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飞羽球丸
“今天木须弥一直跟在你旁边，可是你都不怎么搭理别个。看着好委屈的。”
红衣似火的朱雀公主接过玉杯，面上却似有些不满薄怒般撇过脸去。
“谁稀罕他献殷勤。明明以前和我处处作对，现在摆出这副样子什么意思。”
得，看来这是要傲娇到底了。不过根据这么一天下来的观察，李月觉得好像也不算木须弥悲苦的单相思。有的傲娇公主只是还乐在其中而不自知罢了。算得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模式。你追我赶，兜兜转转。没准哪天缘分到了就碰头了。
“是是是，咱们云霓不稀罕。只吃个葡萄都得让他把皮剥好喂过来才行～”
“有吗？”
“可不是。”
“那月华你也别光说我，疏瑛对你不也这样。什么好吃的都先分你一半。”
“可我也给他分啊，还有你们。不过这关疏瑛什么事，完全不一样好吗。”
“哪里不一样了！”
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比谁都能说。凤仪那两条秀气的眉毛皱成了山路十八弯。她真的谢谢这傻鸟。如果未来小嫂嫂被她忽悠没了，她要代表凤族全族谢谢她的大恩大德。傲娇公主一撩拨便上头，一个劲儿狡辩自己同木须弥绝无不妥。急头白脸模样把藤条上的凤凰花都逗笑了，摇个不停。李月惹不起她，只得连声告饶然后调转话头问起小叔叔和小婶婶。
“凤仪，当初疏枰因为我被罚去天河这件事我需要同你好好道歉。那时我不懂事改口太慢，这次回去就和陛下求情。”
“他是自找，谁也赖不着。只要别再叫叔叔就行，不然表哥可又要生气了。”
“不敢了，再不敢了。陛下之前为此生气的时候，那脸色是真的很可怕。”
“怕什么。表哥对你自然不同。”
“君威深重，为臣者自然不得不惧。”
“你啊。”
凤仪轻叹着摇摇头。不止月华一个傻，疏枰竟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表哥真正生气的原因，估计得再守个十年天河才行。
“月华倒也说说自己吧，凤羽心环那位是怎么回事，你对他是什么感觉呢？”
“你们不提我可能都忘了。”
“坦然说出来才算真的忘了。”
“那便说说吧。”
龙女面带浅笑，仰望眸子中盛满星光用眷念无比的平静声调诉说着从前。
“他就是很好很好很好的人。那时我才刚化形入世不久，什么都不懂。甚至连梳头穿衣都是从头学的。每日都在担忧着前路。若非有他时时陪着，不知该如何孤单。可惜那时的我不懂他的情意，不懂他的付出。只一颗心扎进花花世界中，想着要如何轰轰烈烈。全然将他无情辜负。”
“那、月华你当时喜欢他么？”
“当然喜欢呀～他对我那么好，又从来没有男子对我那么好。怎会不喜欢。说来也不怕你们笑，他也生得好看至极。所以离开这么久，我发现自己竟然越来越想他越来越喜欢他了。我这是不是像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失去才珍惜？”
句句平淡清浅，却又恰到好处的遗憾和悲伤竟连聪敏如凤仪都骗了过去。再不将那李氏皇族的凡人列为表哥娶妻的头号劲敌。但她不知稀松平常之下是泛滥的苦涩和孤注一掷的决心。
李月时常在想如果没有遇见疏枰的话会是何模样。几年之后她会选择在泠竹峰继续修行，还是决定跟着穆白去定国赌一次。或许那时的她会想毕竟有修为傍身，后宫有什么好怕。没准再经历一些事以后都谈婚论嫁了。好像，本应该是这样的发展才对。即便会有分分合合，即便依旧守不住一生一世。但只有这样才算圆满，才算完整。而不是现在这样的戛然而止。
龙女看似释然的笑容又让凤仪会错了意。
“别太难过，既注定不会有结果，在还未陷得太深之前断了对彼此都好。”
“明知是错便不该一错再错？”
“执着强求皆为虚妄。”
“你这么说，陛下也这么说。”
“世间哪有分别千年百年依然如初的喜欢和心动呢，何况月华你对那凡人动心只因他的千依百顺而已。总会忘记的。”
“白鸟说的对，月华你就是头回遇到这种事才会念念不忘罢了。我们朱雀族中有位姑奶奶，八千多岁还在倒追汐灵族刚成年的小王子。就光我这些年就听说不知道换了多少个～”
“哇，羡慕。”
“对吗。咱们月华以后也可以！何必想着一个凡人，天界好男儿多的是。即便你要十年一个换着瞧都瞧都不完。随便挑！”
“有道理。学废了，学废了。”
话糙理不糙，凤仪难得没有否定云霓的脱线言论。没准哪天就轮到表哥呢？毕竟以表哥的性子可不会让自己被换掉。
三位神女就快乐生活畅想许久才意犹未尽散伙。可当独身一人时龙女心中的怅然若失和迷惘又浮出水面，辗转难眠后足尖轻点翻越至古藤顶处抬手触摸着最近的月光。如果到最后还是无缘，她会选择忘记么？那些最简单的快乐和心动是否会被千年万年的荣华冲淡……
另一时空，沐浴着同一片月光的定国都城巍峨伫立于星海下。天际尚未微露白皇宫便四处亮起了点点灯火，内侍女官等正恭敬跪在帝王寝殿外台阶处低声请安。
“陛下可需要奴婢等人入内更衣侍奉？”
“不必，退下。”
“是。”
自荒唐噩梦中惊醒的晟帝李慕白疲倦揉至极般用如玉长指揉着眉心，略舒缓片刻才掀被下床走到镜前将衣襟敞开。镜中男子容貌身形气度无一不是世间卓绝，他正用指尖轻柔又颤抖的抚上心口莹润鳞片，眼中满是思念与茫然，仿佛看向镜面之后的无尽虚空。
这是分离近五年来李慕白第一次梦见心上神女。
衣着华服，身处仙阙。可神女为何悲戚哀愁模样摇摇欲坠立于高阁之巅？下一刻又在万丈深渊中不断下坠，凄厉呼救深深刺痛他心魂。是有仙族对他的阿月不好么？莫非他们欺阿月出身不正抑或有其他前仇…他的阿月生性赤纯又嫉恶如仇，如何应付得了那些阴诡计谋…
李慕白不知这梦究竟预示着什么，心中惴惴难安。就这么在镜前长身静立至天际微明。
五年足已将风华初露的太子殿下变成居临天下的帝国之主，也足已换了人间。龙女离去的这五年来凡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即使在漫漫长河也不能被忽略。因为它将是新篇章的开端。
自狐族若玉被扣上击杀申山长老之罪，各修仙宗门与妖族嫌隙日增。你来我往直到文昌派被不知名堕妖血洗后明面虽尚未开战，但早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妖界有头有脸的大族纷纷召回族中子弟此后避世隐居再不与人族相交，任各宗门如何挑衅欺压也再不外出。颇有几分明哲保身之意。而另一边自血色琉光会后蛰伏近一年的申山柳家却是异军突起，实力大增。
新任家主柳康历练在外时更接连手刃十数只吃人恶魔，甚至因此功德被有些小国部族百姓奉为活神仙立庙祭拜。
因人妖两族嫌隙，即便中立如慈溪馆也因门中妖族弟子数度发狂行凶而不得不将所有妖族弟子遣退，并与妖族彻底划清界限。但此后人间堕妖风波尚未平息，依靠血肉修炼的邪修竟也层出不穷。乱起之地常常是灭村灭门，碎骨遍野。惨绝人寰。等知晓申山底细的陆檀看出端倪后已无力挽回局面，思来想去只得选择了离开暂时还风平浪静偏安一隅的锦桐镇。此后摇身化为寻常江湖郎中四处游历悬壶济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又过了一年余各宗门也终于有年长者意识到事有不妥。这哪里是堕妖或邪修，只怕千年前的魔祸又要卷土重来了。人间将有大乱。
当初徒弟离开时所说嘱托崩玉真人字字皆记在了心中。
因而当听闻柳枫卸任家主之位后即可赴申山提亲求娶，重礼无数。青川之上灵舟满载千里红装而上，足矣抵得上申山半数家资。可苦守数日只得一纸书信连面也未见上。信中俱是宽慰永别之语。可事已至此，即便崩玉心知有异但不敢擅闯。悲极恨极之下持剑劈断申山脚下无数山石震慑警告后强忍胸中杀意返程。柳家与他，注定有一战。
再说到紫金峰弟子穆白。
晟帝李慕白自归朝继位已有四年。励精图治一转先帝暮年时的疲软局面，国力愈发强盛。竟能于邪修堕妖肆虐的乱世中保定国境内子民安居乐业。着实是位朝野上下爱戴无不心悦诚服的明君圣主。可他们的皇帝千般好万般好，就是后宫空虚这点让臣民担忧。如今已然二十有五仍膝下无子，任太后与各世家如何软磨硬泡都不曾松口。莫说不立后不纳妃，据说连谁也不曾幸过。
狂蜂浪蝶般的贵女们诸如明华瑶光这等后位有力竞争者被晟帝一一赐婚许亲。
谢瑶光只求尊荣，被封为司天鉴少鉴后愈发忠心。明华郡主倒是哭闹了许久，直到太后亲自为其盖上盖头才死心。有传言说是当今这位陛下还是太子时，在外修行历练失了心。虽不知那女子为何不愿入主定国后宫也不知是何来历，但他们的陛下就是痴念至今。宁愿为其一生守着也绝不选人进后宫。深情若厮的帝王，当真世所罕见。
天明，晟帝照例自行换上服冠冕出门。梳洗更衣之事从不假手于人。等朝议结束仍挂念梦中之事，胸闷无比。遂斋戒沐浴前往宗庙神殿祭拜祈福。近臣内侍早已司空见惯，各自列队在神殿外等候。就是因为他们的陛下待神之心虔诚，才能求得定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呢。
当五重天第一缕晨光刚刚撒下云层时龙女已经被疏瑛偷偷带着去看花了。
不止看，还边看边吃。等到了昨日约定好的梧桐林和众仙家碰头已经装个肚饱。幸亏记得之前的教训，知道整理好仪容。才没有被抓住马脚再丢脸一回。
“这可是木灵族才有的晨曦草，就开日出这么三刻钟。甜不甜？”
“嗯嗯嗯，特别甜。”
明明看上去就是小雏菊模样，怎么这么好吃？清香可口，甜的一点都不腻人。龙女坐地左右开弓，毫不拘束。麒麟少神继续摘花，只选最嫩的花心。凑够一把便巴巴给龙女再送来。
花瓣么，自然他吃。
“我专程带你来看得好东西会是寻常货色么。多吃点。他们自己太过惜花都不常吃。开这么多不是浪费了么。”
“有道理，你也吃。啊~”
“好。这种地方还多呢，以后我们慢慢玩。”
“嗯！”
花蜜滞销，帮帮我们。
嘴角满是汁液草浆的二位神君在繁花丛中相视而笑。
“哈哈哈～疏瑛我们好像两头牛。”
“你的脑袋才像。”
“什么？麒麟那大鼻子不也像牛，你这样的就是大沙牛。”
“我鼻子哪里大了！”
“呵呵，照照镜子去吧。”
“像就像，反正我们都是牛。”
“哞哞哞～”
“哞哞哞～”
吃了大片的花不算二位神君还打起滚儿来，并躺在花从之中欣赏完最后一片朝霞才舍得往梧桐林而去。
“疏瑛，我竟然觉得五重天离九重天太远了。陛下又拘着不让随意外出，等这一趟回九重天还能时常见你么？”
“这有何难，我去寻你就是。”
“对啊，你可以住疏枰叔叔宫里。住我宫里也可以啊，广寒宫可大了。”
“嗯，咱们定能时时切磋的。”
“真好。”
“再吃点么？”
“吃！”
算上两头迟到的小牛和姗姗来迟的凤阳，参赛选手已到齐了。不一会儿，众仙就开始热火朝天的踢起球丸。球丸主体为木质藤网，漏空处插满各色羽毛。大小形状都跟鞠差不多。不过不能叫做踢球，因为运球传球方式没有严格要求。手脚不限，甚至还能用飞的。只要在限定时间内将飞羽球丸传送至已方彩筐中，且不伤到对手就算赢。比的就是灵巧度与队友之间的默契。
月华神君凤仪云霓疏瑛与易水清一组，被拉来凑数的凤阳和木须弥乌然乌洁离枝一组。刚开始李月因为束手束脚放不开，被抢好多球。还老撞树，砸得那叫一个落叶纷飞。等看明白规则才渐入佳境。此后就仗着跑得快不怕痛，和疏瑛在林中横行无忌连连得分。加之斯斯文文的木须弥更是回回都被云霓轻而易举截胡。一个时辰后自然大败收场，气得凤阳直跳脚。
木呆子，懂不懂什么叫比赛！云霓会喜欢上这个呆子才怪！
追求配偶要靠本事的。
“不公平。疏瑛你来我们组，木须弥跟着云霓去。咱们重新比一回。”
能和云霓同组木须弥自然愿意。没等红衣公主开口就站到了她身后，顶着连翻白眼依旧浅笑盈盈。不知道有多开心。众仙家也没有异议，休战片刻后继续对垒。换将效果十分显着。疏瑛防着李月华神君、云霓盯紧凤阳。双方都迟迟没有进球，你来我往可谓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