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结局难忍
夏日不会结尾
第二十五章 结局难忍
江耳东走后,陈劭彻夜未眠。他以为喜欢就是一时一阵的心情,可以改变,可以喜欢,也可以不喜欢,完全随着心性,他以为只要“理智友好”,他的喜欢就可以在被发现之前回归正轨,江耳东却告诉他,脱轨的火车只会坠入深渊、车毁人亡。
温恪酒醒已经到第二天中午了。
“幸好老同志不在家,不然又是一通念叨。”温恪拿了瓶冰水醒脑。
“小恪,你还好吗?”汪小雨站在走廊里轻声问。
温恪一口水呛的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咳咳咳···好,好着呢。”
温恪看着拖着行李箱的汪小雨,“你?要出门?”
汪小雨笑着,“嗯,搬出去。”
温恪想说什么,又找不到合适的说词,“反正你们已经结婚了,住哪儿也无所谓···”
汪小雨摇摇头,“你从前跟我说,我是来给温季明当老婆的,不是来给你当妈的,你说的是对的。我和你没有母子缘分,和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夫妻缘。”汪小雨苦笑了一下,“解酒药在那边柜子的抽屉里,如果你下次要喝酒,可以提前吃。再见。”
“温季明不在,你要不要等他回来再说。”温恪明明该欢欣鼓舞把对方送走,但他却做不出来,“他和你有没有缘分我不知道,但他和我妈缘分早就尽了,孩子的事,对不起。”
汪小雨愣了愣,孩子没了以后,有怪她身体不行的,有劝她别伤心的,但全世界跟她说对不起的只有这一个,而这个人偏偏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
温恪觉得尴尬,“我出去一趟。”说完换了鞋急急跑了出去。
出了门却又没地方去,第一反应就是去白羽教室找陈劭,但想起自己昨天的糗样,又觉得脸皮薄。
“陈劭和江耳东,他们···”温恪想不出个所以然,又觉得耿耿于怀。
“哟,这不是贴满一中荣誉墙的大明星吗?”白羽看见温恪在他辅导班门口探头探脑。
“你认识我?”温恪接话。
“你去问问这学校对面整条街的店谁没见过你的证件照。”白羽揶揄他。
“陈劭在里面?”温恪凑着脑袋望了半天,也没看见一个相似的背影。
“他没来啊。”白羽边喝了口手里的热咖啡,边说。
“没来?”温恪纳闷。
“嗯,本来这周末说好了,结果他说他不舒服。”白羽照实说。
温恪表情一下就变得不太好,转身朝外走,飞快地说了声“谢谢。”
车还没停稳,温恪就急冲冲地冲出来。
“陈劭!开门!是我!”温恪使劲拍门。
一点动静都没有。
温恪这才想起打电话,“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机械女声一遍一遍重复。
陈劭正坐在渝州去往棉城的大巴上,天气阴沉的可怕,灰黄色的浊云凝固在天空里,车窗上浮着一层白霜,陈劭坐在靠前门的地方,冷风偶尔钻进来。
奶奶和父母的房产还由福利院代管,成年后才会交还给他,但他一直留着房子的钥匙。
陈劭先去了小时候的家,家居摆设一应俱在,他没停留,从书柜上的相框里抽走了那张父母的合影,照片背面写着1992年8月,陈勖\\u0026童年,棉城动物园。那时还没有他。
陈劭拿了照片就离开了,去乡下奶奶的老房子坐了很久。房子太久没人来,透着一股发霉的味道,陈劭却觉得心安。他躺在以前奶奶经常躺的那把摇椅上,椅子轻轻晃,灰尘漫天飞,陈劭孤独地想哭。
一个人越想逃避宿命,越会在半道上和宿命撞个正着。
陈劭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在山顶稀薄的空气里迷茫无措,温恪出现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但可怜的氧气却因为两个人变得更加稀少,他捂着嘴、屏住呼吸,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温恪因为缺氧变得青紫色的脸。他只能绝望地跳下山去,哀伤地看温恪最后一眼。他希望在他离开以后,温恪会自己下山去,去有蝴蝶、有小犬的盛夏傍晚,去繁华热闹、笑语不断的人世间。但那一切,可能都再和他无关。
风暴占满了河谷,那所谓真挚的友情或是爱情,陈劭都已承受不起。
“你周末去哪儿了?你不舒服?”温恪一直联系不上陈劭,周一一大早就跑到学校守株待兔,等到快打铃,陈劭才姗姗来迟。
“没什么。”陈劭并不看向温恪,回答的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不高兴?”温恪试探着问。
陈劭摇了摇头。
“来来来,都坐好。期中考试成绩已经出来了,换座位啊。这一次,年级30名以外的,我们班竟然有5个,我警告某些人,你要再继续这样,期末考试你就到二班考去吧。”王志雄一大早心气就不顺。
温恪动都没动,他又不打算换座位。老王接受到信号,直接开始叫第二名。
“班长”老王喊道,“徐林浩,说你呢,你不要以为你第二了不起,人家陈劭一个后来的,就比你少2分,你有没有点危机感!你还在那说话,我在上面说,你在下面说,啊!”
徐林浩本就在和前桌议论陈劭的成绩,这下被点名,脸上挂不住,心里更是恼火,“我不换座位。”
“你必须换!你跟前面说完跟后面说,你给我换到一边去。”老王指来指去。
徐林浩不情不愿平移了一下,王志雄也懒得再计较。
“陈劭,你换不换!”谁都看出来老王今天心情不好,这会儿一个个噤若寒蝉。
“换。”陈劭声音不大,动作却不小。直接把桌子搬起来,挪到了第一组,又把第一组最后一排已经空出来的桌子挪了过来。
温恪傻眼了,“你干嘛?”
“换座位。”陈劭有气无力的。
连老王都瞧出不对了,“温恪你转过来,问什么问,人家嫌你吵得慌,你坐好!”
温恪不情不愿转过身,拿起手机就在抽屉里给陈劭发微信。
黑嘿:你怎么了?
黑嘿:去活动室
黑嘿:现在就去
陈劭压根不看手机。
温恪气急败坏,一个劲给陈劭比划,陈劭却根本不看他。
下课铃刚响一个音节,温恪就冲到了陈劭座位边,“你出来!”拽着陈劭外套就往外走。
“你放手,我会走。”陈劭声音冷冰冰的,温恪一时没反应过来。
温恪关上天文活动室的门,生怕陈劭下一秒推门出去,直接背靠着门堵在门口。
“你到底怎么了?”温恪盯着陈劭的眼睛,怕他撒谎。
可是陈劭根本不会撒谎。他只是想清楚,下了狠心。
“不怎么。以后你不用联系我,各忙各的吧。”陈劭面色苍白,看不出一点血色。
“你说什么?”温恪以为自己幻听。
“我说,你有你的大好前程,犯不着跟我这种人交朋友,以后,我们各走各的,互不相干。”陈劭眉头皱得很深。
“陈劭你发什么疯?”温恪去拽陈劭的胳膊,还没碰上就被甩开了。
“你时间宝贵,不值得花在我身上。我能努力到什么程度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费心。”陈劭说的很平静。
温恪想从字里行间找出头绪,找出那么一丁点假话的可能性,陈劭却并不给他机会。
“你认真的?”温恪的眼睛里都是慌张。
“真的。”陈劭还没说完,手就落在了门把手上,推门而出地十分决绝。
高速列车避免相撞的唯一办法就是各行其道。
“明明还是这个活动室,你还数着我的手指跟我说我们可以重建天文社。”温恪觉得可笑,体味一番,却惊讶的发现自己没有一丝对陈劭的生气。明明陈劭跟李嘉嘉去拿个器材,他都会生出些不满,可现在,他心里只有伤心。他只想抚平刚刚那个拧在一起的眉心,想抱住那个看起来背负了很多的肩膀,想跟他说你怎样对我都没关系。
“温恪,你还真是爱惨了他。”温恪笑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
晚自习放学的时候,陈劭因为搬到了第一组,旁边就是教室后门,温恪刚转头,却已经只能看见消失在门边的一个衣角。
温恪拉过书包,瞥见了书包内侧的《断背山》光碟,讽刺怆然。
“温哥,走啊。”谢弛喊他。
“你先走吧。”温恪神情沮丧。
谢弛没再打扰,他看得出温恪和陈劭吵架了。
温恪很少来教学楼后面。
五六米宽、几十米长的的空地上有个突兀的集装箱,不知道哪一届的学生给它画上了涂鸦,图案年久难以辨认,偶尔有几个字母,看得出是人名缩写。
从天文活动室出来以后,温恪冷静下来,拼出了些线索,陈劭这样坚决跟他划清界限,大概率是因为江耳东说了什么。那天他听见江耳东跟陈劭说他像陈劭的小狗,围着陈劭撒欢儿,这等于是在他亲自告白前,由江耳东向陈劭戳穿了他的心思。如果陈劭是明白了他的心意,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感情,他尊重。
温恪站在全校最隐蔽的垃圾桶旁边,掏出光碟,握在手心,“嗙”地一声,掰成了两瓣,觉得不够,又掰了一次,光碟的碎片雪上加霜似的划破了手心。
温恪丢了光碟,看着手心,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甩甩手,朝校门走去。
陈劭提前出的教室,却一直站在回廊拐角。温恪一反常态朝教学楼后面去的时候,他不由自主跟了上来。
眼下,陈劭捡起落在垃圾桶外面的一小片光碟碎片,上面有bRoK的字样,第二行还有一个moU,碎片的一角沾着血迹,“他果然划破手了。”
回家的路上,陈劭试着检索那几个字母,出来的结果是“brokeback mountain断背山 ”。
天空突然下起雨,车流喧闹,人群安静,“我何德何能值得被你喜欢。”冰冷的夜雨好像提前给世界宣布了结局。
那晚,陈劭对着电脑屏幕看了一夜的断背山。在亲口喊停以后,他却放任自己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