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根皮鞭
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出现在夜蝶酒馆的消息很快就在帝都的贵族圈子里传开，都是一些添油加醋后的旖旎绯闻，例如这位叫做康斯坦丁的小少爷买下那个叫做约瑟芬的奴隶是为了满足他在床上的独特口味，这种事情并不稀罕，帝都的上流圈子里就有不少将女奴调教成玩偶的老爷们，甚至一些个口味更加刁钻的寂寞贵妇也钟情这项运动，私下里买来的奴隶绝不比任何一个贵族老爷少，不过，她们的猎物往往不是那些在战场上溃败的落魄骑士，而是某些身体更为强健的泰坦蛮族。
约瑟芬被送到奥古斯都宅邸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柏翠区的街道静谧如湖泊，她走下马车，踏入了那个对她来说意义不明的地方，按照酒馆老板娘夜蝶的话说，自己已经被卖给了能够实现她价值的新主人。
新主人？
那个奥古斯都家的年幼继承人？
她在接受牧师治疗时，大脑里想象的都是那个男孩走近擂台的模样，出身正统骑士家族的她经历过血腥的战争与死亡的地狱，所以能够明显感觉到那一刻从这位少爷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息有多么浓郁，那简直就像一个被诅咒的魔鬼亡灵借着人类的躯壳要让火焰洗礼整个人世，也许那孩子自己也没有发现，当时的他眼神有多么的狰狞，那双紫色的瞳孔真是像极了古老画像中的恶魔撒旦。
恍惚间，约瑟芬似乎又看见了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瘦弱影子，那个已经成为自己新任效忠对象的奥古斯都少爷。
与那时候不同，这一刻出现在她瞳孔中的奥古斯都少爷只是个帅气的小男孩，眼中或许有点狡黠，但那股犹如地狱恶魔般的狠厉淡然无存。
大概是因为烛光吧，让这个孩子的脸上多了那么一丝明媚，不像之前那么寒冷，也不会太过炽热，像是午后的一弯秋水。
康斯坦丁缓缓抬头，打量着这位将来也许有机会能够成为圣骑士的女性，幽幽道：“骑士的血脉，即使已经成为奴隶，仍然要高傲地抬头吗？真是一只固执的金丝雀。”
约瑟芬穿着夜蝶给她准备的丝绸长裙，上面绣着紫色的郁金香，裙角飘荡在小腿处，隐约能看见细致的脚腕，她并非那些依靠胸脯获取男性宠溺的千金名媛，一点也不笨，清楚夜蝶为她精心打扮后的意图，在这样浓郁的夜色里将一个女人送到一个男人的面前还能做什么，答案即便是脚趾头也能想到。
她凝视着那双瑰丽的紫色瞳孔，冷漠道：“康斯坦丁少爷，我清楚上层贵族那些肮脏的把戏，您如果也像他们一样想要蹂躏我的身躯，那么即便是死亡我也会维护一名正统骑士的尊严。”
康斯坦丁嘴角微微一撇，冷哼道：“哦？明明已经为了生存加入了奴隶贩子取悦贵族们的肮脏游戏中，如今在我面前又要以死扞卫尊严了？真不愧是出生骑士家族的‘千金小姐’，在思想上很会变通。”
刺骨的嘲讽，显而易见。
约瑟芬眉峰一凛，冷冷地挺起腰板，面无表情道：“康斯坦丁少爷，羞辱我并不会改变我对骑士道的信仰，如果您需要的只是肉体上的愉悦，那么我的剑将会对准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
康斯坦丁冷笑道：“我可没看见你手上握着剑。”
约瑟芬皱眉道：“您手上同样没有能令我屈服的鞭子。”
康斯坦丁脸庞浮现出一丝冷冷的笑意，神色逐渐狰狞，微微转动戴在左手上的拉杰尔宝戒，一团漆黑的高大影子在此刻显现，赤红的瞳孔犹如血腥的阴霾笼罩在了约瑟芬的头顶。
毫无疑问，这团漆黑的影子强大到足够在一瞬间掐断她的脖子，约瑟芬身体战栗颤动，紧紧握住的拳头缓慢松开。
前世征服过不少女性的康斯坦丁很享受这一刻约瑟芬的表情，成熟之间带着少女的无力感，宛如一颗将熟未熟的蜜桃。
沉吟许久后，康斯坦丁收回了拉杰尔宝戒中的恶灵圣骑士，冷然道：“骑士小姐，我这条鞭子能不能让你屈服？”
约瑟芬沉默不语。
康斯坦丁冷然道：“不妨和你说句实话，以你现在的本事想杀我，怕是得再磨炼个三四年，你也别太高估自己的身子，这座府邸，姿色上乘的女仆不多，但也绝不在少数，我如果需要，心甘情愿趴在床上的绝对不少于一只手，我感兴趣的是你身体里的骑士血脉，只有你这种经历过火焰和死亡洗礼的人才能令人畏惧，而不是那些依靠炼金药品才敢走上战场的废物。”
约瑟芬微微一怔，感觉这位站在烛光中的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再度变回了那个阴森恐怖的恶魔，“您需要的恐怕不是骑士，而是魔鬼，是一把染血的长矛。”
康斯坦丁冷冷道：“用魔鬼来抵挡魔鬼不是最正确的手段，却是最有效的办法，在这片大陆上，我们不可能找到更多无垢的天使来抵御魔鬼那种东西，不是吗？”
流淌着骑士血脉的约瑟芬迟疑了一会，纳闷道：“我无法理解，身为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您有足够光明的前途，即使不用走上战场也能获得帝国诸多的荣誉，奥古斯都家还有闻名圣光大陆的黎明蔷薇骑士团，任何企图威胁您的势力都会被他们剿灭。”
康斯坦丁嗓音低沉道：“黎明蔷薇骑士团效忠的是奥古斯都这个庞大家族而不是我这位康斯坦丁少爷，我需要一名属于自己的扈从骑士，一名走过烈火和死亡，能够斩杀魔鬼的人才，我知道你们瓦尔基丽家族，古老的灰雾时代，你们家族被称作‘姬武神’，跟随贤者拉斐尔抵御过洛基山脉的巨人一族，当时的族长贝纳尔多斩下过六臂巨人首领的头颅，是名震一时的圣堂骑士。”
约瑟芬冷漠道：“都是些老掉牙的故事，康斯坦丁少爷相信这些传说？”
康斯坦丁直视着约瑟芬的脸，语重心长道：“传说不一定都虚假，就像圣徒的言行不一定都正确，约瑟芬，你身体里流传的骑士血脉已经让你站在半山腰上，只要在付出一些努力就能登上峰顶，那么为什么要停止自己的步伐，你难道不渴望像自己的祖辈一样站在山顶去俯瞰山下的风景？”
约瑟芬看着眼前男孩刀锋般锐利的脸庞怔了半会，犹豫不决道：“您......需要我怎么做？”
康斯坦丁嘴角上翘，勾勒出一抹弧度，邪魅一笑道：“首先，我们需要一根皮鞭。”
......
仲夏后的一个中午，听卢西奥讲完《杜罗伊德炼金奥义》的康斯坦丁正在翻阅他用帝国菈丁文书写的私人笔记，午后的阳光从云端折射在空旷的房间，地板，以及墙壁，仿佛流淌着一片金曦的海洋，窗口处偶尔飞来两只云雀，优雅地啼叫。
西尔维娅拿出一柄雕花木梳，替他梳理被风吹乱的长发，这是她颇为乐意的事，只有这种时候，她这位平民出身的女孩才能安静看着这位对她来说像是天上星辰般耀眼的贵族少爷而不用担心被人打扰。
“西尔维娅，如果有一天，奥古斯都家族被送上绞刑架，你会畏惧吗？”正在阅读笔记的康斯坦丁忽然问了个诧异问题。
女孩望着手上漆黑如墨的长发，思绪顿了顿，认真道：“会的，因为我不是一枚合格的棋子，也许没有办法走上您期待的道路。”
“如果我告诉你，事实上我并没有期待你能走多远，你会不会感到失望？”康斯坦丁合上笔记簿子，平静道，“这个世界上有一条残酷的真理，他们称为血统论，优秀的家族往往会诞生出优秀的强者，因为他们掌握着世界上的大部分资源，使它无法流入平庸者的下层圈子，所以像斯嘉蒂，艾琳娜，这种天才只会出现在体系庞大的贵族家庭，可那又怎样？金子能够发光，生铁也能铸造成锋利的长矛不是吗？西尔维娅，我希望将来即使没有奥古斯都的存在，你也能做一只自由的云雀。”
这话自然是康斯坦丁的心里话，置身诡谲的帝国政治圈中，他已经看过太多迷失道路的羔羊，如果可以，他希望尽可能保护一朵纯洁的白莲在淤泥中盛开，纤尘不染。
西尔维娅沉默许久，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郑重道：“谢谢您，康斯坦丁少爷，我会记住您今天的鼓励，努力去做一只飞翔的云雀。”
康斯坦丁笑着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如粉色郁金香一般盛开的女孩，拿出一卷被撕裂成两份的协议书，微笑道：“今天开始，你自由了，西尔维娅。”
一袭波西米亚碎花长裙的高挑女孩微微一愣，下意识接过这卷被人撕裂开的协议书，上面有着她和一位骑士老爷的身份证明，卷末是她父亲的签名，以两千三百枚约克金币的彩礼价格将女儿西尔维娅嫁给名为罗杰的骑士，这是一份协议书，也是一份婚约证明，可如今这卷协议书已经被撕裂，它的效用停止了。
“如果我没有让人去调查，也许今后不会再有人给我梳头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康斯坦丁看着女孩的眼睛。
“您在学院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不想给您再添麻烦。”西尔维娅低声说。
“如果我连身边人的小麻烦都不能解决，又怎么去处理更大的麻烦？再者，对奥古斯都来说，那些人顶多只能算作小丑，真正的战场永远不会出现在一间学院，甚至不会出现在我这样一个孩子的身上，所以，不要害怕，西尔维娅。”康斯坦丁凝视着窗外，目光眺望着北方。
西尔维娅的脸庞不由凝重了一会，她看向康斯坦丁并不强壮的身躯，仿佛能感受到一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庞然巨兽正在逐渐苏醒，他重新踏入这片大地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燎原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