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马场
那日的交谈没有继续深入下去，宋清音支支吾吾不太愿意表明自己的想法，选择岔开话题，宋泠乐猜测她还没有想明白。
自己今年十四，还未体验过心动的感觉与相思之苦，在无忧无虑的每一日中思考最多的，只有怎么找裴疑的麻烦。因而面对阿姐的困扰，她帮不上什么忙，唯愿阿姐能够平安喜乐。
因宋泠乐摸不准阿姐的想法，对于找裴疑帮忙追求阿姐的事，就暂时被她搁置。
刚开始她还很心虚，担忧五皇子和他找上门来质问自己做好了约定又反悔，结果过了好几天没联系也不见有什么情况，她便松了气。
五月初九这天，天气晴朗，皇家马场热闹非凡，聚集了许多高门贵族和各皇子公主。
起因是北疆进贡了几十匹野性十足、性情刚烈的好马，在皇后的建议下，皇帝陛下准允皇子公主带三两好友来此各自挑选，作为赏赐。
桂月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宋清音也不会骑马，两人便坐在看台上饮茶闲聊、眺望风景。而借光入内的宋泠乐，正叉腰乐呵呵地站在马场中间，左右环顾仔细挑选着。
“那傻丫头会骑马吗？”桂月端起一杯眉间雪浅饮一口，在唇齿间回味茶香。
宋清音同样举杯，摇头吹气回答：“不会，就是来凑热闹的。”
对每日都精力旺盛咋咋呼呼的宋二，桂月很是嫌弃。一母同胞，她怎么就和宋清音性子完全相反呢？要不是自己喜欢和宋清音待在一起，这辈子都不会和宋泠乐有交集。
公主闲来无趣，望着马车出神，定睛一看发现了三皇子他们，欣喜道：“看，我三哥他们来了。”
宋清音的目光随着她的话语流转至青绿遍野的草场上，果然看见三位男子神采飞扬地入内。
三皇子身着白衣，芝兰玉树、风度翩翩；裴疑和五皇子分别穿着黑色劲装和黄色胡服，很是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哟，宋二小姐！”五皇子一早就看见马场中间的红衣少女，热情的和她打着招呼。
少女牵着才选好的小马驹，回眸一望，看见他们神清气爽地朝自己走来，耳边是其他贵女公子的谈论声，有羡慕的，也有说闲话的。
她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刚抬手要回应，就被突然越过她的人打断。
“三殿下、五殿下安。果然小裴将军也来了，我还说过几日找你切磋呢，今日正好一聚，来比试一番？”说话的是武安侯家的嫡二子程东岩，很有男子气概，喜欢通过和人比试提升亲近度。
“好啊，你大哥呢？”裴疑点头向他走去，经过宋泠乐时没有任何停留。
“三殿下、五殿下安。”她也没有太在意，迈了几步对面前两位福身行礼。
庆幽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选的马说：“二小姐要骑它？”
“试一试，还不太会。”少女乖巧地回答，清澈的脸庞未施粉黛仍粉腮桃面。
“二姑娘初次骑马，可不能轻易尝试未驯服的，容易受伤。”三皇子关心地提醒。
她再次福身，甜甜一笑道：“多谢殿下关心，马奴为我挑选的是他们自己培育的良马，是一只小马驹很是温顺。”
“嗯......你阿姐——”
“哎呀，既然三殿下和五殿下都在，能请你们来教教我吗？”宋泠乐似乎没听见三皇子说话，突然提出请求。
“额、骑马的话，还是五弟来吧，我今日就是来看看的。”三殿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下巴，往后退了一步。
宋泠乐顿感尴尬，本来是想拖住三皇子不让他问阿姐、找寻她。没想到被他轻易推脱，只得眨巴着眼睛望着着五皇子。
关于阿姐有可能被太子选为太子妃的事情，被五皇子偷听到，她还是心有余悸，若是被传出去就不妙了。
可另一方面她心底又觉得他不会那么做。五皇子不被陛下看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一直懒散和各种公子哥儿鬼混，和裴疑简直不相上下。
他当时劝说裴疑帮自己，大概率是为了他自己的处境。从不希望太子娶阿姐来看，他们就算是同盟。
不过她现在单方面决定搁置帮助裴疑追求阿姐，又加上裴疑知道三皇子和阿姐有关系，不晓得这个五皇子有什么打算……
“宋二小姐若是不嫌弃——”庆幽看她回望着自己，以为她是真的想学骑马，正乐呵呵准备答应，被不远处传来一阵热烈欢呼打断。
三人纷纷探头观望，须臾之后才看清原来是裴疑和程东岩在比赛马。
“去看看。”庆幽眼睛都亮了，快步朝那边走去。
“诶！”宋泠乐被他扯着缰绳拉走了，只留下三皇子待在原地。
来到跑马场围栏处，少女抱手直挺挺地站在人群外，眼神哀怨地看着与别人嬉笑闲谈的裴疑和庆幽。
就怪他们，现在三皇子发现阿姐，已经到看台坐下了……照他这样献殷勤下去，阿姐总会想着和他在一起的！
等等……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想？难道是不希望阿姐和三皇子在一起吗？
为什么？
少女表情怪异的思考着，忽而见裴疑身边人少了一些，没有多想走了过去
“裴疑，我有话给你说。”宋泠乐扯住少年的衣角，不客气地说道。
少年瞥了她一眼，当着那么多人在也不好下她面子，只好对正在交谈的人说了句抱歉，跟她走到空旷的一旁。
“什么事？”少年曲起一条腿，慵懒地靠在围栏处目视天边的云层。
不敢和他靠的太近，少女站在与他一臂远的地方缓缓说道：“阿姐和三皇子好像确实有关系。”
“哦，然后呢？”他的语气平淡，带着些许阴冷。
“之前说让你追求阿姐的事，我本来想放弃的。”忽略他的情绪，宋泠乐斩钉截铁道，“但是转念一想，已经知道前面是悬崖还要看她跳下去，我可能做不到。”
少年蹙眉大概明白了她在说什么，“也就是说你想破坏你阿姐和三皇子的感情？”
“三皇子也是皇室，若阿姐嫁给他虽说比嫁给太子好，但是也是要受委屈的。况且太子明明示意过祖父，还让他们俩在一起的话，那不就在打太子的脸吗？......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宋氏嫡长女嫁给三皇子难道不会让人觉得有夺位的野心吗？”
“所以说，你想干嘛？”裴疑眼睛长大了一点，觉得有些出乎意料，这小丫头片子难得能想到这一层。
飞鸟远去，清风抚过，小时候一直任性吵闹的糯米团子，是什么时候变得会考虑这么多的......
余光中，穿着火红劲装的女孩把黑发高高束起，后颈碎发跟着风儿晃动，白皙的皮肤让人回想起细腻的触觉，虎牙有些发痒，很想一口咬下去。
“我不想阿姐入宫受苦。”少女坚定的表明自己的想法，目光璀璨的看着他。
稚嫩的外表和严肃的模样形成古怪的对比，让人忍俊不禁。
“宋二小姐，你难道忘了和我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吗？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就告诉我你的想法和你阿姐的事，难道不怕我给你说出去？”他好笑道。
少女先是一愣，随后说：“不怕啊，你是我的‘岱渊’哥哥嘛，要是想说早就说了，不用专门来告诉我……对吧？”
话语最后的不确定还是暴露了她其实完全没考虑过裴疑会害自己，或许再怎么讨厌他，内心深处还是很相信他的。
对她装模作样的那句“岱渊哥哥”，裴疑觉得有些不适，皱眉翻了一个白眼。
“明白了。若是浅浅需要，我一定帮她。之后的事你不要再自作主张，小心弄巧成拙。”
听到他的回复，宋泠乐心里石头稍微落下一些，有一种找到盟友的感觉，就是后面几句太让人生气了。
她笑嘻嘻地说了句“多谢”，也不管身后的裴疑，朝着自己选的小马驹走去。
有人来帮她心情舒缓了不少，由马奴带着，专心骑在马上绕场走了一圈。此时她已经累得浑身是汗，想着休息一下顺便换身衣服，就离开了马场。
等再次返回时，看台热闹非凡，马场也变得激烈起来。茫然地在侍从的引导下，她步上台阶，找到阿姐与她们坐在一起，好奇发生了什么事。
宋清音解释道：“太子殿下来了，看见岱渊他们在比试，就干脆临时组织起一场马球赛，现在两边各进了一个球哦。”
太子！宋泠乐心脏一紧，不是说他不来吗？
“这裴岱渊平时看起来闲散，跟着老五成天无所事事，没想到马球打的还不错。”桂月插话道，单手托腮看起来有些疲倦。
裴疑打马球很不错吗？正在搜寻太子身影的少女，一听立即转变自己视线，望向马场。
宋泠乐定睛眺望，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找到最中心的少年，红色发带夹杂在黑发中展现出一种热烈之感。他的汗水在阳光照射下闪着颗颗光亮，放肆的笑容带着少年独有的朝气，那惹人注目的虎牙不再显得稚嫩，反而让人觉得充满野性。
“那个黑衣服的就是小裴将军！”邻桌的一位白衣女子轻柔的话语有些许激动。
宋泠乐用余光打量起来，想看看是谁眼睛有问题。
原来是和自己一起在书院同一个书舍的程婉宁，也是刚刚找裴疑的程东岩之妹。之前还没注意，结果她也在啊……
这女子因为兄长和裴疑的关系很好，所以对裴疑也算比较了解，经常会因为宋泠乐在背后说裴疑坏话和她争论。
程婉宁旁边的黄衣服女子双眼放光，肯定的点头：“原来还以为裴疑就像谣言说的那般不堪，今日一见居然这般风姿卓越，宁儿眼光真好！”
程婉宁含羞一笑，目光炙热地眺望场上最意气风发、惹人注目的少年。
宋泠乐背对着，一字不落地听完她们的对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暗道：“眼光哪里好了，我看是有眼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