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物是人非
但这才有趣不是么？
看着身后甩也甩不掉的疏瑛，李月牙根都痒痒。防的这般死，怎么不给她砌堵墙摆着？为求尽快破局，李月想靠着大力出奇迹用好不容易成功的假动作来一发世界波。却没想到太过激动导致脚滑将球反方向踢出场外，彩羽破空直飞远处凤族重重宫宇而去。
四周哄然响起的笑声让龙女想把自己埋起来。
“哈哈哈，太厉害了！月华，你仿佛在故意逗我笑。现在球都没了。”
“月华确实很有天赋。”
“嗯，神君果然不同凡响。”
云霓更是笑得不住身旁拍木须弥的肩膀，差点直不起腰。其他几位也被逗笑了。最靠谱的易水清打算就地取材用根系重新织一个，已然幻化出了足够的藤蔓来。可抬眼去爆笑制造者瞬息消失在原地，狂奔捡球而去。这副落荒而逃模样又惹起阵阵笑声。
“等等我，马上回来！”
“月华神君当真是年幼心性。”
“面皮有些太薄了。”
“等神君回来后咱们莫要再笑才是。”
“正是，哈哈哈哈哈。”
说是马上，可几炷香后龙女依旧迟迟未归。凤仪不免有些担心的问道：
“月华是不是迷路了？”
“应该不会吧，再等等看。”
“许是见了旁的有趣物什。”
“不然便是球丸砸坏了什么东西。”
“也是，毕竟就凤族之中。”
但直到半个时辰过去，凤仪兄妹哪怕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往坏的方面想。龙女此时此刻到底还在不在凤族，他们不会感应不到。月华神君究竟去了何处？
“神君怎么还未归来？”
“应该是被方才那一球踢坏了族中不少东西，所以才让神君被留住了。在下与妹妹这就去瞧瞧才行，可别让咱们脸皮薄的月华神君受了委屈。今日麻烦易兄木兄诸位抽空作陪。”
这样的说辞合情合理，在场诸位自然不会质疑。还有心情就此调笑几句。
“只怕是被抵在哪儿了。”
“凤阳兄得快快去赎才是。”
“想来也是如此，我们就先告辞。”
事关重大，凤阳面不改色镇定将易水清木须弥等人送走后才带着凤仪和不明所以的云霓疏瑛回族中寻找起来。可四方分头心急如焚的在凤族各处宫宇找了一圈却半分踪迹气息也未发现。
“凤阳哥哥，这是怎么了？”
“神君不见了。”
“什么！”
“好端端怎么会凭空消失。月华是在我们凤族弄丢的，该如何同表哥交差。”
“如何交代都是次要了、”
“都是我不好，不该带月华来玩。”
“我方才也不该笑她，不过一个球丸而已。要是月华有个万一可怎么办！”
若是今日找不到龙女，五重天谁也不能交代。
凤仪和云霓已然眼中带泪，疏瑛的发尾赤色更是急得都深了几分。让凤阳看着愈发愁闷。
“这便自乱阵脚起来？这是在凤族内，月华神君不可能遇险。我们先去同姑姑禀报情况。”
“好，听哥哥的。”
的确不可能遇险，试问天界之中谁能伤得了有霆霄剑随身护佑的龙女？谁又胆敢同这位龙女行凶？何况月华神君当真只是去追球去了。可那球竟像闹鬼般，不仅飞得快还会躲。
李月一时被胜负欲冲昏头，不自觉跟着球在重重宫阙间窜来窜去。
最后球是追到手了，不知不觉却跑进了奇怪的地方。看陈设像是祭祀用的神殿。庄严肃穆又带着诡秘氛围。一座又一座雕塑和圣像高高矗立着，宝相庄严的看着殿中虚空。李月不知为何紧张得不住吞咽唾液。别是误闯了什么禁地吧？那岂不是闯祸了？当即对着空气连连道歉鞠躬。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晚辈无心之失，晚辈马上就离开。还请勿怪。”
“晚辈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动过。若是晚辈不小心犯了各位大神的忌讳，还请大神饶恕。不知者不罪。”
李月本想低头原路退出去却突然听到了几声轻微响动，脚后跟就这么与地板形成六十度夹角僵持着。周身所有感官均被那些声响捕获。细细分辨下来有关门的声音还有脚步，掺杂着细碎摩擦。是在打扫卫生搬来搬去么…还是有什么东西越来越近？
可神识并未感应到四周有来人，殿内分明寂静无声。如果之前只是吞口水李月现在连心跳都停了，不存在的汗毛和鸡皮疙瘩通通立起来。天界应该，大概，也许不会闹鬼吧？
“救命啊！”
抱着彩球的龙女被吓得失魂落魄慌不择路朝出口冲去，可还未跑出大殿脚下的玉砖瞬间闪起耀目白芒将她全部吞噬。等光芒散去，众仙在凤族中等苦苦寻而不得的月华神君已彻底消失在原地。玉砖更无丝毫缝隙，方才的一切都似不曾发生过。神殿不曾有任何变动。高台之上的圣像也依旧拈花而笑，眉目低垂。光芒之后会是何处？为何偏偏吞了这九重天的雌龙？
神宫大殿中，凤翎接连推演数卦依旧从卦象中堪不破月华神君如今的方位。无奈之下只能改问吉凶。见成卦是中吉之兆，殿内诸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来些许。可龙女毕竟是失踪了。
“姑姑，如今怎么办才好？”
“月华神君自有天道庇佑，你们不必太过担忧。但也不得将此事宣扬出去，以免日后为神君招惹出什么非议。”
“晚辈明白。”
“侄儿知晓。”
“可表哥那里…”
凤仪和凤阳愁的眉毛都掉了。表哥把月华宝贝成眼珠子般，肯定喜欢极了。如今才好不容易舍得放月华出九重天一回他们便让天帝的眼珠子在母家被弄丢了，不知会有怎样的怒火。但凤翎却并不担忧此事。一切都是天意，即便三界至尊也需要遵从。
“天帝他自会知晓。”
“是。”
知晓月华神君此刻安然无恙后云霓和凤仪才互相劝着收住泪意，吉兆就好吉兆就好。凤阳看一旁的疏瑛还是沉默不言，拳头紧紧攥着。以为他是还在内疚带龙女出九重天，便出言开导。
“大家都没有料到会发生此事，并不是你之错。月华她应该只是短时间离开，很快就会回来的。别担心。”
“嗯。”
可若是逢凶才能化吉，怎么不是他的错。是他带月华到五重天的。三界之大，以后该去何处寻约会？再联想到那些在修炼间隙用来打发时间看的奇闻轶事册子，疏瑛更是担心的须发似火。明明约好要时常在一处陪她玩的，如今他却把龙女弄丢了。要他怎么兑现承诺？
近来，在九重天来往的神君仙官都十分好奇那位练剑的月华神君哪去了？细细多方打听才知道龙女正在闭关修炼，连那位曾拐跑龙女的麒麟族少神也在闭关。都已许久未露过面。当真是后生可畏。如此血脉依然勤加修炼，必成大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是四方战神中天星君了。
佩服，佩服！
广寒宫中久等主君不归的侍梳侍妆和玉兔纷纷变回原形以节约灵力，此后广寒宫的大门再未开过。因而整个天界也没有仙族知道天帝竟日日都是在广寒宫寝殿歇息的，仿佛此处才是天帝宫室一般。但许是仙族们忘了，几万年前，天帝天后感情甚笃者的确是在明坤宫同住的。
......
救命啊！
李月不知道自己究竟一脚踩空掉进了什么鬼地方。但好在有被雷海劈个半死的前车之鉴，什么都忘了也记得紧紧蜷缩护住腰部弱点。没有尽头的石道烟熏火燎又粗砺滚烫将龙女周身堪比护身法衣的仙锦宫裙都磨得破破烂烂。若非真龙之体皮糙肉燥，早就给烤成了干蛇。
但这样的折磨足已将龙女的护体灵力和精力消耗殆尽，最后只得放弃抵抗保持蜷缩的姿势昏睡过去。神智迷迷糊糊，醒了睡睡了醒。不知过了多久屁股才终于着陆。幸亏在快要着陆前李月如有天佑般福至心灵突然惊醒，因而不算太惊惶狼狈。甚至还知道得须得快点补充水分才行。
咳咳咳，她要呛死了。
眼角堆满灰尘的龙女来不及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凭直觉冲进不远处飘着睡莲的大缸开始大口喝水。等不再感觉口干舌燥才舍得探出头一般摸脸喟叹这死里逃生的痛苦遭遇，一般甩干滴答水珠睁眼四下看去。这是哪里？灵气稀薄得不似天界。难不成她这是一脚踩空掉到了凡间？
不对。难不成是在做梦，还是又穿越了？殿中的那个人，怎么那么像、怎么那么像自他日思夜想的人。只是他看起来更成熟了些，就像少年郎长成男子汉。她都还不知该怎么从天河司偷份合适的文书便到了凡间，怎么就突然落到了他面前。天道大人在同她开玩笑么……
那她可太喜欢这样的玩笑了，她终于又见到她的爱人了。李月同手同脚僵硬爬出水缸。又哭又笑嘴角抽搐，手足无措走近。但又不敢同爱人靠得太近，只到他身前三尺便停下了脚步。
“穆，穆白，是你吗？是你吧？”
“我可真傻，明明都闻到鳞片和香味了。就是你，你就是我的穆白。”
“穆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哪儿？你怎么知道我会掉在这里……”
“我好想你，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看着不过三步之遥的爱人，龙女已失态到说不出完整的词句，放在嘴边的手和干裂渗血唇瓣一起颤抖着。可华服高冠仪态端方的晟帝双眼平静无波如古井，行完叩拜大礼后依旧双膝跪地。
“拜见神使，下臣乃是当今定国在位之帝。不知神使驾临，有何谕旨？”
谕旨？下臣？穆白在说什么，难道不记得她了么？李月被问得发愣。傻呆呆蹲下用颤抖双手将想了又想的脸捧住，一点点描摹五官确认着。没错啊，这就是她的爱人。她没有认错啊。
这张脸的每一处她都吻过无数遍，这个人她在梦中见过了无数遍。
“穆白，是我啊！我是阿月，我回来了，我已经回来了。”
“你仔细看看我，我没有变的。你怎么不说话，你是因为等太久生气了么……你看看我、”
晟帝在感受到神女这般逾矩的触碰后似受惊般膝行后退数步，颤抖着将头颅埋至更低。低沉嗓音透露着无边恐惧与敬畏。那时卑微如蝼蚁的凡人对天神的敬畏。
“下臣不知神使何意，还请明示。若是哪里冒犯了神使，恳求您的宽恕。”
看着身前卑微跪着的男子，李月大脑宕机许久，久到仿佛连颈椎都石化到不能转动。十指僵硬弯曲挣扎着最后麻木垂下。为什么会是这样？曾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画面，唯独没有这样的场景。是失忆了吗？还是被灌了什么忘情水。怎么会这样，不应该这样的。她不喜欢这个玩笑了。
还是说是穆白他自己选择用遗忘？他选择这样放过他自己一并用遗忘来惩罚这个抛弃他的负心人。可怎么能完全不记得不认识了呢？究竟是吃了什么丹什么药，他又是何时吃的？自己再来得早些会不会有机会让他回心转意。但或许真忘了也好，对他这位帝王来说才是好事。
没有结果的感情，牵绊越久损失越多。及时抽身，冷静处理才算是明智之举。而且她是突然失踪，天界肯定会找的。说不准过上十天半个月就会被接回去，就要再被关进九重天去。以后也肯定再想出九重天都难了，又何谈偷跑。即便见一面又如何，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李月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这样的结局。莫非天道当真听到了她在百花会祈福时许的愿望，所以特地送她来凡间再看一眼了却心中遗憾？所以能有机会见到穆白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她不该打扰也不能再任性。可她真要按他所说以凤族神使的身份来度过这最后的时光吗？
越混乱越难过。可李月绝望地发现她这该死的脑袋就能够越是清醒，甚至清醒到将所有得失利弊一一划分轻重衡量。在天界的时候还想赌一把选一把。她真是可笑，根本没资格再选了。她根本没有资格回头。痛彻心扉的龙女深呼吸几口气整理好仪态后摇身翩然变回九重天的模样，隔空将跪地的晟帝扶起身。语调平稳柔和又冷漠，若不细听绝听不出什么多余情绪。
“定国君主不必惶恐。本神使不会降罪于你，也没有什么谕旨颁发。此次只下界视察一番，不必再行叩拜大礼。”
神女慈悲祥和，但玄金帝袍赤玉冠冕的晟帝依然恭敬垂首，万不敢直视仙容。
“多谢神使体恤。神使临凡期间，定国举国上下必定倾力供奉。”
“不必铺张耗费。本神使只是顺道来定国视察一二，不日便要去往别处。”
“劳神使记挂，下臣感念于心。”
“你、继位多久了？”
“回禀神使，已四年又两个月。”
“那回定国多久了…”
“下臣自求学回朝已五年有余。”
明明她只离开了不到两年，人间为何已经过去五年余...
怪不得爱人的容貌身形都成熟了许多。可若是来得再晚些，他是否已两鬓斑白红颜不再？或许是因为要装作冷静自持，彼此都没意识到此话中的漏洞。就这么糊里糊涂兵荒马乱的应付着。就当神仙都是无所不知的，可无所不知的神仙为何还非要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