。”
“是，主君。”
青衣公子起身从容退至少女身后才对崩玉等人行礼。弯折脊背如已然松竹般挺直，足足的世家公子派头。哪里还有方才的谦卑。
“见过诸位，鄙姓陆，单名檀字。”
“月儿，你的私事师父不过问。安排好后便先回房去，以免待会人多口杂。”
崩玉颔首示意。风若却不是如此淡然，眉毛都快舞到了额发上去了。斜长上挑狐狸眼在有着同样浓郁仙灵气息的男女身上扫来扫去。
“小崽子，艳福不浅哦～”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李月带着陆檀尴尬退至一边看师父同柳家主处理残局。至于一直盯着自己的男友、李月选择了沉默。或许是因为心里还在介怀他之前那震惊的神情罢。明明说过不在意的，什么都不在意…
可陆檀倒是自来熟，好似全然瞧不见谪仙面上的寒气。
“敢问公子是？”
“在下穆白，阿月的师兄。”
“哦，看来是同门。”
“我与阿月不止同门之谊。”
“师兄妹而已。主君在慈溪馆的师兄有许多，我昨夜已暗中观察过了。”
“在下劝陆公子行事光明磊落些。”
“多谢这位公子好意，吾日后贴身服侍主君左右自然会光明磊落行事。”
耳边莫名其妙的对话听得李月更是心烦意乱的很。穆白何需对陆檀有这么大的敌意。陆檀是她知根知底的同类同族半个亲哥哥，以后肯定要长长久久做伴的。而且退一万步讲或许比他这个男朋友还要靠谱稳定些…
“陆檀，你穿着柳家的衣服他们认得你吗？待会儿来人要不要遮掩一下？”
“主君不必担心，不会有异样的。前些日子檀奴也是如此在申山行走。”
“可我担心自己会解释不清。”
一语双关，身侧青蓝两人都明白了话外之音，反应也各不相同。陆檀不知有什么可给一个凡人解释的，龙女想同谁在一起便和谁在一起，即便收用再多男子也是寻常。而且自己做为龙鲛杂血，追随真龙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何需顾虑旁的。但龙女有此顾虑，他怎能不听从。
“主君考虑周全，檀奴就先退下。若有吩咐随时听候主君传召。”
等清俊身形完全隐入林中，穆白当即脱下外袍打算替少女遮住半漏肩背却被她侧身躲开，连头也不回迈步远去。
“师父说的是，我该先回去避避。”
“阿月...”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自己需要同除了师父以外的任何人解释什么？生气归生气。无处不合心意的谪仙公子恹恹的跟了一路，李月到底还是没狠下心关门，只得气上加气。
长了张好看的面皮当真管用，重话都对他说不出口。烦闷懒理身后无言落锁的男子，少女直直进帘后更衣。边扔着换下的破碎衣裙边发泄怒气，刚换好便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
“不怕长针眼呀，进妖怪房间。我跟你讲走远点。妖怪今天不想再动手了。”
“阿月，我不在意的。”
“不在意、连我自己都在意好嘛。”
嘴上逞强，两汪眼泪花却不自主啪嗒啪嗒的落下。之前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可到头还不是介意不是人。吓的跟许仙见了白素贞一样！都是修仙弟子了，难道还没见过妖怪吗？大惊小怪的隔应谁呢。李月甚至想到要是自己身上鳞片全显出来了或者露个尾巴，眼珠子只怕都吓掉了。
“阿月，对不起。我当时只是担心你被有心人暗害误食了不该吃的东西...”
“你当我傻么？人妖殊途的道理，我懂。以指不定要去找个和尚道士来除妖。毕竟我还没怎样的时候你都怕得松手闭嘴了。都怪我见色起意，没有慎重考虑。也没有同你说清楚，才一直蒙混过关糊里糊涂的。”
“又何必说这样伤人伤己的话。”
“不过实话实话。”
“我不舍阿月这般自伤。”
“少自作多情！”
“阿月要怎样才能明白我的心意？”
“不明白！起开。”
穆白压下心头暴虐汹涌，只将少女转过身来，低头细细吻去苦涩到心头的连珠泪水然后牵起攥紧颤抖的手压在胸口。他的呆子，哭什么呢。今日被吓坏的何止他一个。
“我当真不在意的，信我。”
“那是因为我当时的模样丑到你了吓到你了吗，你当我是瞎子看不到吗！”
剩下的话李月已经说不出口。只觉得情郎肯定是后悔了、不想和妖怪继续谈恋爱了。原形不明的丑妖怪有什么好，一时新鲜就是了。他若实在开不了这个头，自己来说就是。
听得这些心声，穆白气得头都大了，直想不顾风度仪态锤几拳墙发泄。
当真会想，还要开口说什么？什么都不同自己说还喜欢孤身犯险，生死大事居然还担心自己会因为见了她异常模样而心生退意。分明是这呆子有半点风吹草动便要绝情抽身而去。还有那名为陆檀的男子竟质问起阿月与自己之间的关系？呵，他与阿月又是什么关系?会是什么样的关系才会本该相伴一生。当真是深情厚意亲密无间。
“阿月。自从在青川船上遇见你，这颗心才开始真正跳动。我不介意你的真实身份也不会害怕，哪怕真是吃人的妖怪都认了。要怎样才能让你听到它的声音？”
他在说爱你。
沉稳有力心跳和浓黑如墨深邃眼神让李月想逃开，扭臂却被牢牢禁锢在原地。
“别推开我好不好？”
“我何时推开拒绝过你，明明是你今天被吓跑了啊！我难道很丑很可怕吗？”
“我当时以为你是中毒或者误食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导致走火入魔或者灵气逆转。松手当真只是想为你把把脉。”
“现在当然随你怎么解释都可以。我那副模样你被吓到也在情理之中，可你要知道那是我本来的模样啊，不是人的。”
“我只怕阿月嫌弃我是凡夫俗子，嫌弃我的修为不够。哪里还顾得了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