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6 人神的太阳

第465章 466 人神的太阳

要说话的人抓起一把沙子，在地上摆成似是而非的棋盘，那可能是以他的精明而命名的塞内特，也可能是他妻子后来的创意梅亨。

如今这种棋盘的具体玩法已经失传，虽然曾经众神之间以此博戏。

“阿蒙·拉，包括后来的阿顿..都应该是他。是的，三位一体的情况并非后来与我们交往的耶和华的首创..只是我们的拉，”他顿了顿，像是在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或者回味曾经相处时候的感觉。

“他太沉默，看上去什么都不在意，可以将一切与兄弟儿女共享。而实际上，”看起来什么都已经成过往云烟的人弹弹手中最轻的物质组成的杯子，“他很忙，却能什么都看在眼里，最后又什么都不说。”

天启默默听着，这时候才有发表议论的机会，“看起来就像一个在内部放任自由的领袖？”

“不，他早已心力憔悴。”赛特无所谓地笑笑，风暴之神无时无刻不戴着他那变幻的面具，让人几乎要以为他的脑袋就是那个样子，“他独自抵抗外敌，神系有很多敌人，那些他看不上眼的魔物他就装成病殃殃的样子，好让我们获得表现的机会..这样人人就可以上功劳簿，大部分时候，他也不吝褒赏。”

这不是很好么？天启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上头有个贤君对内垂拱而治，对外大加挞伐，能御敌于国门之外..这是理想型的君主，甚至埃及众神内部还有不浅的血缘关系..恩·沙巴·努尔不理解这个赛特为什么在语气里流露出那股绝望的味道。

他穿越到中王国早期的时候，可是还要每天早上祈求神灵，下午上战场的..他们的国王正是征服者康，如果不是那个时候这帮神没有选择帮助上埃及，他们在人间的征伐一定不会获胜。

“可他始终离成功差那么一小步。”惬意地躺在夜晚沙滩上的赛特惬意地伸展四肢，像是他对以前这段往事彻底割舍了，显示出绝对放松的、讲故事人的姿态。

“有一日，他太累了，放出了几只好大好大的触手怪到我们这边，要知道：世间的尼罗河不过是神域的投影，我们那边的河流母亲有这里头的几万倍！可那一日我还是呆在那里，那条母亲之河，最窄的地方都有我法相的三十多倍粗的河道，居然只有那种混乱之物的一条手臂粗。”

躺在沙地上的人呵呵地笑，顺便把沙子填进口中，品尝那种苦涩的味道..“那个时候，一向恶心、让众神避而远之的巴斯特居然那么勇敢，这是我意想不到的。”

他默默举杯，于是看出他心事的天启也就陪着这个曾经一起举杯，如今的赛特在战斗力上还不见得比他强..可算是活到头了。

恩·沙巴·努尔却没有因此产生歧视的念头，在未来，天启不过算一个会自己发光的小人物。量子科技时代人人都可以自诩为神..都可以做到曾经大法师可以做到的一切，那个时候，个体的战斗值可以通过烧钱的装备弥补，他作为不需要科技战甲也较强悍的战士，被投放到古代。

制造一场时间闭环。

这就是征服者康的计划，这个家伙还同时担任了天启的老父亲角色..可未来战士恩·沙巴·努尔没有半点烦恼在里头，他甘愿成为一个努力的战士，去建立他的地上神国，去实现军团的梦想。

作为一名战斗上是法师，初始职业是军团战士的未来人，他理解赛特这样的心情。风暴之神平时貌似是战斗职阶上最强有力的，结果到了危机关头，才发现大家原来是在藏拙..拉心力交瘁的样子居然不是演出来的，王者背负了一切。

而平时看起来跟女疯子没什么两样的巴斯特居然有他无法想象的力量，凭空创造武器的力量从何而来呢？那种力量之源甚至不是海神努所能诞生出来的，他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血统，更怀疑阿努比斯到底该算谁的血脉。

拉神平时颤巍巍的样子居然是因为旧伤需要以“虚弱”的姿态静养，而接见众神的时候他以年迈者的形象出现，看起来居然需要伊西斯搀扶。

“我忘不了那样的日子，拉变成了人像，简直是一个杀戮机器，他变化无端，更是褪去和我们说话的时候，那行将就木的疲态..”赛特回忆着，声音迷茫而空洞，大约他的眼前已经闪过那永远不能忘怀的画面。

拉平时迫不得已装糊涂，把最强悍的一面留给外敌！如果是这样，伟大的太阳神何须他人护卫？只凭他一个，就已经强于另外八柱神之和。

“我敬佩那样的拉，那是我所不能做到的..但我还是反对他。同情是出于恩情，反对是出于立场。拉是很好的领袖，很好的将军..却偏偏当了一帮自私鬼的神王。”

自私鬼中一定包含他自己，赛特感到面上发痒，他在拿掉面罩的前一秒停下了动作，自嘲着：“我不应该将脸面留在他所保护的土地之上，他平时受到我们戏弄，也不加反抗..我想，他一定记得我这张脸，如果被看到了，他一定很失望。”

天启有点看不懂了：“你背叛他，现在却又想要在心灵上忏悔？这就是神的作为？！永远心口不一。”

“不！你不了解..没有经历过他的一体两面都不会全面了解他。”赛特直起身来，能看到的依旧只有那蔚蓝色的眼睛，现在他不狡诈了..风平浪静的背后亮着光，眼睛的主人无比认真。

“我不觉得自己欠奥西里斯什么，哪怕我卑劣地杀死了他，放逐他的儿子荷鲁斯，霸占他的妻子！我就是这样的捣蛋鬼..是他看在眼里直摇头的人！可我仍旧敬佩拉，因为他平时一个人默默扛起一切，从不告诉我们这帮自私鬼们，他在与外来的神作战的时候付出了什么。”

“他满身伤痕，平时被迫以老态龙钟的样子听任我们争执、夺权..伊西斯那个女人做了什么好事？！她卑鄙地窃取了从战场上得胜而回的拉的真名，可怜的阿蒙，他满身伤痕，保护了大家，换来的只有无尽的贪婪和算计。”

他张开手臂，让天空下起毛毛细雨，以衬托他此时的心情。即便他已经不是神了，这样的巫力仍旧能被掌握，他让细雨和哀愁同时浇灌心头，酿成了岁月的酒。

“看起来今天不是个好日子。”天启看着他，想对这位合作伙伴说出“今天且去休息明日再议”的话。

心情太差的人大概是无法理智思考的，天启想让这个落魄的家伙先去睡一觉，等到明日这个时候，太阳落山之后，对方的精神应该会好些。

今天拉的情报已经够用了，他了解到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大家庭，剩下的只有一件事需要确认。

“你觉得，如果我重新占领从白城到东方的麦地那，有什么人会阻止我？”

他的话让起身的赛特笑了起来，“你好歹是未来的战士，就这样迷恋这里的一亩三分地吗？”

他看着天启认真的、一眨不眨的眼睛，忽然又笑了起来，“差点忘了，你还是碳基生命，可以在宇宙里呼吸，却还是避免不了在自己地盘上下标记的事实...去做吧！估计没什么人会试着阻止你，谁会管这片最烂最乱的地方呢？”

一定没有吗？天启看着这个不太靠得住的合作伙伴，这个重要的问题，他必须要对方拿出准确答案。

“好吧..好吧！”盐碱地上的人来回踱步，拿大脚掌踩着细沙，“首先，人类政府不可能放过你！你要在新时代建立陆地神国，这比号称素丹甚至哈里发都严重得多。”

他竖起一根手指，说了句废话，天启有迎战20世纪末军事打击的能力，他当然也知道那些不断内讧的对手是个什么水平。

“后面..我算算...如果考虑到神..你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惹上什么人吗？”赛特一个个掰着手指，只要他愿意，一只手掌上的手指可以无限个，这是再简单不过的戏法。

“都有些什么人？”

“拜火教的、二神一体的回回人、古巴比伦和苏美尔诸神..最后是赫梯和波斯...一个大篓子！”

他迎上了天启阴沉的面孔，那个未来的战士偏偏一副法师打扮，再度发问：“那如果只占领埃及呢？”

“那我就帮不了你，除了情报。”赛特指着疲软无力的自己说。

“那帮家伙看到我没死，一个个都会变成嗜血的疯子，你大概不会想要自己面对一个加士气的敌人..其实，没有人能确认那些失去了信仰的石头还有多少神性在里头。”

“这是阿图姆创造的天地。”到了这句话，赛特变成了耳语，就像害怕有灵的天地听到他们的对话，“可我却不是他的子孙，那一家人心胸狭窄，好凌虐衄，于是我离开了他们，一个人悄悄落魄。”

赛特低笑着消失在迷雾里，他走远了，他从一开始的平静变得偏激，是因为这个背叛了神系的人想到了以前，挥之不去的阴影使他变得癫狂，在平静的交谈中也无法改变那疯狂的本质。

天启确认了一件事：虽然满是遗憾，可赛特是想要复仇的，他对拉有歉疚，可对荷鲁斯与伊西斯母子..恨之入骨。

曾经他也以拉之名行事，天启回忆着以前，他感到万分侥幸。那个身怀咒力的王者并未为难自己，而是让世间欺世盗名之徒尽可能地占用自己的名号，一个让内部自己消化的王者根本无心他顾。

“这样的蠢货，虽然强大，却不可怕。不是吗？”无光的夜里，看向天空的恩·沙巴·努尔对着天空，暗自确立自己的誓言，他要将将那只黄金色的鸟儿扯下来撕碎..不论他们之间力量差距有多大。

一个姑息养奸的王者必然有弱点，对付这样的存在，战场，不一定要在正面。

月下徘徊的人也同样不止他一个，萨瑞莎在杀死自己黑手党教父之后已经来到指定的接头地点，她想要要回自己失去多年的父母。也同样是找回她心灵的禁锢。

接头人和她说过，有个毁坏的木箱子在养蜂人的旧窝棚上头，如果上头冒着火，那火从涂过防火隔膜的内里透出来，就说明我们来了，而交易也达成。

惶惶不安的萨瑞莎来到窝棚上头，惊讶地发现养蜂人的窝根本不止一处！这里就是蜂群的乐园！

它们如房顶一般，霸占了每一根烧焦的木头，这里的木头有一股很怪的霉味，混合在烧焦的臭味里头，盖过了原本蜂房的味道。空气里传来强烈的嗡鸣，这里头驯养的不是蜜蜂，而是斗大的胡蜂！每一头都有野外亚成年野猪的个头，它们成群结队，身上闪耀着不明的It力场，它们生者狰狞的口器和眉眼，有蝎子一般的前螯，有鱼钩一样打着弯的可自由伸缩的尾刺，还有三对透明翅膀。

它们可怕地可以随时变大变小，小的时候只有游蚊那么大，组成夏日里盘旋求偶的银色光幕，它们不具备地球生物的一般特征，这些东西哪怕只剩身体的一小节也能慢慢长回来...这群害虫就是灾难本身，它们以亚音速的方式飞行，却一点也没有搅扰到空气。

她的接头人就在其中。

有两个蜂群聚集到一起，便组成了人形，除了气味，它们身上没有一点点不似人类的特征，从头到脚清清白白，看不到一点异类的情状。

领头的那个钦察男子穿着灰色的作战服，他像个摩萨德，或者分布更广的cia成员，只是他身上没有一样可以被求证的标记。萨瑞莎惊恐地看着他们，忽而就明白了：世上哪有死而复生的事情，现阶段人类根本没法掌握这类技术。

拥有这项能力的只能是怪物，她在与虎谋皮。

“你没有带回那个人的头颅，也没有尸体。”男子发音的声调像是蜂刺在花叶枝茎上摩擦的声音，刺耳、单调，萨瑞莎明白了头一次见面这些怪人身上的诡异感觉从何而来，它们没有正常的发生器官，而是那个拟态的身体里类似翅膀的共振让它们发出似是而非的声音，再在某种魔力的作用下变成她可以收听的声音。

“我已经做到了最好！”她想要硬气起来，让外表的凶狠替她克服某些恐惧，她已经完成了任务，这些能推断他人生死的恶魔一定清楚事情发生的过程，她不想要等来恶魔的反悔..虽然她是完全弱势的一方，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依萍。

“我们会严守契约！”怪人安慰式地说出这样的话，他们打开打来带来的箱子，如动画的宝可梦那样拿出球状的胶囊，拿在他们手中的、可服用式样的胶囊很快变得透明，里头的一切清晰可辨。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在受苦？”萨瑞莎几乎要忍不住扑上去，她的力量强大，在无近身战的基础上，她几乎可以戏耍曾经的野外生存课老师——罗根·弗里曼或者干脆是詹姆斯·豪利特，不管那头狼叫什么名字，只会近战的铁憨憨只会被她戏耍。

可她学会的精神干扰、蛊惑、撒娇等伎俩在恶魔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人家才是玩这一套的祖宗！并在今天将牢牢把握着她的心灵方向。

她只看到她曾经的父与母在拼命拍打窗户，窗户就是变得透明的胶囊内壁。他们身后冒出点点火光，活像下地狱受苦的人们..只是他们住在貌似考究的现代化设施里。

心灵不自由的地方，哪里都是牢狱。每日煎熬的时候，再美的地方也是地狱。

萨瑞莎看到了她心心念念想见到的人，却反倒不敢提要求了。她在害怕对面的恶魔还会提出什么过分的附加要求，还会打破这一层美好的幻象。也害怕自己如今的心灵已经不配接受这样的美好，她嗫嚅着，向前一步，又向后退了两步。

发出嗡嗡声的、拟态成人形的怪物还在催促：“来呀，你不是..很像见到他们吗？恶魔不屑于向你这样的蠕虫撒谎，我们比天使更守信，也更了解你们真正的内心需求。”

它走近两步，在当事人未发话的前提下，擅自打开了胶囊。于是，那样美好的世界，就在萨瑞莎面前显现了，被复活的父母第一时间抱住了她，眼里是恶魔的恐怖红光。

“爱我们，孩子。”三个人紧紧拥抱，萨瑞莎的全身松弛下来，泪水缩回眼角，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恶魔的模样。