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鹤发老翁

今兮此举，无疑令那身影的破绽更大。

苏漫城的斧刃重重犁过对方的长枪，熊焰爆燃之际，已斩中对方。

而长枪距离自己的心口只有半寸，注定再也无法前进。

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颓靡倒下，苏漫城意识到根本无法唤醒对方的意志，刚才自己这一斧，足以将对方仅有的活力全部散尽。

他被轩辕鸿羽利用了。

“轩辕老鬼，你卑鄙无耻！”

苏漫城知道轩辕鸿羽逼不出夜藏于石碑中的这具意识，这才借刀杀人，顺便向自己诛心。

眼见着那身影愈发黯淡，一束金紫焰芒将其温润地承载住。

出手者正是今兮，动用的正是加持了冥炎的“救世之火”，以保证那身影不溃散。

“要战胜他，我做不到。但要救他，我有法子。”

今兮不惜在火焰中贡献出一丝“玲珑之血”，终令火中的救赎之力圆满，止住了对方的消弭之势。

苏漫城看着对方虚弱的样子，甚是心疼，轻声道：“夜，能听见我说话吗？”

夜冲着苏漫城惨惨一笑，似无力一言。

苏漫城抛出了心中多年的疑问：“当年你被贬谪，可有阴谋？我指的是，轩辕老儿有无故意迫害你的地方？只要你一句话，刺杀轩辕老儿都不在话下！”

夜感觉随时都会睡过去，强自睁大眼睛，终于开口道：“漫城，不要再执着于往事了，容易种下心魔。轩辕鸿羽没错，众神堂也没错。”

“你也没错！”

苏漫城根本放不下，坚持道，“我不想听‘错的是天道’这种鬼话。”

夜则继续道：“万灵皆憎恨或畏惧魔物，殊不知，魔也不过是生灵的一种罢了，亦有正有邪，何必赶尽杀绝。”

这句话，触动到了今兮。

夜感叹完，又看向苏漫城道：“何必执着于对错？无论是在修真界，还是在众神堂，大家都只讲利弊不论对错，不是吗？”

苏漫城默默闭眼，无言以对。

今兮此时插话道：“战神大人说得对，于生死中显豁达，难能可贵。只是，不论大家在意的是对错还是利弊，大道恒常，因果自在，相信战神大人不会舍却道心。”

“大道恒常，因果自在。”

夜咀嚼着今兮这句话，似乎解开了这具意识中的一道枷锁，看着今兮赞赏道，“不愧是我看中之人，果然非同凡响。如今，我流传下来的‘战魂之身’尚无主，若有缘，你便将其寻回。”

“战魂之身？”

今兮听到这个名称，他回想起曾以钟离轩的身份回到钟离祖宅时遭遇了策尘，陷入对方设计的“无尽深渊”中，在那里看到了关于今兮的过往，爷爷今吾朝便是因为“战魂之身”而遭到恶人追杀。

夜又看向苏漫城道：“若能放下仇恨和执念，便是你此行最大的收获。如果真想为我做些什么，便努力将今兮扶上大道之巅！”

今兮听了一愣，众神堂的诸般因果纠葛，如今都落在自己身上，压力是非同一般的大。

大道之巅是什么样子？

自己能否做到，又该如何承受？

“我明白了。”

苏漫城淡然一句。

此时，夜周身的火焰黯淡下来，再也无法支撑住他这具破碎的意识，就这样随着火焰的熄灭，化作点点星光散去。

石碑亦随之訇然裂开。

今兮不由低头默哀。

“终究还是不得善终啊。”

苏漫城将所有情绪付之太息。

正伤怀嗟叹，今兮突然感觉到不远处又有危险的气息逼近，他能感应到对方的修为不弱于之前的飞卢，应也是皇林的四守护之一。

源自悲伤的愤怒，苏漫城举起战斧，与空间迸擦出缭目狂焰，断声大喝道：“苏漫城在此，要杀我便他妈放马过来！”

只见一名矮小丑陋的鹤发老翁落于一处树梢，他手持一杆烟斗，居高临下看着苏漫城，笑眯眯道：“苏漫城，你且看看我是谁。”

苏漫城见到对方后放声大笑：“我当是谁，竟是当年被我打得满地找牙的手下败将。怎么？还想体会下当年被羞辱的滋味？”

说罢，一斧斩出。

老翁的实力也是八品，看起来涵养极好，闻之并无怒色。他手中烟斗即是武器，见对方暴起出手，一阵喷云吐雾，瞬时幻化成朵朵小型法云，其中饱含威仪劫动。

崩云千重，劫杀无尽。

苏漫城久攻不下，被狠狠逼退，并吐出一口金色血线。

老翁嘲笑地看着苏漫城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你如今已是丧家之犬，拿什么耍威风？我鹤孤作为四守护之一，便送你再次‘下凡’！”

今兮总觉得这鹤发老翁眼熟，此时猛地想起，自己当年初入“斗姆沁水大陆”，曾上“岐山”的“九色花圃”，在那里遇到过一个邪恶的鹤发老者。

那时自己还被那老者召唤的骷髅咬了一口。

“这老头应当就是我当年在‘九色花圃’见过的那个！”

今兮能确定对方身份，当年被那骷髅咬了一口后并无后患，甚至连啮印都没留下一丝。

此时，今兮扯下肩头衣衫察看，惊讶地发现了一道清晰咬痕散发着邪恶绿芒。

思虑间，苏漫城和鹤孤已斗了近百回合。

“鹤老鬼，你此时出现来截杀我，恰恰证明了此地必定还有可挖掘的更大秘辛。”

苏漫城掷斧而出，在虚空疾旋成一道浩大斩轮。

鹤孤非但没有讨到好处，反而被对方越逼越紧，不由凝重起来，喷云吐雾间，周身化出各种狰狞骷髅，伴着咯咯脆响，向来势暴袭过去。

同时，今兮肩头的啮痕愈发疾速闪动，似有恶灵要从中探出。

今兮正留意着自身动静，见苏漫城再度落败，被一群骷髅扑倒。

“若能引出这恶灵并杀之，或能重挫这老头。”

今兮推断既定，将一丝“道本祖火”引向啮印处，随后便听到一声愤怒长嘶。

“滚出来！”

今兮看到自己肩头立起一具惨碧色的扭曲骷髅，一边加剧“道本祖火”，一边祭出“北冥青蚨”，以强大的摄魂之力，向着对方抽丝剥茧。

“呃啊，我在你体内已久，已与你的诸般传承，甚至是命息都有所相连。伤我便是伤你，住手，呃啊——”

那骷髅恶灵向今兮发出警告。

今兮对此不以为意：“我不怕死，你呢！”

说罢，额头魔纹亮起，令施加于对方的暴杀愈发森冷决绝，恶灵的惨嚎不绝如缕。

鹤孤攻伐正酣，看到今兮这边如此状况，不由大骇：“这小子，怎会有我的一具本命骷髅！”

就这么一分神，见苏漫城摆脱骷髅围攻并反扑过来，并被对方狂暴一斧命中。

见今兮的状况甚是危险，苏漫城放弃了继续追杀鹤孤的机会，一斧斩向今兮肩头的恶灵。烟波恣肆，终将那骷髅尽碎。

鹤孤被苏漫城一斧贯穿躯体，此时见恶灵被毁，又鲜血狂喷，就此无力地趴倒在地上，仍不可思议道：“你……怎会有我的本命骷髅……”

今兮亦虚脱地坐在地上，那恶灵所言非虚，虽然对方与自身结合得不算太紧密，不至于伤到性命，但足以让自己脱一层皮了。

“当年那‘九色花圃’正对应着九天。”

这是当年九色鹿告诉今兮的，又道，“在那里我遇到过几个奇人，与他们各有交战或博弈。现在想来，这些个当全是九天内的神灵吧。其中也包括你，当年被你释放的骷髅所咬，以为是某种诅咒，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按今兮的推断，当年花圃中的那位鹤发老者应是鹤孤遗留在修真界的一道分身。

当时那鹤发老者收服自己不成，这才发动骷髅攻击，而那啮印是为了将来有机会控制自己。

偏偏不巧的是，被今兮巧妙地用于反控鹤孤本尊。

苏漫城上前一步道：“说，这皇林中还有什么秘密？老实交代可饶你不死。”

鹤孤怒笑连连，化作一颗爆裂骷髅，飞炸之势激得苏漫城和今兮暴退，险些便承受了爆体之祸。苏漫城正大骂，尘埃处对方已不见了踪影。

“他死了吗？”

今兮惊魂未定。

“怎么可能。”

苏漫城冷哼一声，“不过是在逃走前再恶心我们一下。”

随后苏漫城注意到了那块已然破裂的石碑，在经受适才的爆破时，却纹丝不动。

“我明白了！”

今兮恍然大悟，“我们要的密辛还是在这石碑之中。而石碑的破裂，正是向我们打开的一道入口。”

原来击杀夜的意识体正是破阵的关键。

二人复又来到石碑前，今兮以“界动天瞳”观察，捕捉到了裂口内部的一丝异光，与之对接后，激活了一道空间之力，顿将他们二人带入其中。

内部空空荡荡，只有微光处放置着一只古老的木盒。

“这是何物？”

今兮注意到了盒面刻有某种图腾，在看似绝对安全的情况下，他反而不敢轻易地去打开此盒。

“不曾见过。”

苏漫城亦注意着那图腾道，“但我识得这图腾，正是‘浮沉宫’的标记。‘浮沉宫’亦沉寂多年了，这图腾我以为已经灭绝了呢。”

“浮沉宫……”

今兮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