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阴魂不散(五)
啊哈哈!
黑黑的大怪鸟蹲坐在高高的树桠上,鸟喙下吊着长长的肉坠子,两只爪子像鹰一样抓住树干。
她警觉地绕过大树,大怪鸟突然一个俯冲,直直朝她扑下来,她手忙脚乱地一把抱住大怪鸟,大怪鸟伸出鸟喙就要啄她的眼睛,她尽力往后。
鸟的劲头真大,但她已不是当初的梓若子,老混蛋的恶血还在体内汹涌澎湃,鸟脖子像蛇一样长,眼看就要啄到她。
她一口咬住鸟的脖子,腥得发呕的血液涌入她的胃,迅速腾出一只手,朝上抓住鸟脖子,使劲一掰,咔嚓一声,鸟脖子应声而断。
死鸟比她还重还大,她瘫坐在地上,鸟血的力量碰上了老混蛋血液的力量,貌似老混蛋这一方稍有收敛,还好,竟然无意之中发现了控制老混蛋力量的法子。
她背着篓子,扛起怪鸟,上百斤的鸟居然轻飘飘如一根羽毛,血液,血液对自己来说是宝物。
走进厨房,厨房佣人三丫头已经在忙碌早点,低声告诉她,老混蛋凌晨进了霍六子的房间一直没有出来,果然是熟人。
她蹑手蹑脚摸到工人房,蹲坐在霍老六房间的窗台下。
老混蛋仗着背了负伤的太爷爷十里地,朱家只差没把他当祖宗供上,坏事干尽,一大把年纪还管不住一张破嘴,谩骂爷爷不识时务,讥笑爸爸娶了一个中国荡妇。
此时,老混蛋猛地吸了一口烟,再缓缓吐出来,再用鼻子吸进去,发出陶醉美妙的恶心声音,她真是恨不得一个巴掌抡得他一张脸五颜六色。
过足了烟瘾,霍老六沮丧地说,“我啊,最近走背运,终于找到敲诈朱家的机会,林浩天和朱家和好了。”
妈个蛋,他的憨厚老实全是装的,梓若子心里暗暗着。
“只要我们有证据,朱家不敢告诉林浩天,正好,林浩天送回来不少好东西,我们趁机搞点值钱的宝贝,”老混蛋的烟瘾比霍老六重,重新点了一支烟,贪婪地吸着。
“朱小姐真的是女魔头?不像,看不出有啥大本事。”
老混蛋干活不行,骗人的人伎俩一套又一套,妙口生花地追忆当年。
早不来,晚不来,在那一个晚上,国外留学的朱可香意外回来了,全身淋成落汤鸡,肚子隆得挺高,奶娘川藤香子搀着她遮遮掩掩从后门进来,直奔老爷的房间。
朱老爷又打又骂,小姐哭成了泪人儿,奶娘一个劲地磕头求老爷成全,后来,家里一团乱,他也忘了小姐的事。
直到十二点整,钟声敲响,他听见了婴儿哭,老爷打发所有人去收拾废墟,他觉得有异,尤其奶娘跑前跑后,还去仓库翻找到一个奶瓶子,他一进去,奶娘马上藏在身后。
“我早就怀疑魔头儿在朱家,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朱照伦就真的敢杀了小女娃?就算他敢,他也舍不得,是他女儿生的。”老混蛋带点儿幸灾乐祸。
梓若子心中大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如果老混蛋说的是事实,梓鶸王就是朱家的人,不管被爷爷藏匿多深,迟早会和自己碰面。
老混蛋已惦记了二十多年了,说起来头头是道,“你想想,朱家小姐好不容易回来,不可能过一夜就走,而且,从此杳无音讯,连林浩天都找不到她。”
“对啊,十年前解放街商铺被逮到了,”霍老六猛地一砸大腿,“只要我们能证实朱家小姐生了孩子,林浩天一定能掘开朱家的嘴。发财了,这次真的发财了。”
两人又是一阵吞云驾雾,敲定了如意算盘,霍老六多了三分兴奋,“这事成了,我就赶紧离开,这儿不能久住,太阴森了。”
老混蛋恨恨地啐了一口,“我呸,谁愿意呆在这鬼地方,机会难得,我们好好诈一大笔,远走高飞,从此吃香的喝辣的。”
霍老六往老混蛋身边靠了一下,“半夜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好像练兵。”
“你胆儿小,我住了几十年,当作音乐一样欣赏,”老混蛋挺起胸脯,再捶了两下,“瞧,我身体儿倍棒,给我一个女人,我能再生十个八个娃。”
霍老六会心地笑了,长长地喷出一个个烟圈,“我对女人没兴趣,对钱有兴趣。”
老混蛋悻悻地说,“老子对女人对钱都有兴趣,就是什么也没有。”
老混蛋眯起了眼睛,被烟呛了几口,连连笑了几声,霍老六食指与拇指做着数钱的动作,“老哥,报刊主编埋在哪,你还记得地方吗?”
他不是霍老六。
梓若子心里一惊,两个泼皮无赖就是来敲竹杠的,报刊主编死了,但是留下了样刊,样刊就在霍老六手上。
老混蛋说死也不会忘记,霍老六仰起头儿吐烟圈,吐完就笑了,“想想老子风光时,一晚上的输赢就是十万八万,左手搂一个小娘们,右手抱一个小娘们,背后还站一个捏肩,嘴儿亲得倍倍响,钱真他妈的是好东西。”
老混蛋诡异地笑了一声,“我听说,安全处有一个黑警贺六子,专门拿案子讹诈富人,就是你说的派头,后来弄案子出大事,跑了。”
空气凝固了。
老混蛋嘿嘿地笑,霍老六也嘿嘿一笑,“老哥,赌博台上英雄多如牛毛,他姓庆贺的贺,和我的霍不是一回事。”
“我才不管你姓哪个霍,能让我弄到钱就是我亲兄弟。”
霍老六的鼻子喷出两股长长的烟雾,拍拍老混蛋的肩,“老哥,只要弄到钱,我就有本事把你弄到国外去。”
老混蛋不见兔子不撒鹰,再次提出看样刊,一阵窸窸窣窣,沉默了一阵,老混蛋的调子极其兴奋,“凡城日报不会乱登消息,可信度百分之百,有样刊,再有死人骨头,朱家这次铁定栽在你我手中。”
两人商议了一翻,决定先掘出霍主编的骨头,再由老混蛋去给爷爷透一点风,等朱家按捺不住,霍老六就能拿捏住朱家,事成之后,一人一半。
正说得兴起,三丫头叫喊章老头去菜园子拔青菜,老混蛋不得不站起身,骂骂咧咧地去了菜园子。
朱家破败后,老混蛋还在朱家呆了一段时间,家里主人已经使不动他,唯有三丫头的刀叫得动。
老混蛋不想再当有名无实的管家,名义上打理花园,实则天天睡大觉,菜园子全靠风调雨顺,采摘野菜时蔬本就是他的活,但凡他敢推三阻四,三丫头准提着刀撵得他鸡飞狗跳。
朱家一直以为他怕三丫头的刀,既欢喜三丫头拾掇他,又怕真的杀了他,其实,三丫头的刀根本治不了老混蛋。
她脑子一激灵,三丫头这两天围着围脖,汗浸透了也不肯取,难道,路牌处的老妪是三丫头?
她趴在窗口,霍老六将布包从背包底部摸出来,站在椅子上,小心地藏在空调机背后,她蹲下等霍老六去厨房吃早餐,朱爸爸吩咐霍老六砍一些香树枝条,今天要熏肉排。
她来不及多想,迅速进房搬椅子,我的天,空调机背后成了霍老六的保险柜,三个软布包成的方块,她心一横全取了,刚从后门闪进楼梯,老混蛋进了霍老六的房间。
她回到房间开始检查布包,一包小布包,包着一叠复印件,估摸就是老混蛋所说的安全处的案宗,随意翻一翻,全是凡岛有钱有势的人家。
一个布包包了一张泛黄的报纸和一份复印件,有刊号有发行日期,2000年1月2日。
最后一个小布包,几张不规范的建筑设计图,门呀窗呀通道呀,还有通风口位置,挺繁杂挺奇怪,不知有什么用处。
还有几张纸,规规整整地写着一些断句,一看就是霍老六的职业病犯了,不知搜集的谁的证据,其中一条写着姘头是继女,旁边还写了一个数字15。
她藏好东西故意走到霍老六门口,老混蛋正在小心翼翼地物归原位,霍老六已经扛着香叶枝子往回走。
她故意大声训斥他,“你翻什么东西?这是霍老六的房间,丢了东西,要你赔!”
霍老六扔了香叶枝子,冲进房间,与老混蛋像连体婴儿般纠缠一起,闷声闷气地大打一架,谁也说不动拉不开,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戏。
友谊的小船翻了。
梓若子绘声绘色地说给爷爷听,笑得肚子疼,真没想到,一把年纪的老混蛋与霍老六旗鼓相当,简直比现场拳击赛还精彩。
两人都是块硬骨头,一旦倒下,不超过十秒,马上跌跌撞撞爬起来挥拳殴打对手。
直至老混蛋一脸的五彩缤纷,霍老六也是红得发紫,像两头怪兽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老混蛋肿胀的眼睛影响了他的视力,不停地眨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