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缘由
回到家，宝华却不在，应该还在地里干活，何嫣从门口石头下拿出钥匙开门，让大舅进屋喝杯水。
这么热的天，他身后的衣服都汗湿了一片。
刘正华却摆摆手，在屋里转了转，没发现何平的身影，心下猜想他肯定又去哪个狐朋狗友家了，他一阵愤怒，握紧拳头，咬了咬牙！
原本他是打算见到何平就给他一顿教训的！
妹妹带着孩子突然回家，他早就猜透了原因，定是何平给她气受了，他只是不忍当面戳破她的谎言，便假装不知情。
他比宝华大十几岁，可以说这个唯一的妹妹从小就在他背上长大的，懂事听话，去哪里都背着她。
现在却被一个、一个配不上她的男人如此欺负，他们兄弟几个来找过何平三次了，每次他都吓得求饶，能老实很久！
转身看到小姑娘清澈的目光，他压下心中的怒气，挤出个笑脸，接过水杯喝了几口，思考着是不是应该在这等上半天，等那个何平回来。
他摩挲着茶杯，只要他敢回来，他会为妹妹出这一口气的！
何嫣看到大舅拧着眉频频往外看，便知他的想法了。
说实在的，她乐意看到那个场面。
不可否认，记忆里，何平确实曾为她的出生欢欣鼓舞过，甚至冬天会把小小的她揣进他暖暖的大棉袄里出门炫耀过，也曾背过她去过大街小巷。
但是在小何嫣五岁的时候全变了。
那时何平的发小德明从大城市打工挣钱回来了，每日和儿时的伙伴们吹嘘着自己在城里如何如何。
甚至说遍地都是钱，灯红酒绿，车水马龙，随便当个收破烂的都比他们在几亩地里刨食强。
何平他们艳羡地看着德明红光满面的脸，摸了摸他新买的家具和彩电，纷纷心头火热，央求德明带他们出去发财。
但是德明哪里会真的带他们去大城市呢，他只是享受着衣锦还乡的虚荣感，城里并不是那么容易立足的，大字不识几个的他只能做点苦力。
有次意外结识了一位老板，才有口饭吃。回村买了新电器冲门面，兜里根本没剩几个钱了！
何平却毫不知情，依旧巴结着他，央不住何平的请求，他还是带着何平进城了！
可没多久，何平就回来了，原来德明带他去的竟是娱乐厅。
在那里，因为好奇，他染上了赌，城里人多精明啊，于是被骗光了钱的何平就只能灰溜溜地被德明赶回来。
其实德明也是为了他好，不然非得输个倾家荡产不可！
后来镇上新开了一家麻将馆，来钱快，有人手气好一夜能赢很多钱！他又心动了！结果显而易见，他再次输个彻底！
宝华劝了无数次，却依旧拦不住他想要赢回来的心。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何平逐渐用酒精麻痹自己，日渐堕落，每日做着虚无缥缈的发财梦，那个老实憨厚的汉子也变成了一个酒鬼！
他对自己的妻儿不闻不问，甚至输钱心情不好时，对她们破口大骂甚至动手！这个家犹如噩梦一般！
何嫣觉得老实人变坏，就会变得像魔鬼一般可怕。
往日那个疼爱女儿的爸爸早就变了，可现在自己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瘦弱矮小，打不过骂不过！
她的妈妈又是个传统妇女，没有多少文化，离婚她定是不肯。
这个年代女方离婚也根本带不走孩子，她会受到男方及全村的阻挠，这代表着村里的颜面，女方只能自己净身出户。
所以那些为了孩子的女人只能在煎熬中等孩子长大！
八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嘈杂的蝉鸣更为这个夏天添加了热度，让人不由心情烦躁。
耐不住酷热的宝华终于赶回家来，地里的草还没拔完，她焦急得很！
“大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我猜就这几天，丫丫要回来了！”
刚进门的宝华就看到了大哥和女儿，开心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惹来了何嫣亲昵地拥抱！
“来了一会了，宝华，大中午这么热，你也歇一歇，活也不是一时就能干完的，等大哥们忙完这一阵，都过来给你帮忙！”
刘正华看着妹子发红的脸，心疼不已！
“哎呀，大哥，没事的，就那几亩地，我自己能弄好，你们那这么忙，就不用过来帮我了！”
宝华却满不在乎，又不是娇娇女，这些活从小做到大，辛苦是辛苦，可这是一家的收入！
大舅看着妹妹坚持，却也无可奈何，又转个话题：
“何平呢？他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宝华支支吾吾，说不知道他去哪了，大舅却丝毫不信，看着她还在遮掩，顿时气急，抬脚就要去找何平，却被宝华拉住！
“大哥，没事的，你别气，随便他吧！他就是死在外边我也不问，我对他早已没有任何的感情了，就是想你们别为我担心了，特别是妈！我那么大人了，却还让她担忧，每每想到，都觉得无地自容！”
宝华红着眼睛，仿佛看到头发花白的老母亲偷偷地为自己掉眼泪，她已经七十岁了，不该如此忧愁！
何嫣见状赶忙拉住妈妈的手，也跟着保证道：
“大舅，你放心，我长大了，我会保护妈妈的，这个家就当做只有我们两，才不管他呢！”
最终刘正华还是被她们劝走了，由于家里也忙，顾不上在这吃午饭。但临走时，他还是递给宝华一叠钱，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和何嫣。
虽不多，但疼爱妹妹的他还是想让妹妹过得好一些！
何嫣和妈妈整理着外婆带来的东西，又把鸡鸭规整好，才从包里把外婆给她的钱给了妈妈。
宝华只是沉默地接过看了很久，用力的握紧，才不在女儿面前哭出来！
中午母女俩做了饭吃过后，便各自回屋休息了！
何嫣睡在侧屋，何家夫妻住另一侧，中间算是客厅，外面就是简单用围墙围了一圈。
何嫣睡在小床上，摇着扇子想着心事，突然猛得坐起，快开学了，她的暑假作业还有一大半没做呢！
真是晴天霹雳，自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妈妈从不过问学习的事，因为何嫣从小就很懂事，根本不会让她操心！所以快开学了，她也没想起来提醒。
何嫣赶忙起来，找到书包，翻出暑假作业，看完后不由松了一口气。
现在四年级的作业说实话比后世简单得多，好歹自己也是上过高中的人，这些题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于是这一下午，何嫣都没有出门，恶补作业，写写画画，宝华看到后很欣慰。
给女儿端了杯水，家境不好的她只上过两年的学，字都识不全，对会读书的人很是敬畏！
看到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她只觉得像是写在她的心上！
作业终于写完了，何嫣这才发现天色已晚，太阳都要下山了。
喊了几句妈妈却听不到回答，猜想她又去干活了，便收拾好书包，关上房门去地里寻她！
何家只有四块地，两块水田，两块旱田种植着大豆和玉米，今年光景很好，长势都很喜人，就是长的草要一点一点用手去拔。
没怎么干过活的何嫣蹲着拔了一会，就觉得腿麻腰酸，不知道妈妈是怎么坚持的。
宝华见状便催她去旁边休息，见何嫣不同意，便只能无奈地加快手中速度，好让她少干点！
夜幕降临，村里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孩子们都迫不及待地等待着开饭。
何嫣烧着火，看着锅里不断翻炒的肉片吞了吞口水，外婆送来的五花肉花白相间，和土豆炖在一起，放点酱油，看着很是诱人。
宝华笑着骂她一句小馋猫，用筷子挑起一块给她尝尝，吃得何嫣连连点头！
这一晚何平依旧没有回来，她们却都习以为常，他两三天不回来也是常有的。
家里只有个旧电扇，摇晃中还发出着“吱吱”的声响，劳累一天的妈妈早就睡着了。
何嫣想着前世的种种仿佛过眼云烟，也不知孤儿院的院长会不会为她伤心，叹了一口气，她以后恐怕不会再去想了，想办法过好眼前的再说吧！
开学的前一天，节俭的宝华还是带着女儿去了集市，想给她买件裙子，每个孩子在快开学时都会有新衣服的。
何嫣的衣服干净整洁，但毕竟是旧的，袖口那里都磨出了线，挑选了半天，选了一件简单黄色格子的连衣裙，腰部还带着小蝴蝶结。
何嫣试了试，觉得很是漂亮，她虽然瘦小，但是皮肤还算白净，五官端正，特别是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何嫣每次照镜子都会被惊艳到！
宝华看后满意地点点头，又选了双白色凉鞋，一共花了十二块钱，不过在她看来还是很贵！但是宝华还是咬咬牙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