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白港激战（三）
远处的海面上，冥渊号带着一往无前的沛然气势，划过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劈头盖脸地撞了过来，在它之后，翻滚汹涌的黑雾与嘶吼爬行的万千亡灵大军如影随形。
几十海里的距离转瞬即逝，转眼间，冥渊号就跨过了比尔吉沃特沿海最外围的唤蛇者号角阵地。而它仍未减速，劈波斩浪般碾开海水，投在海面上的庞大阴影向着白港飞快逼近。
心里飞速计算着彼此的距离，厄运小姐眯起眼睛盯着冥渊号，忽地扬起手，斩钉截铁地厉声道：“开炮！”
她要在敌人到来前，先给他们一轮沉重的打击。
几乎是追着还未落空的话音，早有准备的船员纷纷点燃了火炮的引线。
这些船员都是百里挑一的好炮手，每个人在风浪颠簸的甲板上都能如履平地地操控船舷炮，一炮将对面轰得人仰马翻，更不用说是在四平八稳的港口上。
轰！轰！轰！仿佛一连串的惊雷炸响，岸上的人耳朵里回响着不同程度的嗡鸣，剧烈的轰鸣声中，一门门长管炮喷吐着火焰，在空中留下一道道弧线，将生铁弹、爆破弹精准地导向那艘逐渐在视野中逐渐放大的幽灵船。
转瞬之间，冥渊号上便迸发出猛烈的火焰，将船身笼罩在一挂挂瀑布般的红莲流火之中。
“好样的！”
炮手们彼此打着眼色，每个人都志得意满，瞪大眼睛期待着自己给那群铁钩们造成的伤亡。如此密集的打击，十二海域上没有哪艘船能够幸存。然而火星落下，硝烟逐渐散去，入眼的一幕让他们目瞪口呆。
没有一滴燃烧的火油落到冥渊号之上，而是纷纷被冥渊号亮起的惨绿色光幕挡了下来，从两侧落进海里，而甲板上的那些船员，每一个都毫发无伤，面上一副残酷狞笑的表情。
完全无效！
在这之前，普朗克还是个普通人，用诡计和残忍统治所有人，但蚀魂夜给了他超越常人想象的力量，这是可以预料的。厄运小姐示意手下们自由开火，然而不论从哪个角度发射，多少磅的沉重炮弹，都无法突破那层看似孱弱的绿色荧光。
三轮炮击之后，冥渊号与翻滚的黑雾已经近在眼前。
“普朗克要直接把冥渊号当作武器，将白港的抵抗力量碾得粉身碎骨。”
“只有最丧心病狂，不把自己和整船人性命放在心上的冷血怪物才会做出这种同归于尽的举动……不，冥渊号可以做到。”
遭受蚀魂夜力量改造的它能否无恙还是两说，木石结构的白港却绝对会在这撞击下粉身碎骨。
“要撞上了！”
有人大声惊呼起来，这些在海上讨生活的，以勇悍粗鲁出名的人在面对一艘如此庞然大物的时候也不免会失了方寸。有手下两股战战，呼喊着开始奔跑，尝试在附近寻找躲避之处，或是抓紧身边一切可以固定自身的东西，希望能在撞击和颠簸中幸存下来。
“这个疯子！”
厄运小姐死死盯着正前方那道碾压过来的舰影，脸上肌肉紧绷得仿佛一片石雕，她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几个字却比严冬的海风还要寒冷。
在许多人失去冷静的档口，厄运小姐第一时间把目光投向了身旁的俄洛伊，她知道，对付诡异的蚀魂夜，就该让专业对口的人来。胡母祭司传承的经验和智慧，会为这里的所有人求得生机。
不负众望的，俄洛伊大踏步上前，行至港口的边缘，她双手将“神悉”举至自己身前，然后放开了手，摊开手臂，仿佛向着海洋张开了怀抱。她开始曼声长吟，恢弘厚重的祭祀之语带着奇特的韵律。
“神悉”没有下坠，而是悬浮在俄洛伊面前，开始滴溜溜地旋转，每一道旋动都缺乏轻盈，反而充盈着力量感。
泛着光亮的雾气开始从神像的嘴里倾泻而出，流淌进下方的海水中，高速旋转中，神像上蛇母的面孔周围环绕起蓝绿色的能量漩涡。同样的漩涡也出现在光雾融入的海面上，只不过它还在不断扩大。
五倍……
十倍……
百倍！千倍！
转眼间，白港与冥渊号之间的海域便被这陡然出现的巨大漩涡占据，中央的深邃涡眼仿佛直通洋底。
几条硕大得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灵体触手从漩涡中钻出。触手上的最微小的吸盘，也要比整座厄运庄园大上几轮。在阳光的映衬下，这些触手就像海面上的日出一般优美，同时也像海底最黑暗的憎恶一般可怕。
“神啊……”
人群后方，被收服的头领们目睹这一幕，一个接一个双腿发软跪倒在地，失魂落魄地喃喃道：“胡子女士现出真身了吗……”这震撼的一幕同样充塞在船员们心间，让他们飞速地赞美起胡母，或是考虑起换一个信仰的可行性。
愚蠢的想法，娜迦卡波洛丝始终在那，只有不可救药的蠢材才看不见祂。
俄洛伊将短暂的想法抛掷脑后，停止吟诵，转而开始咤声，金刚怒目，修罗睁眼般用力瞪向冥渊号。不似真实的触手开始移动，看似缓慢，却跨越空间般缠向疾驰而来的冥渊号。转眼之间，几根触手便彼此交织成网，将其牢牢捆缚在内。
一往无前的幽灵船般的冥渊号陷入了泥沼，但仍然缓慢而坚定地前进，直到即将驶离漩涡的范围，这是触手蔓延的极限，冥渊号的速度再次大降。
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开始响起，每往前一寸，冥渊号厚厚的船壳、阴森的船舱、灯光昏暗的走廊、渗着绿光的龙骨和支柱，发出的呻吟都要响亮几分，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分崩离析。
终于，海面上出现一声响亮的布帛撕裂的声音，笼罩在冥渊号之上的绿色荧光突地破开一道大口子。
再是落水声和吱吱嘎嘎的绞索声，仿佛如释重负的码头挑夫，冥渊号猛地一震。
它停了。
……
冥渊号上，开始向着亡灵转化的铁钩们乱成一团，他们虽然肉体开始脱离人类的范畴，但内核还是人类的内心。他们惊慌失措地眼睁睁看着巨大的触手朝着自己压来，头脑一片空白。
那些触手，简直比传说中的海兽利维坦还要庞大。这真的是他们能面对的对手吗？为什么在头儿统治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有面对过这些？
就仿佛普通人在面对山崩海啸一般，无力，面露绝望。
冥渊号替他们承受了下来，却让他们陷入泥潭。
虚惊一场，也足以让他们出一身的冷汗了，铁钩们徒劳地挥动着刀剑鱼叉，击向捆缚着船身的庞然触手，尾随着冥渊号的附近的亡灵也围了上来，弯刀、斧头、骨头利爪和牙齿，叮叮当当地落在能量触手上。
触手没有一丝动弹，就仿佛蚍蜉撼大树。
浑身燃烧着幽幽绿火的普朗克掌着舵，冷冷地俯视着甲板上的船员。
噔噔噔。他身后响起脚步声，前去询问消息的铁钩帮二把手马利特带来了回复。
“头儿，我们的锚被人下了，船底也破了个大洞！”
普朗克的面庞扭曲起来，牙齿咬得嘎吱作响。马利特带来的消息让他心里恼火不已。
刷的一声，他抽出了冒着火焰的弯刀，指向不远处的白港：
“小崽子们，接弦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